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尾巴還沒來得及抓住,就已經悄然離開。結束完月考的時候,我坐在學校的池塘邊上沉思。我的眼裏隻有那朵已經泛黃的荷花,它的花瓣也已經凋謝了幾片,夏天終於要過去了啊。


    最後一朵荷花凋謝的時候,秋天就到了。


    連同苦兮兮的軍訓期也到了。


    軍訓的時候站在太陽底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兒,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柔弱了,我站著站著就暈過去了,我發誓那會當著所有人麵倒下來真的非常尷尬。


    還好暈過去了。


    但是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立馬將這個念頭撤銷了,為什麽呢。因為我睜開眼就看見了顧大學霸,我的同桌顧難辭。


    [醒了?]顧難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你再不醒我就打算帶你去醫院了。]


    [嗬嗬嗬o(* ̄︶ ̄*)o]我雖然看不到我自己的模樣,但是我覺得我已經不好意思到臉紅了,[辛苦你帶我來校醫室了。]


    顧難辭戳了戳我的腦袋,語氣裏帶著恨鐵不成鋼,[你是怎麽做到站個太陽底下都能低血糖暈倒的,集合之前沒吃點糖?]


    我搖頭,我帶來的吃的很多,可是我忘記帶糖了,這就導致出現了十分尷尬的場麵。


    [喏,吃糖。]顧難辭的手掌心攤開,裏麵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果硬糖。


    我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顧難辭直接剝開外麵那層五彩繽紛的半透明糖紙,露出裏麵那顆粉粉嫩嫩的硬糖,接著塞到我嘴裏。


    水果硬糖的味道一下子在嘴裏蔓延開來,甜滋滋的,我高興得直接眯了雙眼,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對顧難辭的印象從敬仰直接變成了這就是我過命的戰友啊!顧難辭人站在床邊,我這時候才有空打量了一下這個學校的校醫室。


    挺不錯的,這個校醫室和我們教室差不多大。亮堂,寬敞。我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念叨了幾句,瞅瞅人家的學校,人家還是個普通學校,得虧我們學校還是重點高中,校醫室這塊就沒別人做的好!


    為啥我知道我們學校的校醫室沒有別人的好,說來的確有點慚愧,我,池其羽,開學一個月,有幸去校醫室兩趟。


    一趟是我從樓梯下來的的時候崴到了,被室友攙扶著過去校醫室。一趟是我例假會特別的疼,那次我剛好忘記帶止痛藥,隻能去校醫室找校醫開。


    但是不得不說,咱們自己學校的校醫室真的,就開在副教學樓,離得遠就算了,設備還挺簡陋的。我懷疑我們學校校長就沒想過學生會來幾次校醫室?


    吃著水果硬糖恢複了體力的我顯然有時間東想西想了,因此我腦袋裏吐槽了好多句關於我們學校和軍訓來的這個學校的差別。


    接著我發現校醫室也太過安靜了,抬頭一看才發現顧難辭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我恍然大悟![顧難辭!你原來是為了翹軍訓才來送我過來的麽!]


    [你的腦袋整天在想什麽?]顧難辭睜開眼睛,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我覺得他就是真的想翹軍訓才送我來的也沒有關係,這重要嗎,這不重要。


    臉好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


    [開玩笑噠,謝謝你的水果糖,很好吃。可是我平時看你好像不怎麽吃糖啊。]我眯著眼睛幸福地吃著糖,好奇地看了眼顧難辭。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戳到了顧難辭,他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沉默了下去,就像那天要凋謝的荷花一樣。


    我笑著打哈哈,這個話題就這麽被我雲淡風輕地揭了過去,但是這件事在我心裏埋下了一個小小的種子,有一天它會生根發芽,直到成為參天大樹。


    從我第一次帶早餐給顧難辭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底的一點點晶瑩,那一瞬間突然覺得好心疼他。可是我選擇了不問他。一個人脆弱的時候,安靜地陪著他就好了。


    第一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那會要期末考複習,每天都學到深夜,第二天來學校就會很沒有精神。那時候天氣有點冷,我穿著一件薄外套,下課鈴剛響,我立馬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半睡半醒的時候我覺得窗口有風吹來,可我甚至睜不開眼睛讓顧難辭去關上,因為實在是太困了。那會下一節課是自習,自習課結束就是中午吃飯的時間。


    我睜開眼的時候手差點麻了,但是教室卻意外的暖和,我直起來身子的時候才發現我身上披著一件外套,教室裏的窗戶被全部關上了。


    整個教室空無一人,我拿起外套一看,是一件很眼熟的灰色格子外套,裏麵有著一層薄薄的絨毛。我低頭聞了聞,上麵還有著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氣,我頓時就埋在格子外套裏,我覺得我整個人都在發燙。我怎麽會認不出這件外套的主人,我見過顧難辭穿這件外套,不止一次。


    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時候,眨了眨眼,趕緊把自己的腦袋抬起來,我這樣太像癡漢了,不行。不對,癡漢?


    我驚恐地發現我不會對我的同桌顧大學霸有了非分之想吧!


    事實是顧難辭走進來的時候,我還在處於大腦宕機的狀態,因為我沒想明白,顧難辭拿我當兄弟,我卻想當他女朋友?這樣不好不好。


    [你在幹嘛?]顧難辭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這時候才迴過神,看了他兩眼,他也看著我,我們對視了一會,他可能忍不住了,[你起來讓一下?]


    [噢噢噢!]我這才反應過來,我站起來給他進去座位以後我突然想起來,[不對啊,那你怎麽出去的。]


    [翻出去的。某人睡得太香,根本叫不醒。]顧難辭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我這時候才發現他手裏還提著一大袋東西。


    [這是什麽?]我伸長了脖子去看,發現他從大袋子裏拿出兩份飯!我的目光再一次亮得像兩百瓦的電燈泡。


    [喏。我怕你直接睡到下午上課了,吃點東西。]顧難辭拿一次性筷子拆開遞給我的時候,我的內心泛起了雀躍,顧難辭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如果說我一開始心動是因為顧難辭給我披上了一件外套,那麽等我真的徹底心動,是一次意外。


    我那天想要給顧難辭送去一份我做好的桂花糕,可是他沒有在教室。於是我到處去尋他,最後遠遠地在操場看見了他,顧難辭蜷縮在角落裏,像一個可憐巴巴被遺棄的小寵物。他的臉上帶著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神態,像是在極力忍耐著痛苦。


    我意識到顧難辭不對勁。下一秒我的猜想被驗證了。


    他拿出了美術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刀,鮮血冒出的時候我差點尖叫,可是顧難辭臉上分明帶著一點滿足的神情,還有一絲迷惘。正在我緊張到在想要不要衝過去喊校醫的時候,顧難辭從口袋裏拿出一小瓶酒精,就這樣淋在了傷口上。


    我眼睛都瞪大了,我不理解顧難辭為什麽要這樣做,尤其是動作輕車熟路,這顯然不是他第一次傷害自己。


    顧難辭淋完傷口後拿出一貼創可貼給自己貼上,接著又放下長袖,係好紐扣。


    我失神地迴到教室,我開始瘋狂想知道顧難辭為什麽會這麽傷害自己,那抹鮮紅的血看得我眼睛疼。不知名的情緒攝住了我的心髒,我感覺到疼痛,我心疼著顧難辭,盡管我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傷害自己。


    顧難辭迴來的時候眼神淡漠,我敏銳地發現他在有人看著他的時候,眼裏那種淡漠就會退散,變成正常的模樣。這些細節是我以前都沒有發現過的,顧難辭會經常無意識地看向窗外,而我們的樓層是六樓。


    我也開始發現了另外一些從來沒注意過的細節,每一次我的父親來接送我放學迴家的時候,顧難辭會在門口倚著目送我們離開,他的眼裏閃動著羨慕的光。


    心動當然要行動,我說的不是要追求顧難辭這種心動,而是我很好奇顧難辭到底發生了什麽。在發現顧難辭傷害自己的那個夜晚,我查了很多資料,我隻能無奈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顧難辭這麽做和原生家庭一定脫不了幹係。


    而顧難辭的家庭在學校裏一直是個謎。家長會那天沒有人作為顧難辭的家長出席,老師對這種情況更是隻字不提。而剛入學的時候那次月考成績我其實是中遊水平,於情於理其實不能夠繼續和班級第一的顧難辭坐在一起的。


    好在我雖然學習成績一般,但是老師都挺喜歡我的,也會經常叫我過去幫忙整理資料,譬如錄入學生聯係方式啊之類的。我決定以權謀私,不是,我決定渾水摸魚,一邊幹活一邊查看顧難辭的資料。


    但,我大意了。沒有顧難辭的家庭資料。起碼在班主任的電腦裏沒有。


    我裝作無意地問班主任,[老師,我是不是錄少了一份家庭聯係方式啊,顧難辭的家庭聯係方式怎麽不在上麵。]


    [噢,顧難辭同學啊,他的資料已經提前錄入過了,辛苦你了其羽。]班主任擺了擺手,接著讓我可以迴教室了。


    e=(′o`*)))唉,我真是一個工具人兒啊。


    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於東拚西湊,在顧難辭的隻言片語裏拚湊出了大概的事情輪廓。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好像問顧難辭家庭問得有點多了,怕引起他的懷疑,但我也觀察出來了。隻要提到家庭的時候,顧難辭的目光時不會聚焦的,我查過資料,這是痛苦迴憶的跡象。


    我觀察到不止一次,顧難辭會在視線裏沒有別人的地方神色一變,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包括每一次我們“無意識”談完各自的家庭時。


    我想,我喜歡的男孩子生病了。我想要他不要這麽難受,最起碼不要傷害自己。


    於是我給他變著法做好吃的,開始在下課期間纏著他問各種問題,放學後帶著他去周圍逛。我想占據他大部分的時間,讓他沒有辦法可以自己單獨一個人,沒有時間想痛苦的迴憶,這樣才不會傷害自己。


    我想應該是有好轉的,在我陪著他的時候。高二那年,我無意間在他書包發現了一小瓶藥,艾司西酞普蘭。藥物名稱拗口,但是對我而言可謂是倒背如流,因為這個藥物名字在我的印象裏出現了非常多次,我已經查過了很多次相關資料,這是治療抑鬱症的藥物。


    是的。我知道顧難辭有抑鬱症,在高一那年他的情緒應該是極其不穩定,甚至想要自殺。我無數次看見顧難辭靠在陽台上,每次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隻能笑嘻嘻地拉著他離開陽台。


    他終於去治療了,也在吃藥,我的心在那個時候突然就放鬆了一點點。顧難辭的臉上麵部表情也比一開始高一剛見麵的時候多了很多,一切好像都在肉眼可見地變好。


    我覺得顧難辭就像一隻小刺蝟,渾身是刺,因為隻有豎起他的刺,才能不被外來的風雨侵襲。顧難辭一直念叨著我是個小兔子,那小兔子一定會努力給你撐起芭蕉葉,為你遮風擋雨的。


    我想顧難辭應該也是有點點喜歡我的吧,不喜歡也沒關係,我隻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


    我的母親應該敏銳地察覺到了我有喜歡的人了,她開始旁敲側擊我做那麽多吃的到底是給誰的,我才不說呢。喜歡應該就是想要喜歡的人永遠活得開開心心吧,比如我爸對我母親,明明都不是文縐縐的人,卻想守護著我母親的少女心。


    高三開學轉眼就到,我看著顧難辭臉上多出了幾分釋然,他書包裏已經沒有在帶藥了,我想這應該是證明他的情況得到了控製吧?高三開學那天,顧難辭笑吟吟地對著我說[池其羽,我們又是同桌,今年加油,我們考同一個學校繼續做同桌。]


    [好啊。]我也笑吟吟地對著他說。


    學校的池塘裏又一次地開著荷花,我看著窗外的荷花,窗戶上顧難辭的倒影,他也在看著我,我偏頭笑了笑,[這次花謝完,就剩最後一次看荷花的機會啦。]


    [來日方長。]這是顧難辭說的話。


    我心想,確實,來日方長。[顧難辭,過兩天我給你弄桂花糕吃吧,我媽媽摘了好多桂花,還沒來得及弄呢,趁假期迴去我做給你吃。]


    [好啊。]顧難辭看著我的眼眸裏好像帶著星星。


    我迴到家裏寫著作業,突然從椅子上倒下,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在想,原來來日方長,是這樣的。


    夏天結束了。花終於謝了。


    我也,看不見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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