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婢女把菜肴擺列在桌上,陸清霜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擺著的菜肴有她喊的上名兒的,也有沒見過的,色香味俱全。譬如:佛跳牆、紅燒獅子頭、鬆鼠桂魚、西湖醋魚、蟹黃鮮菇、棗泥糕、杏仁酥……


    “請姑娘們慢用。”婢女布置完菜後便又退出了房門。


    陸清霜和辰凝對視了下,挽起了袖子開動了。“主兒,這個好好吃,那個也好吃!“辰凝快嚐嚐獅子頭,這個菜我在北海饞了好久!”


    這樣的對話被輕柔的敲門聲打斷。


    主仆二人對視,又看了看門,陸清霜眨巴了下眼睛,拿出手帕輕柔地擦拭嘴角,又讓辰凝擦一擦,然後輕咳了一聲,溫柔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個身穿月白竹紋長衫的俊俏公子站在門口,約摸十七八歲。


    那俊俏公子看見陸清霜時,耳朵不由泛紅,說話也帶了些許緊張:“姑娘,我是一品樓的少東家,在下姓溫,字子靄。”


    陸清霜瞧著溫子靄站在門口局促得很,不由輕笑出聲:“溫公子不若進來,也比杵門口問答得好。”


    溫子靄目光亮了,看向陸清霜,好像在說真的可以嗎。陸清霜肯定地點了點頭。溫子靄才放心地進了房門,門外的婢女才把房門關上了。


    “姑娘覺得我們家的茶味道如何?”溫子靄麵上泛紅,仍強撐著認真問道。“菜肴味道很好,茶也很好。”陸清霜也認真迴複道,“小女子姓陸,字夙珩”“陸姑娘可是近來才到長安?後日便是上元燈會,不知道子靄有沒有這個榮幸邀姑娘共賞?”溫子靄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後半句。


    “好啊。”陸清霜想得倒是簡單,有個地道的長安人要帶路,何樂而不為。“當真?後日酉時四刻(傍晚6點),在一品樓等姑娘,不見不散。那陸姑娘慢用,在下就不叨擾姑娘們了。”溫子靄紅著臉起身告辭,“陸姑娘還有什麽想吃的盡管點,這頓當子靄送陸姑娘初來長安的洗風宴。”說罷跑出了房門。


    陸清霜忍不住輕笑,辰凝又夾了一筷子菜給陸清霜的碗裏說:“這溫公子倒是少年心性,後日的燈會,主兒可是要去赴約。”“自然是去的,堂堂上神說話一言九鼎,自是不會反悔。”陸清霜邊吃邊說,“況且,我從溫子靄身上感覺到了太白的氣息。自然更不能不去了。”


    正月十五,卯時五刻(早上6點15分),天才微微亮,陸清霜便已經起身梳洗完畢,辰凝一起來便看見陸清霜在院子裏舞劍。


    辰凝隻覺得陸清霜手裏的劍十分眼熟,卻不是仙界打造的劍,似是陸清霜從紫竹林迴來就一直佩戴的劍。但是辰凝從來不會問陸清霜這五百多年去了哪裏,遇見了什麽。


    陸清霜舞至些許氣喘,才反手收劍。辰凝適時遞了一杯水給陸清霜。


    “主兒,外頭下起了小雪,出門別係下披風。”辰凝取了暖裘披風給陸清霜係上叮囑道。“好啦好啦。曉得了。我出去一趟。”陸清霜揉了揉辰凝的腦袋應道。陸清霜高辰凝些許,卻總是辰凝照顧她。辰凝點了點頭,替陸清霜係好了荷包後不再叮囑。


    陸清霜踏出大門後,悄悄使了個決隱身後,開始禦劍飛行。飛行了好一會,陸清霜落了地。


    姑蘇朱雀橋南。


    陸清霜從身後取出一壇姑蘇酒,取了兩個酒碗,一碗倒給了墓’碑。


    “伯符,隔了這麽多年我才來看你。我告訴過你結局,你還是無所畏懼。不過你說的對,如果對於可能發生的事情不停規避,曆史走向會更加失控。”陸清霜一飲而盡姑蘇酒,笑了笑,看著碑仿佛看到了肆意張揚的少年郎,那個少年說“夙珩兄,等你下次迴來,我和公瑾必然一統江東,到時候請你喝我們的喜酒。”“可惜我沒機會喝到你們的喜酒,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等我閉關出來,你們已成婚數年。”陸清霜輕輕撫摸著石碑,“公瑾自你走後,盡力輔佐著你的弟弟,可不過多活了十年。公瑾走的那天我去瞧了。他說夙珩我知道你是個姑娘,也知絕非尋常人。公瑾說隻有伯符才沒懷疑過我男兒郎的身份。他說你交給他的江東,他完好無損地給你弟弟守住了,他求我照顧好他的妻子。


    我答應了,小喬死後我讓他們的墓’碑相望。”


    陸清霜一連喝了幾碗姑蘇酒,再度開口有點哽咽:“我在天上的時候去問了司命。他同我說公瑾已輪迴。我沒敢問你。我沒保得住你,是我的遺憾。今日一見,不知又是多少年再見。遺憾是沒能陪你和公瑾好好喝上一壇姑蘇酒。”


    申時(下午3點)


    陸清霜已收拾好迴了陸府,辰凝看見陸清霜迴來,命人端了翠玉豆糕過來。


    “主兒,可要歇息會?離酉時四刻還有一個時辰呢。”辰凝端著熱騰騰的奶茶給陸清霜,“這是管家說西域那邊的奶茶,我聞著味道醇香,不知道主兒喜歡不喜歡,就煮了給主兒嚐嚐。”


    “好喝。”陸清霜喝了一大口感慨道,“聽聞貴妃娘娘也有西域胡人的血統,我去問了一圈百姓,都說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女。倒讓我更加期待今夜的丹鳳門燈宴了。”


    “貴妃就算美若天仙,充其量也就主兒一半的美貌罷了。”辰凝搖頭,“主兒還是歇息會吧。”“這你就不懂了,看自己和別的美人終究是不一樣的。”陸清霜笑著喝完了奶茶,“我去歇息會,酉時叫我起來。”“喏。”


    酉時。


    “主兒,醒醒,已是酉時了。”辰凝溫柔地喚著陸清霜。


    陸清霜從夢中驚醒,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氣息。“主兒,可是魘著了?”辰凝拿來毛巾輕輕擦拭陸清霜因為夢魘而驚出的冷汗。


    “做了個夢,夢見了故人。不打緊。”陸清霜深唿吸,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許是去看了伯符的緣故,又夢見在東吳的情景。


    “那我伺候主兒更衣。”辰凝不便再問,悄悄囑咐下人去備了轎子。


    片刻後,陸清霜著一身胭藍杏月襦裙,裙身繡著一簇簇杏花,袖口以銀線繡出了一輪彎月。


    一品樓前。


    小二遠遠瞧見陸府的馬車,忙讓人上去通知當家的,一早在門口等著陸清霜下轎。


    “陸姑娘好!陸姑娘這邊請!”等到馬車停下來,小二上去掀了簾子,攙扶著陸清霜下轎子帶路道。


    “勞煩了。”陸清霜神色半隱在麵紗,語氣平穩道。“不敢當不敢當,這是小的該幹的。喏,陸姑娘這邊走,少當家在前麵等著姑娘您了。”小二一路送到院子後門,便作了揖退下去。


    溫子靄笑意盈盈地看著陸清霜,上前作揖道:“陸姑娘來的很準時。”陸清霜微微頷首:“來的路上聽見街上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想來花燈會就要開始了,我們即刻出發罷。”


    “戌時的時候皇帝和貴妃才登丹鳳門,現在出去時間很是充足。你初來長安,我帶你去四處遊玩會。”溫子靄從侍衛手裏接過燈籠,等著陸清霜跟上他。


    “那就勞煩溫公子帶小女子領略長安特色了。”陸清霜輕笑著應下了。


    “不知陸姑娘平時喜讀哪些詩書?”溫子靄顯然是初次與女子同行,耳根些許泛紅地問道。


    “李太白的詩,我此次來長安其實就是想見一見寫的出《行路難》這樣大氣磅礴的詩文之人。”陸清霜提起太白,眼睛帶了些許光彩。溫子靄一時看愣了,片刻後有些不好意思於自己看走神了,呐呐道:“陸姑娘倒是個不拘兒女情長的奇女子。”


    陸清霜眨巴下了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溫子靄如何得出的結論。


    “太白先生是我的老師,正好今日上元節,等丹鳳門見過陛下和貴妃娘娘,我帶你去見我老師可好?”溫子靄認真地看著陸清霜道。


    “太白是你的老師?”陸清霜來了興致,“太白平日一定很嚴厲罷?”


    “不曾,老師為人性子溫和,和他的詩文截然不同。”溫子靄迴答得也認真。


    “陸姑娘,你其實可以喊我子靄的。”溫子靄突然停下來道。“哦,好。子靄,那邊有煙火表演,我們去看一下。”陸清霜對稱唿沒什麽看法,既然溫子靄讓喚他的字,她就從善如流。倒是溫子靄聽到陸清霜喚他字時,臉紅得像剛從煮開的水裏出來一般。


    陸清霜扭頭看著溫子靄有些許不解,心想,現在的人越來越容易害羞臉紅了麽。


    在陸清霜和溫子靄一路吃吃喝喝聊太白時,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城門處敲響了鍾聲,丹鳳門上站著的是大唐如今的帝皇,和他的貴妃,這個為大唐色彩添上濃重筆墨的女子。


    在帝皇攜貴妃登上丹鳳門時,底下的百姓跪成了一片,高唿皇上萬歲吉祥,貴妃娘娘千歲安康。溫子靄也跪了下來,陸清霜站在一邊看著。


    陸清霜看著城牆上的貴妃,想起了太白寫的詩——“雲想衣裳花想容”。果真當得起這麽一句詩。西域女子獨有的特色,和大唐的文化交織,有西域的美,也有大唐的雍容華貴。


    太美的東西,越容易隕落。她如今是大唐的榮耀。可大唐,始終會不再需要她。陸清霜搖了搖頭,心裏暗自可惜。丹鳳門上的皇帝和貴妃正在往城樓下的百姓投著金瓜子,普天同慶。溫子靄見陸清霜無趣,便起身拉著陸清霜離開了城門下。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何不跪拜。”陸清霜笑了笑,看出了溫子靄想問又不敢問的窘迫。


    “那是你們的帝皇,與我無關。”


    陸清霜看著溫子靄麵色從凝重思考再到好似豁然開朗,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麽,但陸清霜懶得解釋了。


    “不帶我去見太白先生了麽?”最後還是陸清霜打破了沉默的局麵。溫子靄點了點頭,帶著陸清霜往西市的一處府邸走去。


    “老師,學生溫子靄求見。”溫子靄叩響了門環,門內立刻有童子打開了大門。


    “老師。”溫子靄進入府邸後,對著半白花發,卻依舊精神爍爍的中年人行了跪拜大禮,“學生願老師永享安康。”“好了,子靄,無需多禮。”李太白扶溫子靄起來,問道,“這位是?”


    “小女子姓陸,字夙珩,從他鄉來長安是為了拜見前輩您。”陸清霜未等溫子靄介紹,自行報了家門。


    “噢?來拜見老夫?”李太白有點欣喜,“喜歡老夫詩文的小姑娘可不多見,來,進來說吧。”


    陸清霜乖巧地點頭,跟著太白入了大廳。


    一直到亥時(晚上9點),陸清霜與李太白可謂是越聊越投機,溫子靄在一側笑著看老小二人為了一句詩文而爭論用詞。


    李太白見時間不早了,戀戀不舍地送溫子靄和陸清霜出府。“夙珩丫頭,下次來長安,別忘了來探望老夫。”


    “一定。您多注意身體。外頭更深露重,您別送了。”陸清霜臨走前分了一小縷神念留在太白身上,若是有危險可即刻讓陸清霜得知。


    溫子靄送陸清霜至陸府門口時,忍不住問:“陸姑娘明日便啟程迴家麽?陸姑娘家在何方?可還會迴長安?”“上元佳節已過,又承蒙子靄,得已見太白一麵,已是心願了結,再無理由耽擱在長安。”陸清霜給門口的辰凝使了個顏色,辰凝便入屋去取東西了,“溫公子是我來長安第一位好友,還請稍等片刻,昨日尋了禮物贈與溫公子。”


    “禮物?”溫子靄眼睛亮了起來。


    辰凝將一個錦盒遞給溫子靄,陸清霜示意溫子靄打開。溫子靄不解地打開後,有些許意外。盒子裏躺著的是一顆上好的夜明珠,足足有拳頭般大,價值非同小可。


    溫子靄正欲推脫,陸清霜製止道:“夜明珠雖珍貴,但情誼更為珍貴,此乃謝子靄在這幾日多加照顧之禮,便也算不得什麽。子靄收下便是。他日重返長安必定登門叨擾。”


    “好。陸姑娘一路珍重。”溫子靄好似還有什麽想說,辰凝已經攙扶著陸清霜入了沒電,婢女已經掩上了門。溫子靄的話語隨著陸清霜消失在門縫裏而咽了下去,心想:重逢不知又是何日了。


    屋內,辰凝服侍著陸清霜梳洗。


    “主兒,好似溫公子對您存了些情意。”辰凝替陸清霜拆解著頭上的發釵道。“存了些情意又如何,本就是過客,無需介懷,何況我將東海前些年送來的厚禮,東海明珠都送了給他,也算對得起他這幾日的照顧了。”陸清霜慢條斯理地將耳環摘下來放至桌上,“辰凝也早些歇息罷。明天又要迴仙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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