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難辭溫柔的聲音下,顧卿秋一點點閉上了眼睛,安靜下來的小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看起來楚楚可憐。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楚楚可憐這個詞時,顧難辭腦海裏出現的是那個白裙少女的模樣。想到少女姣好的容貌,說話時撲閃的眼睫毛,顧難辭喉結動了一下,突然覺得有著口幹舌燥。


    顧難辭打開門唿吸了幾口初秋的空氣,才把燥熱的情緒又按了迴去,冷靜下來的顧難辭迴過了神,自己是對著兄弟的妻子有了非分之想嗎。


    他搖了搖頭,動作輕柔地合上房門,身後閉著眼睛的顧卿秋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眼底寫滿了不甘心。


    顧難辭來到一樓大堂的時候就看見人群中央擁簇的一男一女,他們看起來般配極了,少女還是穿著那條白色長裙,亭亭玉立地站在男人身側。


    不知為何,目光裏明明是穿著白色長裙的少女,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另一個人的模樣。那個人也同樣擁有著一雙漂亮的茶色瞳孔,不過她長得沒有眼前這個少女好看。


    顧難辭站在門邊,不可自已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很久之前他被顧家當成平民之子來養,所以無論是他小時候喜歡充當孩子王還是鬥雞遛狗,顧家長輩一直都是放之任之。他也就是在那些鬥雞遛狗的日子裏認識了楚開陽,那會之所以有了想要結交楚開陽的念頭,是因為有一天他從平民小學下課,迴到家裏附近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坐在陽台上看夕陽,目光裏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


    別人都把他當成顧家唯一的繼承人來看待,隻有那會的顧難辭知道,其實自己那個時候並不是顧家的繼承人,顧家的繼承人另有其人。


    顧難辭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那是個連顧卿秋都不曾見過的“哥哥”。不應該說顧卿秋沒有見過,絕大多數顧家人都沒有見過,可想而知這個“哥哥”被顧父保護得多好。


    大概是幾歲知道自己有個哥哥的呢?小時候顧難辭就調皮,他從來沒有被顧父責怪過,也沒有被強迫過學習他不喜歡的東西。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能去平民小學,雖然作為貴家小少爺,卻從來沒有人強迫過他去結交其他家族的小孩子,沒有人貼身跟著他,還能去平民小學和普通人做朋友。


    因為隔壁馮家的小少爺就很不自由,每次他出來和顧難辭玩的時候,顧難辭總是能看見馮小少爺身邊跟著一群人,那些人生怕馮小少爺碰著磕著一樣,可太不自在了。對比之下,他真的覺得自己幸福得不行,沒有人管束得快樂。


    唯一不那麽快樂的是,顧母幾乎不著家,顧母忙著去世界各地開會,談生意,而顧父對顧難辭一直都是很冷淡的,久而久之,顧難辭也沒有主動找過顧父。他有時候也會很奇怪,為什麽父親對他的態度一直是冷冷淡淡的,甚至帶著點客氣。


    在年幼的顧難辭心裏雖然不能理解,但是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靠近討好並沒有讓顧父感覺到開心。小顧難辭在顧母好不容易迴家的時候,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顧母,顧母卻隻是揉了揉他的頭發,告訴他,爸爸一直是這種性格,隻是還不習慣家裏多出了一個人。


    小顧難辭信了,但是他也確實沒有再主動找過顧父,而是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吸引顧父的注意力。打開這種方式的契機就是因為小顧難辭和一幫小朋友玩踢球的時候,不小心把球砸向了老師辦公室的玻璃,當即他就被老師叫來了家長。


    那是他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見到顧父,顧父的臉上並沒有生氣的意思,他隻是無奈地聽完了老師說話,接著拍了拍他的頭發,讓他下次注意。那會小顧難辭以為自己隻要折騰出點事,能夠讓老師叫家長的事,就能再在其他地方看見爸爸,或者是媽媽。


    爸爸沒有生氣,一定是因為他很愛自己。


    小顧難辭對此深信不疑。


    尤其是媽媽在生了妹妹以後,顧父的態度開始慢慢有了轉變,小顧難辭看著顧父幾乎是每次都能用寵溺的眼神看著繈褓裏的妹妹。那時候小顧難辭心裏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難過,但是他一直被顧母誇是小男子漢,想來這也是爸爸想要鍛煉他成為真正的男子漢吧。畢竟隻有女孩子才需要寵著,她們都是可愛的小天使。


    小顧難辭當時暗暗握拳,他一定好好照顧妹妹,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保護妹妹,不辜負爸爸的期望。


    直到七歲的小顧難辭有一次提前放學,他沒有告訴管家讓他派司機接送,而是自己偷偷迴了一趟老家。因為前一天他無意中聽到管家說顧父這一周都會待在老家,此時的顧母已經過了月子期,又投入了女強人的生活節奏,除了教育妹妹,就是繼續飛國外談生意。


    小難辭揣著獎狀興致勃勃地來到老家,那是學校裏作文大賽的一等獎,小難辭雖然皮了點,但是學習是真的不差,尤其是他最近沉浸在自己擁有了一個甜甜軟軟的妹妹,連帶他感覺顧父對他的態度也軟和了不少。


    顧難辭已經忘記當時自己是怎麽離開老家的了,老家那裏種植著一大片向日葵,位於a市的最南邊,有著一個小莊園。他其實也是第一次來到老家,因為顧父沒有帶他來過,但是聰慧的顧難辭隻是聽管家交代著別人幹事,就已經把管家隻說了一遍的地址給記錄了下來。


    小小的男孩子攥著獎狀,隔著向日葵看著遠處地上立著的畫架。畫架上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子,旁邊是相擁的男女,女人長得溫婉,渾身上下洋溢著母性的光輝。擁著那個女人的男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顧難辭從小聽力就比其他人要更好一些,何況他站在離他們的不遠處,更是聽得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那個坐在畫架前的男孩子抬頭看著顧父,小臉上沁出了薄汗,顯得十分高興:“爸爸,你看我畫得好嗎!這是媽媽,這是小辭,這是爸爸!”


    “好極了。我們家小辭最棒了!來讓爸爸親親!”顧父抱起那個叫小辭的男孩,響亮地在男孩的臉上親了一口。


    “小辭都多大了,還要和爸爸撒嬌。”女人的聲音溫溫柔柔地響起。


    小辭的臉上全是羞澀,他搖了搖女人的手:“因此小辭很想爸爸,爸爸太忙了,一個月才能迴來一次。媽媽不是也很想爸爸嗎?”


    “哈哈,小辭真的是媽媽的小棉襖,知道替媽媽說出心裏話了。”顧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遍摟緊了女人,“小憶是不是想死老公了!”


    “少油嘴滑舌的,孩子還在這裏呢。”女人害羞地躲開顧父的視線,卻按捺不住的笑意。


    那個叫小辭的男孩子立馬站起來迴到房間,臉上洋溢著笑容:“小辭先迴房間,讓爸爸媽媽單獨待會會哦。”


    見小辭進去後,顧父立刻揉了揉女人的肩,隨即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小難辭雙目通紅地看著他們相擁熱吻,女人唿吸不穩的聲音,軟綿綿地倒在顧父的懷裏。


    “還敢說不想我?”在一陣黏膩的聲音此起彼伏後,顧父低沉的聲音響起。


    女人氣喘籲籲地瞪了他一眼,語氣不太好地說著:“想你又怎麽樣,你妻子那邊到底是怎麽迴事,不是說好不愛嗎,怎麽又有了個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在誆我,我不介意沒有名分,可是小辭長大了,我們該怎麽告訴他。”


    “小憶你放心,顧家是小辭他的,誰也搶不走。我答應過你的要娶你,可是我沒辦法違抗我的父親,我隻能保證,我不會愛上她。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隻有你,小憶。阿婉她陪了我那麽久,一開始是聯姻,但現在我也是對不起她,我不可能舍棄她的。隻是委屈你了,一個人照顧小辭,還要教他繼承人該做的事情。”顧父的語氣帶著心疼。


    後來顧難辭幾乎是落荒而逃,他沒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掉一滴眼淚,手上緊緊攥著的獎狀上寫著的“本次作文大賽中顧難辭同學的《我的父親》獲得一等獎”,他越攥越緊,終於在坐車迴去的路上他撕成碎片扔出了車窗外。


    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從小一直就是,所以他隻是從隻言片語就可以聽出來大概的來龍去脈。何況他的父親大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母親,從來都沒有。


    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有著和他一樣的名字,歲數比他看起來大了好幾歲。意思是,自己的父親已經早在和母親結婚之前就有了這個孩子。


    那會的顧難辭幾乎是沒花費力氣就想明白了,母親曾經說自己的名字是父親取的,那會他以自己的名字為驕傲,他就是父母相愛的傾注的心血。可他坐在迴去的車上,小小的腦袋靠在車窗前,窗外是飛速疾過的風景,他的眼裏是一閃而過的花草樹木,小顧難辭第一次為自己的名字而感到委屈。


    顧難辭。


    難辭。


    難以辭去。


    他想,是有了他,所以父親難以辭去,難與母親相離,難以對他有片刻的溫度。


    所以他顧難辭一直到七歲了,都未曾被安排作為家族繼承人來培養。所以他的身邊從來沒有保鏢,因為父親根本就沒有準備好好保護他。


    自從那天以後,顧難辭會小心翼翼地再去農莊查看,顧父不在的時間裏,那個女人會溫柔地帶那個小辭出來曬太陽,給他念著詩和文章。小小的顧難辭那會就會想,如果說這個女人不是他父親所珍藏的人,如果不是她的存在讓母親成為了一個笑話,他一定會對這個女人有好感。


    也許是因為,明明都是父親的孩子,他從出生開始就是不被熱愛的,而他的哥哥卻擁有了父親和母親的疼愛,小顧難辭真的發自內心地羨慕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甚至對父親生不出怨懟,他也無法將這一切告訴他的母親。


    就在顧難辭以為自己要繼續這樣的人生,成為一個紈絝子弟時,顧父卻突然開始給他安排了很多教程,那時候的顧難辭剛中考結束。


    顧難辭本身就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意識到可能是他那個素未謀麵的哥哥出了事情。所以他作為備胎或者說作為第二選擇,在這一刻發揮了他的作用。


    而他的母親也開始和父親發生爭吵,顧難辭也是在那個時候清楚了,母親一向聰慧,想必她已經清楚地意識到父親近來的反常之處,以及父親已經變更又或者說從來不在她身上的那顆心。


    為什麽這麽篤定,是因為他在學習繼承人該學習的課程時,路過了父親的書房,聽見了母親和父親最劇烈的爭吵。


    “顧北遇,你還算是人嗎?你的私生子現在病危了就開始打起辭兒的主意了?你還想把顧家交給那個私生子?”母親的聲音顯得很是激動,“我原本以為你是真的疼愛辭兒,不希望辭兒作為繼承人有一個不開心的童年,我真的是看錯你了。”


    “這不是聯姻的結果麽?顧氏和劉氏強強聯合,我們的孩子本來就應該是繼承人。辭兒這麽大度,知道自己有個哥哥,還得了白血症的時候一定不會介意給自己的親哥哥做骨髓捐贈的。”顧北遇的聲音顯得波瀾不驚。


    瓷器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碎聲。顧難辭靠在門邊,耳裏傳來的是母親不可置信又歇斯底裏的聲音。


    “你休想動辭兒的骨髓,你賤不賤啊?你當我真的不知道你想把顧家交給那個私生子,辭兒才多大?他做完骨髓捐贈他不用生活了?”


    “顧家養得起辭兒。”


    “真惡心。顧北遇,結婚十二年了,我才發現我從來都不了解你。就在我知道你外麵有私生子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和你撕破臉,隻要你沒有帶迴家在我麵前張牙舞爪,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劉鏡婉的聲音逐漸放輕,“顧家的錢足夠在全世界找一個骨髓完全匹配的人,你就是自私惡心。你害怕那個賤人的私生子有排異反應對麽?所以你想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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