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爺既然決定認了這樁婚事,自然要把麵子上的事情做足,當即表示:“這些年消息不通,一直打聽不到阮老弟的消息,但老夫心裏一直是記得這個婚約的,三子現年十八,沒有定親,就是在等你們的消息。”

    程老爺這話說的相當誠懇,要不是他中午喝醉了酒,不小心把忘記婚約的事表現了出來,阮政清還真就信了。看這個‘世伯’不打算毀諾,阮政清的心裏十分失望,但因為父親的遺言,他也不能悔婚。壓下心裏的不情願,又是躬身一禮道:“家中門庭衰薄,已無親長,婚禮的大小事宜還請世伯做主。”

    “這是應當的,明日老夫就找先生推算良辰吉日。”程老爺說著又用手虛扶了一下。

    兩人又說了些三書六禮的步驟,對於婚事的流程,阮政清雖然了解,僅限於打聽來的消息。見程老爺說的頭頭是道,又符合他打聽到的流程,也就隻有點頭附和,但到具體細節還是仔細記在心裏,決定迴去找老師好好了解一下,不管怎樣他們阮家不能失了禮,讓別人笑話了他們兩姐弟。

    兩人就婚事仔細談論了之後,程老爺開始以長輩的身份關懷阮政清的學業。

    阮政清年紀輕輕已經考中秀才,要知道他還守了三年的孝,想來天賦不錯。隻是可惜家世不好,程老爺在心裏惋惜了一下。雖說窮文富武,讀書是窮人唯一的出路,但真正赤貧之人想要爬上去的可能微乎其微。要是這個阮政清懂得感恩,肯為程府所用,他倒不介意拉他一把。

    兩人又交談一陣,阮政清見天色漸晚,起身告辭。程老爺做足了親熱派頭,再三挽留。阮政清雖然想著留下打聽程家眾人的品行,但想到奶娘和姐姐還在家中等消息,便堅決告辭了。

    管家送著阮政清到門口,目送阮政清走遠之後,立馬招來跑腿:“你去打聽一下,那個少年住在何處,何時到的通州府,隨行的有何人?”

    那跑腿領命跟了上去。

    阮政清迴到他們租了半個月的老舊宅院,走到門口的時候心裏有點遲疑。

    “是政清迴來了嗎?”屋內傳來溫婉的女聲。

    “是的,姐姐。”阮政清推開虛掩的門進去,裏麵一個穿著舊衣的女子正拿著繡繃,用目光詢問他此行的結果。

    看著姐姐的神情,阮政清的心裏有些複雜難言,最終還是開口道:“程家已經同意了婚事。”

    “這樣也好,父親九泉之下,因該安心了。”阮芷娘沉默了半響,平

    靜的開口說道。隻是她沒有發現手指被針尖戳破,血珠暈染的白娟。

    阮政清一聽這話,心中煩躁不安一起湧了出來,大聲道:“他安心了,我不安心!你沒看程家那門風,等你進門了還不……。”

    說到這裏阮政清猛然住口,心裏一個激靈,才想起姐姐是當事人,肯定比他更不安,他不應該當著姐姐說這話。

    “政清,程伯父是父親的好友,又是我將來的公爹,算是你的長輩,不能非議。”阮芷娘沒有被弟弟激烈的情緒影響,仍舊柔聲提醒弟弟的過失。

    阮政清雖然是個熱血少年,但平時都是自詡成熟穩重的,在姐姐麵前卻總是控製不住情緒,這次口不擇言被姐姐教訓,心裏有些窘迫,但也立馬冷靜了下來:“姐姐教訓的是,政清以後不會了。”

    “政清不用擔心,凡事都有兩麵,嫁入哪家都是有利有弊,姐姐心裏早已做好準備。”阮芷娘看著弟弟擔心的臉色,還是勸慰道。

    兩姐弟又說了一陣話,阮政清告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姐姐天色已晚,就不要再繡花了。政清已經長大成人,能夠負擔自己的讀書花費了。”

    阮家這些年生活拮據,抄書的微薄收入,根本支撐不了紙墨的花銷和人情往來。阮政清本打算去私塾當夫子掙錢養家,但被他姐姐罵消了這個念頭。之後就是他姐姐夜以繼日的做繡品,來供整個家的花銷。為了不讓他姐姐的心思白費,阮政清拿出了‘把鐵硯磨穿’的勁頭鑽研四書五經,希望將來能夠出人頭地。

    然而現在阮政清才知道當年的心思多麽幼稚,以為自己出人頭地,就能讓姐姐過上風光的好日子,卻沒有想過他姐姐快要‘嫁作他人婦了’。

    “是啊,政清長大了,我也要嫁人了。”阮芷娘幽幽的感歎。

    程府,管家把跑腿帶迴來的消息稟告給程老爺,程老爺聽後道:“那賢侄過的這麽艱難,我這個當‘世伯’的也不能置之不理,去通知夫人,準備些吃的用的,明天給他們送過去。”

    相處了幾十年,管家自然能領會程老爺的意思,這不光是關心侄兒做好事,也是要借機刷名聲呢。明天送東西的時候一定要大張旗鼓,讓所有通州人都知道,程老爺重信守諾,關愛晚輩。

    當管家把這個消息通知程夫人後,程夫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放心,我會好好關愛未來的三兒媳和她的弟弟,一定會給他們準備豐厚的禮物!”

    管家自然知道程夫人

    的心思,但隻要按程老爺說的做了,就沒什麽。

    當程夫人的丫鬟又來到上廚房的時候,上廚房的丫鬟都緊張了起來。程夫人自從被封了誥命夫人之後,越發難伺候了,經常雞蛋裏挑骨頭,讓廚房裏重新做菜。不但如此還經常罰錢罰人,李玉兒都被殃及過幾次,所以程夫人身邊的丫鬟成了上廚房最不歡迎的對象。

    “今天你們上廚房的菜做的不錯,夫人高興了,賞你們半個月月錢。”那丫環抬著下巴道。

    夫人今天不罰還賞?廚房的丫環都有點懵。李玉兒反應過來:“謝夫人賞賜。不知夫人可遇到了什麽喜事兒?”

    李玉兒才不相信,程夫人沒事兒會大方的賞錢。

    那丫環給了李玉兒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道:“給三少爺定的親家找上門來了,府裏的好事兒近了,夫人現在正高興呢。”

    “恭喜夫人,恭喜三少爺。”李玉兒馬上道,雖然她在程府這麽久,從沒聽過三少爺定過親。其他丫鬟也反應過來,趕緊道喜。

    那丫鬟滿意的點點頭:“夫人還說了,阮家姑娘遠道而來,吃住都不方便,我們府裏該幫助一些。你們現在就準備些好菜,明天準備送過去。”

    廚房裏的丫鬟都麵麵相覷,但都還恭敬的應下了。

    那丫鬟一走,廚房裏就開始八卦起來了。

    “三少爺居然訂了親?”一個小丫環好奇道。

    “我也沒聽說過,不知道是什麽的人家?”旁邊的丫鬟搖頭道,周圍的丫鬟也表示不知道。

    楊盼兒從旁走過時發表她的看法:“我看不是什麽好人家,不然夫人會這麽高興?”

    “我也覺得可能是個破落戶,不然還用我們府裏送東西?隻要有銀子,什麽東西買不到?還不方便,我看是銀子不方便。”另外一個三等丫鬟輕蔑道。

    李玉兒知道程夫人的意思,就是要把這個消息宣傳的人盡皆知,也不阻止這些丫鬟的惡意揣測。其他幾個二等丫環也沒有搭話,隻在旁邊默默地做著活兒。

    “你們幾個還真是謹慎,這有什麽不能說的?”楊盼兒看李玉兒她們的反應,一邊嗑著瓜子,一邊不屑的說。

    難道李玉兒能直接說:你們這樣揣測別人不好?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個沒根基的,有點膽小。”

    楊盼兒不防李玉兒直接就這樣說了出來,對李玉兒有點側目,放下手中的瓜子道:“沒看出來,你是個這麽

    耿直的人啊。”

    “這不是眾所周知的麽,還用瞞?”李玉兒翻了個白眼。

    “話說我們做什麽菜啊?明天送過去不都冷了麽?我們做再多也吃不了多久啊?”有個反應慢的小丫鬟問道。

    “你還真是老實,夫人真有心要送,直接送米糧,拉幾車就過去了,還用的著我們?隨便做點就可以了。”楊盼兒在旁邊提點道。

    那小丫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第二天太陽升起,通州府街道上最熱鬧的時候,程府的大門打開,粗使們把一袋袋東西往馬車上搬。

    周圍的人看著好奇,終於有人上前打聽:“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那個打扮體麵的小廝倒也沒擺架子,笑著說要去給阮家送東西。

    周圍人看他態度好,又連忙打聽這阮家有什麽人,跟程府是什麽關係。那小廝照著管家的吩咐一一答了。

    旁人聽了,無不讚歎程家高義。小廝聽了也覺得麵上有光。

    車夫趕著馬車往阮家租的小院去,旁邊有好事者也跟了過去。按說馬車的速度不慢,後麵的人應該跟不上才對。也不知道是顧忌街上行人,還是什麽原因,總之走的很慢,後麵的人都跟的上。

    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有不知情的人看這麽多人跟著程府的馬車,也過來打聽,知道具體事情後,無聊的人也跟在後麵看熱鬧。畢竟關於程府的事兒,通州人都好奇。於是,馬車後麵的人越聚越多。

    正在練字的阮政清聽到外麵吵鬧的聲音,打算不管,因為他覺得跟自家無關,正準備提筆繼續,就聽到了‘篤’、‘篤’的敲門聲。

    這個時候誰會往他家來?阮政清走出去打開大門。首先入目是一輛青油布馬車,馬車旁邊圍了一大群人。

    “阮家人就住在這種地方?看著挺落魄的。”一個粗嗓門的漢子道。

    “就是就是,阮家這少年看著也挺窮酸的。”阮政清一出來,看熱鬧的人就開始品評。

    阮政清從沒被這麽多無禮之人圍觀過,被那些話說得麵紅耳赤,大聲怒喝:“你們是何人?圍在我阮府門前意欲何為?”

    周圍人被他問的一怔,聽他口氣是個讀書人,不大敢放肆了。那小廝見狀立刻開口大聲:“我們是程府的仆役,奉老爺之命,來給阮府送些衣食。”

    “衣食?我們阮府不需要!你自己帶迴去!”阮政清被周圍輕蔑的目光看的怒火大

    作,這是把他阮家當成什麽了?他深恨自己沒有學會罵人。

    “老爺知道你們剛來通州府,生活有些不易,特地送了這些過來也是做長輩的一片心意,怎能隨意推辭呢?”那小廝用誠懇的語氣道。

    有了程府的人開口,周圍的人頓時底氣足了,在旁邊幫腔道:“有道是‘長者賜,不可辭’還讀書人呢?這都不懂。”

    大白天的,帶著這麽多人堵在門口,還是心意?真打量他阮家人是傻子?阮政清正要冒火,帶著帷帽的阮芷娘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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