被黃爍的怒吼從愧疚和痛恨中清醒過來,燕忘情緊咬銀牙,抬手用手中的輕眉刀在額頭,順著眼角一刀劃下,鮮血順著深深的傷口流出。肉體的痛苦,讓她終於集中起了精神。


    “軍陣未散,還有一戰之力。薛帥他們現在需要突圍,他們需要一個突圍的方向!如果我手上有哪怕一百將士,我也有信心衝擊側翼,造成混亂。但是...”


    悔恨再度衝上心頭,燕忘情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沒有信任黃爍,把雁門關留守的二百士卒也帶出來。這種眼看著袍澤陷入絕境,卻無能為力的悔恨,甚至比之前的傷亡更讓她痛苦。


    “方向麽?缺口...燕帥,我倒是有個辦法,但我一旦出手,這條命可就隻能交在你手裏了。我能信任你麽?”


    燕忘情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是一種絕境中抓到救命稻草的希望。


    “我以長孫家族的榮光發誓,在我長孫忘情身亡之前,絕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黃爍詭異的看了她一眼,不是燕忘情麽?怎麽又長孫忘情了?長孫啊,這個姓,有故事啊。可惜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


    默默地取下背後長弓,黃爍身上的氣息開始有了變化。


    萬物相生相克,對於武者而言,軍陣幾乎是天敵般的存在。軍陣最大的特性是通過將領的協調,把一支軍隊的力量集中在少量人身上。武者一旦陷入重圍,周圍士卒雖然防禦,身法,甚至招式都很粗糙簡單,但威力卻絕不亞於真正高手。武者也許能殺十個,一百個,但是但凡挨一下就受不了。更何況軍隊的特色,數量永遠讓人絕望。


    但相對應的,軍陣最怕的反而是術法師。無論怎麽增強威力,士卒個體的脆弱畢竟是無法改變的。一旦遇到大範圍的攻擊,尤其是盔甲無法防禦的攻擊,士卒的大量死亡必然導致軍陣的潰散。


    所以曆朝曆代必要奉養國師,而朝堂和江湖的井水不犯河水,也多是各大宗門的那些陽神高手支撐起來的。


    黃爍的功法雖然三位一體,原則上說他是可以使用術法的。但是他一直以一個武者自居,主要也是進入遊戲的時間有限,不敢分散精力。所以至今也沒能拿的出手的術法,但這並不代表黃爍就沒辦法了。


    隨著黃爍彎弓搭箭,他一身平緩溫潤的水屬真氣,經過某種力量的轉化,全部變成了一股火焰,南明離火。


    黃爍死死的咬著牙,拚盡全部的神念,也隻能勉強稍稍控製一些這股力量。南明離火是先天之火,這是一種能量級別遠超真氣的高端力量,以黃爍現在的水平,根本沒有操控的資格。


    好在他並不需要多精妙的控製,隻需要一股腦的把這股力量傾瀉出去。手中的箭矢早已化為飛灰,隻有一支燃著淡藍火焰的火箭架在龍舌弓上。


    “位置!”


    黃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燕忘情如夢方醒,飛快的指向了一個她認為合適的突圍地點。


    黃爍再也控製不住了,大致瞄了瞄,一鬆手,一道火矢輕靈的飛了出去。


    燕忘情充滿希望但又擔心的看著這一箭,剛才黃爍身上爆發出來的能量讓她心驚,但是她還是無法相信,一箭又能如何?


    而這時耗盡全身力氣的黃爍,雖然比上次強了不少,沒有昏厥過去,但也全身一軟,坐不穩馬背了。


    燕忘情及時發現,伸手一攬,把黃爍扯到了她的馬上,護在胸前。


    世間仿佛驟然一亮。隨著火矢的落下,沒有爆炸,沒有衝擊,隻有一片無聲蔓延的,無物不燃的詭異火焰。


    所謂無物不燃絕非一句空話,這種先天火焰完全不受一般規則的限製,說是燃燒,不如說是一種能量的轉化,把一切非火屬的能量強行轉化為火屬能量。最吸引著火焰的就是能量了,所以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安祿山的狼牙軍。


    一個個軍陣形成的餓狼虛影被引燃,變成燃燒的火狼。火焰順著軍陣的聯係,直接蔓延到勾連的士卒,先燃燒真氣,再燃燒氣血,最後才是血肉。沒有一點浪費,連一點殘渣都沒留下,相當環保。


    不過,安祿山的狼牙軍雖然也有軍陣,但明顯未得真傳,並不能像大唐那些軍神一般,大軍整合如一。兵家的保守反倒救了狼牙軍一命。安祿山這皇室所賜兵法,限於中低檔,隻能局限在百人左右的小股部隊,再多就控製不住了。


    所以安祿山在此兵法上開創了狼群戰術,才有了麾下這支狼牙軍。就像草原上的野狼一般,數十支小部隊相互再配合,蠶食敵軍。


    這火焰卻因為各小隊之間沒有聯係,反倒讓狼牙軍的主力躲過一劫,隻燒掉了三支小隊,三百人罷了。


    但是目的達到了,衝天而起的火焰,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數百人的消失,也讓包圍圈有了一個小小的漏洞。


    更重要的是,火焰還在燃燒,其他的狼牙軍和叛軍見到死者慘狀,哪敢踏足這片火域。不但不敢靠近,還伴隨著火海的蔓延,爭相恐後的遠離。一時間造成了大麵積的混亂,進一步擴大了缺口。


    蒼雲軍到底是邊關精銳,戰爭直覺極為敏銳,這邊剛一出現鬆動,急於突圍的眾人就馬上把握住了,奮起最後的戰力,向著這邊衝殺而來。


    但很快,他們也遇到了一個問題。


    通路是南明離火打開的,但這火還在燃燒,絲毫沒有熄滅的跡象。看似是通路,實則是絕路。


    燕忘情急了,一把拎起黃爍,聲音中已有了一些哭音。


    “你這火,可能收迴?”


    再沒有什麽比看到希望後,才發現希望後是更大的絕望,更讓人信念動搖了。眼看著有了突破的缺口,有了生路,到了近前才發現是絕路。無論是燕忘情,還是蒼雲軍,崩潰隻在一瞬間了。


    黃爍也很無奈,他之前隻想著用最強的手段盡可能的打開缺口。畢竟數萬人的戰場對他的壓力也很大。但他也沒想到這火這麽持久,他之前也沒試驗過啊。


    無奈之下,隻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用最後一點神念驅動了清淨琉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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