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天光大亮,照進別墅落在眾人身上時多出幾分歲月靜好,竟不似末世來臨一般。更像是末世前每一個平凡又溫暖的晴天,在每一個寂寂無聞的日子裏不分高低貴賤地照拂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顧難辭望向白玉衡的目光更加深邃,他扯了一下顧卿秋的手腕,應承下來:“好啊,故友自然要看,承蒙白小姐相邀。”


    “哥,她不過是個新來的,你聽她的幹嘛?”顧卿秋絲毫沒把前麵白玉衡說的話記在心裏,她隻記住了白玉衡邀請他們迴別墅,可別墅又不是由白玉衡一個人做主的,何況這個女人以什麽身份做主?一個寵物?一個玩物?顧卿秋仰起頭看著白玉窈,語氣裏多了幾分按捺下來的怒氣:“二小姐,你說我不能越俎代庖,這個女人的話算什麽?你別忘了,是這個女人恬不知恥地爬上了你哥哥的床!她分明就是個......唔!”


    白玉窈聽得火大,不住地冷笑,正準備說話陰陽怪氣輸出的時候,卻看見顧卿秋眼神一瞬間迷離了起來,整個人直接倒在了顧難辭的懷裏,沒說完的後半句話也止在了唇邊。


    一側的白玉衡瞳孔收縮了一下,玩味地勾起嘴角,她冷眼看著顧難辭扶著昏昏欲睡的顧卿秋,男人歉意地看著眾人:“舍妹身體不適,盡說了些沒教養沒規矩的話,顧某會多為看管,給你們添麻煩了。扶小姐上車,其他人收拾東西上車出發。”


    從頭到尾,白玉衡都是抱臂冷眼旁觀,隻有在路過顧難辭的時候聲音極輕地說了一句:“顧先生真是個好哥哥,自己的妹妹都能下手。”


    “嗯?”顧難辭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眼神裏好像蘊著迷惑一般,“顧某聽不懂白小姐在說什麽。”


    少女朝著顧難辭笑了笑,轉身的瞬間臉上布滿寒霜。白玉衡一直迴到車上的時候還是保持著麵無表情的模樣,在關上車門的時候,白玉窈靠在姐姐頭上,用眼神詢問著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


    車內氣壓偏低,除了白玉窈拿臉蹭白玉衡肩膀的聲音,莫恩羽和穆陽敘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打擾了自家大小姐。


    “顧難辭是精神係異能者,你們盡量不要在他麵前起了衝突。他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能下手,難保不會對其他人下手。”白玉衡沉吟了一會才說話,她在心裏補充了一句,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能下手的一個人,對蔡瑜和林曙卻不動手也不拋棄,隻能說明這個人謀求的更多。


    白玉窈捂著嘴巴,杏眼睜得大大的:“精神係異能者?姐姐你是說剛剛顧卿秋暈倒了是因為顧難辭對她釋放了異能?”


    “這樣一個人帶迴別墅,是不是有些不安全?”穆陽敘第一反應是這樣一個異能者帶迴別墅,就無異於帶迴一個不定時炸彈,剛剛眾目睽睽之下那個男人都能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對著自己的妹妹下手......


    “放心吧,這種能力對使用者來說肯定負擔也不小。而且,”白玉衡拍了拍白玉窈的肩,“他是故意展露能力來威懾的,如果這種精神係異能可以無節製地釋放,顧難辭還需要帶著人在這裏待著?不過是因為他的能力並沒有到可以隨意釋放的程度。”


    白玉衡在顧難辭釋放的時候就捕捉到了,從顧難辭身上有一道七彩色的靈氣直接撞進了顧卿秋的腦顱,接著顧卿秋就昏迷了。而在顧難辭釋放異能後,垂在一側的右手微微顫抖,這足以證明他的異能並不是沒有副作用和限製的。


    白玉窈和蔡瑜的感情並不如白玉衡和蔡瑜小時候的情分來得深厚,因此透過車窗看見蔡瑜抱著林曙,跟在顧難辭身後出來的時候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詢問了一句姐姐是怎麽迴事。


    “是我大意了。蔡瑜姐姐不知道來了幾天,顧難辭做了什麽手腳也難以保證。”白玉衡麵色難看地靠在椅背上,“帶他們迴去另一方麵考量就是希望師兄對他這位故友有一定的威懾力,如果顧難辭對師兄都不留情麵……”


    那就做了他。


    白玉衡的目光透過車窗看向倚在黑色汽車前的顧難辭,車窗是單向玻璃,偏生顧難辭抱臂倚在車前,目光也緊緊地盯著她們這台車子。


    看著顧難辭那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這邊,盡管白玉衡清楚他啥也看不見,但還是忍不住眼眸帶著寒意。


    如果真的到了別墅,這顧難辭不給所謂的至交好友麵子,那麽白玉衡就是強製壓製修為也要做掉他。


    在白玉衡萌生這個念頭的時候,腦海裏那個聲音抗議得極其大聲,發出了嘰嘰咕咕的聲音,表達著它的不認同。


    “不是說不過火你不管?”白玉衡沒好氣地在內心剜了個白眼。


    ——修道之人忌殺戮。


    ——修道?白玉衡內心咀嚼著這個詞,最後不由得一笑。


    ——我沒有道,你清楚的。


    最後這場爭鋒以某個存在嘀嘀咕咕小聲嘟囔作為結束。


    白玉衡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她沒有道,半路修起的修煉法則,以正常修道之人的規則去衡量她是不合理的。她也不可能被所謂的修道二字束縛住,她之所以遵守規則,隻不過是因為自己並不能與天道法則抗爭,僅此而已。


    如果把她惹急了,白玉衡不介意一切重新來過,不過是相當於兩年前的自己重新來一次罷了。


    阿潼在玉佩空間裏聽著自家主人和那個存在較量,不由得擦了擦額間的汗,天知道那個存在說話的時候威壓有多可怕,阿潼現在都心裏直打鼓,偏偏在主人麵前還要裝著無事發生過的模樣。


    它作為器靈,自然清楚主人對那個存在的看法,正是因為清楚,才覺得自家主人著實是開天辟地來獨一份。


    那位存在,可是至高無上的天道,衍生出萬千世界,掌管著最冰冷最不容侵犯的天道法則。億萬年來,天道都是作為冰冷的眼俯瞰著萬千世界的進程。


    它淩駕於所有神明之上,是一切最開始的模樣,它創造了一切,它從不偏幫任何事物,仁慈且絕對的公平。


    它是最初的道。


    沒有人見過天道具體是個什麽模樣,大家都覺得天道法則隻是天地間遠古上神留下的法則。隻有那些遠古上神才清楚,天道法則遠比洪荒時期的神明存在的時間還要久遠。


    阿潼不可抑製地想起萬年前,它有靈識的時候是躺在冰湖裏的。後來它才知道那個冰湖其實是神界的南天寒池,它被一直放在南天寒池裏蘊養,靈智也是那個時候才誕生的。


    那會它還不叫阿潼,它被一雙骨骼分明的手指從南天寒池撈起時,那個人喚它菡萏。


    仙界裏有著從萬千世界得道飛升的散仙,他們在進入仙界的時候就需要摒棄一切塵緣。所謂的摒棄塵緣就是在入了仙界以後,以前那個世界的事情和人都和你無關。


    因為得大道成仙的已經不再是人,在天道法則裏得道意味著放棄作為人存在,與天共享漫長的歲月。


    阿潼還記得打撈它起來的那雙手的溫度,比南天寒池裏的池水還要冰冷。後來阿潼才知道,那個人是扶桑大帝,它被帶迴了碧海,被佩戴在扶桑大帝的身上,汲取著天地間最純淨的靈氣。


    扶桑大帝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是盤古大帝之子,四舍五入算半個遠古神。阿潼記得扶桑大帝是個長相豔絕的男子,不過神仙長得都差不多,有修為都不會醜到哪裏去。何況是他這樣的遠古神之子,掌管一方神界的存在,更是想醜都困難。


    明明開局手握這麽好的劇本,奈何扶桑大帝是個死宅。阿潼記憶裏上千年都是對著這張俊臉,每天看著他不是慢吞吞地喝茶就是對著碧海的一池子蓮花發呆,上千年就出去了一趟碧海。


    原因是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的千年生辰宴又到了。阿潼那會琢磨著仙界是真無聊,每天除了看到侍女偶爾進來打掃仙殿外,幾乎沒有任何活動。


    因此在這個玉皇大帝千歲一辦的生辰宴上,最高興的就是阿潼。但阿潼那會低估了它當時的主人扶桑大帝的做事風格。


    阿潼聽仙界的侍女說,要是能近距離感受下仙桃的氣息,能有益於修行。


    結果那一次它連仙蟠桃的麵都沒到。


    扶桑大帝慢悠悠地帶著它去向那個坐在雲霧皇座上的玉皇大帝祝壽,然後就帶著它找了個僻靜的地兒開始擺棋盤。


    那天阿潼就看著扶桑大帝慢吞吞地下了一整天的棋局,嘴裏還念叨著“菡萏,這步你怎麽下,我猜你要下這裏”。


    如果阿潼那會會說話,它一定要淚流滿麵地看著扶桑大帝,求你倒是出去走動走動啊喂。


    可那會阿潼不會說話,它隻是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蓮花玉佩,隻是一個有了靈智但是無法化形連路邊野花精的修為都比不過的蓮花玉佩。


    扶桑大帝一直慢吞吞地下棋,直到玉皇大帝生辰宴都結束了,他才慢慢悠悠地禦風迴到碧海仙殿,接著繼續看著碧海裏的蓮花群發呆。


    這樣的日子又維持了一千年,阿潼資質不太好,兩千年了,它才終於會說話。


    某一天阿潼突然開口的時候,扶桑大帝才慢吞吞地看著自己腰間的玉佩,慢慢地點了點頭:“不錯,在仙界兩千年才能說話的器靈不多了。”


    難怪這個家夥是個死宅,說話噎死人不償命的那種。


    這樣又是鬥嘴過了幾百年,阿潼記得很清楚,某一天它睜開眼看見了一團霧。整個碧海仙殿被一層霧氣籠罩,它的主人扶桑大帝還是慢吞吞地喝著茶,他的對麵坐著一個人影,被濃重的雲霧包圍。


    明明看不清臉,隻能看見一個輪廓,阿潼卻感覺像是被攥住了心髒一樣難以唿吸。那是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它連匍匐屈膝的資格都沒有,阿潼甚至覺得自己修煉了兩千多年的修為都會瞬間煙消雲散。


    一道柔和的光落在玉佩上,阿潼才感覺自己稍微能喘得上氣來。


    “你嚇到它了。”男人還是慢吞吞地開口,語氣帶著點責怪。


    那團白霧並沒有說話,整個碧海仙殿隻能聽到扶桑大帝的聲音。


    那是阿潼第一次看見那個存在,來自靈魂最深處的驚恐,最至高無上的存在。它記得在雲霧裏,有一雙眼睛看了它一眼,那是一雙深邃的紫色眼眸,眼裏揉雜著各種情緒。


    它記得扶桑大帝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話就是“你嚇到它了。”


    第二句話是“非要如此?”


    最後一句就是“如你所願。”


    再然後,阿潼就被丟下了仙界。


    它隻記得自己沉睡了很久,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躺在了蔚藍冰冷的湖底,那些在仙界的記憶都像籠罩上了一層薄霧,記不清晰。


    阿潼的記憶是在這個聲音於白玉衡的腦海裏響起的時候,哐當一下,它記憶一下子全麵複蘇。那些被籠罩上薄霧的記憶漸漸清晰,它在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就想提醒自家主人。


    快跑啊,這玩意惹不起啊!


    但是它並沒有提醒得出來,因為對著它親親主人白玉衡就是那種軟軟糯糯的哼唧聲的某個存在,在轉過身就是比南天寒池還冰冷的聲音。


    ——既然全部想起了,就閉著嘴,該說不該說的,不要辜負少陽舍得讓你下界曆練的好意。


    阿潼:好的。


    ——你不用擔心你的記憶和她的共享,我已經隔絕了這一部分你們的主仆關聯,你該做什麽,少陽在讓你下界時應該交代過了。


    阿潼:好的。


    事後的阿潼咬著手帕可憐巴巴地看著腦海裏唿嚕唿嚕賣萌的存在,一時之間不由得感覺世界幻滅。它甚至在想這玩意真的是那個它理解的至高無上的存在嗎?


    事實就是,能夠抵抗規則的隻有規則。


    器靈和主人之間是絕對的心靈相通,器靈保有自我意識,但主人可以隨時感受到器靈的每個細微的情緒變化以及讀取所有的記憶內容。


    這個規則是器靈和主人綁定的時候定下的契約,能夠強行讓阿潼一部分的記憶都能不為持有綁定者窺探這種能力的人,大千世界裏隻有最初製定規則的那位才能改寫。


    阿潼記得少陽,也就是扶桑大帝把它依依不舍地丟下去的時候說的話。


    “小菡萏,你的命運和那位綁定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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