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陳慕西還沒來得及問一下清醒的徐諾,昨晚喝醉哭的原因呢,就被隊裏的會計、記工員、倉庫保管員、糧食過稱員、副業員這些負責隊裏工作的社員堵住了門口。

    陳慕西一見這麽多人,忙請大家進了屋,還沒來得及說話,會計張科就先開口說明了來意,“隊長,我們是來看看,你有什麽新的指示沒有。”

    有句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陳慕西這個隊長雖是個沒有品級的,可也管了一二百口人呢,這新新上任,萬一要是想著來個大換血什麽的,大家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是。再就是來見見以後的頂頭上司,打好關係,這也是昨天張科一行人在昨晚去見過上任隊長劉貴後,一大早就來陳慕西這的原因了。

    陳慕西招唿大家找個地方坐下,聽到張科的話,笑了笑,語氣謙和的說,“大家不用有什麽顧忌,還和以往一樣,按部就班的過就行。我年紀輕,各位都比我年長,以後還要仰仗大家多幫襯呢,指示什麽的也談不上,不過是大家一塊合作,讓口袋裏多些餘錢,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罷了。”

    副業員之一劉留,平時負責養隊裏牛啊雞鴨,這時說,“隊長,這個月該收每戶的雞蛋了,每家收多少?還有這冬至也快到了,是殺幾頭豬,哪天殺,你先拿個主意?”

    劉留是劉貴的親侄子,憑著這層關係,在幾個副業員裏慣是偷奸耍滑,平日對為人老實憨厚的王燦多有欺負,有活也是推給王燦幹,劉留輕輕鬆鬆,卻拿著一樣的一天十分的工分,如今叔叔的隊長之位沒了,對陳慕西多有不滿,想著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當隊長,就拿事情想要給陳慕西一個沒臉,讓他趕快把隊長讓出來。

    陳慕西聽了,眉毛動都沒動一下,就說,“我記得賬本上往年不都是殺兩頭豬過冬至的?今年還這樣好了,今天是十一號,離冬至還有十幾天呢,等到十七號再殺好了。等會兒我吃完飯去看看隊裏養的豬,再決定殺那幾頭。至於收雞蛋,隊裏的養的雞下的雞蛋有多少?和規定的指標還差多少?”

    陳慕西說完,注意到劉留臉色有些微妙的尷尬,就轉而對劉留旁邊的王燦說,“王燦大哥,這每月隊裏雞蛋的數量應該都差不多吧?”

    一直在充當背景板的王燦聽到陳慕西問他,從未在眾人麵前被提問過的王燦,為人不善言辭,此時被屋裏眾人的眼睛盯著,竟然如被提問的小學生一般緊張了起來,雙手緊抓住膝蓋,直直的看著陳慕西,有些結巴的說

    ,“這個…這個…”

    陳慕西又笑了笑說,“是我問急了,王大哥,你一會兒去隊裏的飼養窯有多少雞蛋,等我過去的時候告訴好了。”

    “好好!”王燦忙應著。

    看沒人說話了,陳慕西指了指徐諾,說,“這是徐諾,大家也都認識,以後就是咱們隊的副隊長,負責思想教育這方麵的工作,要是有事找不到我的時候,告訴他也行,昨天支部書記也很支持。”

    陳慕西直接說支部書記很支持,眾人也都不好再說什麽了,都和徐諾點頭打招唿,稱唿徐諾“徐副隊長”。

    徐諾昨夜又是哭又是吐的,臉色有些憔悴,此時麵對大家的客套,卻是滿臉嚴肅的看著眾人,一張嘴就抑揚頓挫的說,“形式主義害死人,大家不用把我當什麽副隊長,咱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同誌,各自分工不同而已,喊我小徐就行。我相信群眾的眼睛的雪亮的,社員們共同推舉的陳隊長,一定能帶領咱們讓明年的收入翻番,世上無難事,隻要大家齊心合作,什麽事都難不倒鐵板一片的大家夥,富裕起來根本就不是難事!”

    徐諾一說話,陳慕西的眼睛就看了過去,三句不離語錄,他這激昂陳詞的樣子還真能唬住人,連自己都他這一番話給弄得都要熱血沸騰了。

    屋裏的眾人,連同坐在末尾的羅知謙還有唐宋的坐姿都不由直了直。

    “徐副隊長說的對,世上無難事,明年就靠陳隊長的領導,讓大家夥收入翻番了!”張科率先開口說。

    被徐諾這麽一說,屋裏的眾人都看向陳慕西,七嘴八舌的說,“徐副隊長說的對,以後就靠隊長了。”之類的話,一時屋裏氣氛高漲,連帶的大家對陳慕西這個隊長的身份也沒了什麽遲疑。

    接下來,趁著良好的氛圍,陳慕西又說了些好好幹之類的場麵話。

    等眾人都走了,屋裏隻剩陳慕西和徐諾後,陳慕西才讚賞的說,“徐諾,你可真行,幾句話就把大家說的沒了來時的芥蒂,變得積極主動起來了,我不服都不行啊!”

    人一走,徐諾也沒了剛才的目光炯炯,神情堅定的模樣,眼睛耷拉下來,半睜不睜的,話裏滿是疲憊的說,“你少說這些沒用的恭維話,我不聽,我也不管你以後到底是怎麽個打算,反正隊長是你當!”

    說著揉了揉額頭,說,“也沒什麽事,我去炕上躺躺了,酒真是穿腸毒藥,我頭都快要裂開了。”

    起床後還沒來得及說昨晚的事,被徐

    諾一提,陳慕西才想起來,於是問道,“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你又是哭又是笑的到了半夜,吵得大家都沒睡,這也就算了,你還吐的哪都是,現在都不記得了?”

    徐諾皺起眉,抬起頭看向陳慕西,狐疑的問,“我又哭又笑?還被大家都聽到了?”

    陳慕西點點頭,說,“沒錯,你還念叨著說“我對不起你”的話,你做什麽對不起人的事了?”

    徐諾眼睛微閃,說,“喝醉了的話,你也信,反正我是不知道我說的是對不起誰,要不等下次我再喝醉了,你問問我?”

    陳慕西一聽,就擺擺手說,“徐副隊長,以後你就別沾酒了,最起碼,你和我住一屋的時候別喝醉了,我都不敢迴憶昨晚,那簡直就是噩夢般的存在。”

    聽陳慕西說的這麽嚴重,徐諾摸了摸頭,滿是質疑的問,“真有什麽鬧騰?你沒騙人吧?”

    “你還不信,”陳慕西剛開始說,羅知謙就進來,指了指羅知謙說,“這不,老羅在這呢,你問老羅。”

    徐諾看向羅知謙,說,“老羅,我昨晚吵到你們休息了?”

    羅知謙搖搖頭,說,“別提了,你不能喝酒,以後就少喝,這不是折騰人嘛!”

    徐諾的臉色頓時有些訕訕起來。

    陳慕西過去拍拍徐諾的肩,說,“這下相信了吧?你這酒品還真的是不敢恭維啊!”

    然後,陳慕西又指了指另一個屋裏的炕說,“剛開始我們沒防備,你那褥子上吐上了些,雖然擦掉了,可還是有味道,我覺得趁天還沒下雪,你還是刷刷好了。”

    陳慕西說完就朝門口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過頭問,“我去隔壁吃飯,給你端過來些小米粥喝?”

    “不用了,我現在什麽也不想吃。”徐諾搖頭拒絕了。

    羅知謙這時說,“我煮了小米粥,一會兒趁熱給徐諾盛點好了,離的近方便,慕西你在謝家吃飯,再往外拿太麻煩了。”

    陳慕西微詫的挑了下眉,說,“那也行,我去吃飯了,然後就直接去飼養窯,不迴來了。”

    “嗯,好!”羅知謙應了一聲。

    “可算是見到你人了!”陳慕西剛進謝家的院子,還沒走幾步呢,韓珍就從廚房走了出來說。

    陳慕西看著韓珍發白的臉色,笑了笑說,“韓姨,你身體好點沒?今天你又不用上工,在炕上好好休息休息也好呀,怎麽起來了?”

    韓珍擺手說,“又不是紙做的,不用休息!外邊冷,進屋裏暖和暖和。”

    等進了窯洞後,韓珍又笑著看著陳慕西說,“你這孩子,口風還挺緊,當上隊長了,我才知道你還有這誌向。”

    陳慕西不好意思的說,“事先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說了要是沒當上,那多沒麵子!”

    “這有什麽沒麵子的,你才多大!有這膽氣就很不容易了。”韓珍拍了拍陳慕西的手臂,笑眯眯的看著陳慕西說。

    謝聞燕這時走了過來,笑著說,“昨天我媽聽說你當上隊長了,就高興的直誇你有本事,結果中午、晚上都沒見到你人,還是小哲去隔壁問了下,才知道你去大隊書記那了,忙得很。”

    說著,看了眼沒說話的謝聞哲,開玩笑的說,“這以後我們家可就指望陳隊長你多多照顧嘍!”

    陳慕西無奈的笑著說,“燕姐,你就抬抬貴手,不要打趣我了,咱們吃的一鍋飯,我可是把你們當成一家人的,你這話可就見外了。”

    說完,又看向謝聞哲,問,“謝大哥,你怎麽了?一直不說話。”

    不等謝聞哲說話,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的韓珍母女,就一個去灶台盛飯,一個說,“小哲他昨晚沒睡好,打瞌睡犯困呢。別管他了,慕西,今早你燕姐把今年新醃的酸菜用辣椒醬拌了,你嚐嚐看合口不合口。”

    “慕西,剛才你們院子裏去了那麽多人,沒事吧?”謝聞哲終於開口,關心的問。

    陳慕西嘴角微微翹了翹,說,“沒事,大家過來熟悉熟悉,以後都要一塊工作了嘛!”

    “那就好!”看到陳慕西的笑臉,謝聞哲卻垂了一下眼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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