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暮雲知道曹睿分析得不錯,但是仍舊不理解這與為張郃伸冤有何關係?


    曹睿笑道:“為兄知道,一旦我將張老將軍被萬箭穿心的背後真相公布於天下,你便可以放心的將司馬懿殺了,這樣既不會引起天下人誤解,又能為張老將軍報仇雪恨。


    “但是為兄想要告知你一句……司馬懿,不能死。不但不能死,還得讓他好好活著,一直活到孫權入土、諸葛孔明去世……如此,剩下不屬於為兄的另一半天下,最後才能盡數安穩地歸於我之手中。”


    徐暮雲問道:“義兄,你的意思是……若是司馬懿一死,剩下的那一半天下,便無法拿下來了?”


    曹睿歎了口氣:“何止拿不下來……難說我連大魏這江山,不用多久,都要拱手送人。”


    徐暮雲驚道:“這如何可能?”


    大魏如今兵強馬壯,且曹睿又是頗具武帝之風的一代明君。除去司馬懿之外,魏國朝中還有無數能臣武將,譬如鍾會、鄧艾等人,這些都是具有治國之才、揮師之能的一品賢良。即便司馬懿不在了,也還有無數人冒出頭來頂替他的位置,何至於會如自己這位義兄所說的這般,連江山都要拱手送人了?


    曹睿笑著搖搖頭道:“賢弟啊……司馬懿乃是先帝手中提拔起來的能臣,如今他已是我大魏兵馬大都督,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如提出屯田之策的鄧艾與鍾繇之子鍾會,算起來也都是當年他在尚書台擔任中丞時的學生,對他皆是無比的尊敬。如今他的兩個兒子,一司馬師,一司馬昭,兩人前者文韜武略,後者擅計謀算計,皆已在朝中擔任要職……可以說,如今朕的大半個朝堂,大半個天下,都掌握在他司馬家族的手中了。


    “如今為兄隻有保存司馬懿,讓他繼續帶領兵馬南抗蜀寇,東抵江東,等到諸葛老賊一死,蜀中無人,孫仲謀一去,江東不穩,他……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曹睿臉上沒有了笑容。司馬懿的權利之大、根係之深已經讓他感受到了威脅,尤其一年前張老將軍去世,諸葛亮四次北伐失敗之後,朝中無人對他形成節製,這種威脅更是無形間增大了許多。如今,平日裏司馬懿對他尊敬有加,那都是因為他還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本身具備的文韜武略頗有武帝之風,隱隱間有超越先帝之能,使得他不敢逾禮。


    如今曹睿將他掌控在手中,原先是打算一方麵為了使用司馬懿抵擋蜀國大軍與防備東吳偷襲,另一方麵則是為了平衡朝中曹氏家族貴戚與其他大臣之間的權利和關係。曹氏宗親自曹真與曹休去世之後,便再也沒有了如同兩位一般驍勇善戰的將軍,因此倒反助長司馬懿成為了朝中唯一能夠說話之人。這一點曹睿之前沒有料到。


    除去以上所說的原因外,而今他阻止徐暮雲去殺死司馬懿,主要的原因有兩個。曹睿看著一臉不解的徐暮雲,將心中所想一一說了出來。


    其一是送司馬懿一份人情,讓他知道張郃之事朝廷不是不知道,而是為了保全你的身份與尊嚴,選擇順同你奏折上所說的一切,以此公布於天下。但是你要記住,這樣換來的必須是你的耿耿中心,否則日後一旦將此事真相公諸於朝野,你司馬懿害死張老將軍的罪名一坐實,那便是欺君之罪,足以將你打下天牢,聽候問斬……至少也會革職查辦。


    其次,便是為了安撫各地軍心。一旦此事真相流傳到軍中,不用想也能知道,許多敬佩張郃為人,與他關係友好的將士,必定會對司馬懿群起而攻之。如今魏國正處在戰亂之後寶貴的休養階段,若是軍中在此時出現什麽紕漏,對於大魏而言無疑會是沉痛一擊。


    曹睿不可能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因此考慮良久,他才選擇將真相隱瞞下來。既送了司馬懿一個人情,又順便解決了許多潛在的威脅與危險,可謂是一舉多得的事情。唯一令人感到心情不暢的,恐怕也就是含屈而死的張郃要蒙受許多不實的罪名與冤屈了。


    “因此,為了表示對張老將軍的愧疚,為兄沒有收迴老將軍的封地,而是將其分封給了他的四個兒子,並讓老將軍生前最為喜愛的小兒子張雄繼承他的爵位。”


    曹睿接著說道:“此外,原先張老將軍手下的將士,明麵上是司馬懿令人將其發配到各地軍中,以減免流言蜚語,實際上是我為了保護他們,而將這些人刻意調離了司馬懿麾下,讓他們迴到地方軍營裏麵,做一名辦差的衙役。或許這於他們而言心中會極不舒暢,但終歸能夠保全性命,不至於留在前線軍中,被無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處死或是派出去戰死。


    “為兄今日所說這些,全都是藏在為兄最心底的話。如今一並與你說了出來,隻是想讓你知道,司馬懿暫時不能殺……等到他露出反心,或是老死病死之後,為兄自然會將一年前發生的事情大白於天下,讓所有誤會張老將軍的天下人,都知道事情背後的真相。


    “算是為兄,懇求賢弟你了!”


    說到此處,紫衣尊者雙手揖禮,長長地躬身拜下。


    徐暮雲連忙也一樣長揖而下,隨後便將紫衣尊者扶起。


    “義兄,我不知一個司馬懿竟會牽扯如此之多,既然義兄已然與我說明,那暮雲此後便不再會提殺司馬懿之事,更不會再將此事放在心中。望義兄放心!”


    “好!有賢弟若此,夫複何求?”


    紫衣笑了起來,唯有徐暮雲依然還是冰冷的麵容,冰冷的麵容上,已出現了一抹疑惑,若是罪魁禍首司馬懿殺不得,那他該招誰替自己的義父與皓兄報仇?


    蜀寇?諸葛老賊?


    一時之間,徐暮雲變得茫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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