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3 那段艱難歲月


    他把那姑娘從車窗口推了下去,這個時候,磕傷總比被活活燒死要強的多。


    當完成這些的時候,少校又在車廂裏摸索尋找了一番,生怕漏掉一個人,直到確定車裏已經沒有人了的時候,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與此同時沒由來的一陣眩暈,他一頭栽倒在了地板上。


    烈火吞噬著他。


    這個最好的戰士再也堅持不住了,他已經拚盡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


    警車拉著警笛,唿嘯而來。


    兩名警察用濕布捂著鼻子,衝了進去,這才將他,那個一百八十斤的鋼鐵長城抬了出來。


    頭發已經燒沒了,上麵還冒著煙,蛋白質充分燃燒的味道格外刺鼻。


    少校,全身都被燒糊了,身上僅剩的那幾片衣服還在燃燒著。


    “快!讓匯報方位,告訴他們這裏有重傷員,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通知城裏的交警,給救護車開辟一條綠色通道!快!”


    警察被少校,這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救出四十一名乘客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給深深地震撼了。


    發自肺腑的敬佩。


    四十一名乘客均無大礙,最嚴重的不過是燒傷罷了。


    而少校,卻是麵目全非,奄奄一息。


    血腥的場麵刺激著現場每一個人的心。


    警車一路開道,救護車用了不到二十分鍾就趕到了這裏。


    先是送到縣醫院搶救,後來又轉到了軍醫院。


    他全身燒傷麵積達90%,深二度30%、三度50%。


    重度吸入性損傷。


    脈搏達到180次/分鍾。


    “建立人工氣道,唿吸機輔助通氣。”


    “開辟一條靜脈通道。”


    “護士長,我找不到血管,沒有辦法下針。”


    “我來!你負責清創麵。”


    抗休克、抗感染、清創麵、維持酸堿平衡。


    急救措施都用上了,設備也都上了。


    軍醫院,娘家人,不惜一切代價地搶救著這位為了營救他人而被重度燒傷的少校軍官。


    “驗血了嗎?”


    “ab型。”


    “快去通知血庫備血準備六十個單位的ab血。”


    “主任,血庫說ab型血告急,隻剩下不到十個單位了。”


    “組織全院獻血!我是ab型的,我先來。”


    100個人當中,o型血的人數有四十二個,a型血的人數為二十八個, b型血的人數是二十四。


    當屬ab型血的人少,一百個人中隻有七個。


    可就是這樣,這所有著三百人的軍醫院生生獻出了八十個單位的ab型血,隻為了把自己的戰友從生死線上拉迴來。


    僅僅二十四個小時,少校輸液量達一萬四千毫升,輸血達五千毫升。


    終於,終於,他被搶救過來了。


    但因為傷勢嚴重,少校整整昏迷了一周,生命體征十分不穩定。


    在重症監護病房,那些被他從熊熊烈火之中救出來的乘客隔著玻璃來探望自己的恩人。


    有好幾個大小夥子為自己當時的無能而感到懊惱。


    當災難真正降臨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終究還是要怕的。


    能夠挺身而出的,多少現役軍人和退伍老兵。


    那些都是有兵味的人,無論是穿著軍裝還是脫下軍裝,兵味永遠都不會消散。


    生命中隻要有一天當兵的曆史,身上的兵味就會永世留存。


    血性與擔當。


    某省某縣某居民小區的書房裏,曾經的少校迴憶著那段往事。


    2000年,自己接受到過無數的榮譽和鮮花。


    如今十八年過去了,本以為沒有人會再記得。


    但當在直播中看到段海峰,那個一直在尋找自己的上尉連長的時候,記憶便瘋狂地湧了出來。


    那個被自己救出來的孩子,已然成為了另一個自己,這位共和國曾經的少校,感到的是無比地欣慰。


    還是2000年。


    負傷一周後,少校醒了過來。


    當部隊首長前來探望他的時候,少校讓護士摁住他的喉部氣管套管口,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句:“首長,我沒給咱部隊丟臉吧?”


    那句話說完,在場的軍人沒有一個不哭得泣不成聲的。


    哪怕是戎馬一生,在前線戰鬥過,見慣了生死的首長。


    “好兵!”首長衝少校敬了一個軍禮,並豎起了大拇指,“好兵,我們等待著你迴來!”


    對於少校來講,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麵。


    他僅僅是把命給保住了,為了營救乘客,他的四肢均被嚴重燒傷,如果不及時做修複手術,他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性了。


    甚至連拎東西的能力都沒有了。


    剛從手術室推出來不到一周,又要進行手術了。


    冒著可能會感染的風險,忍受著巨大的痛苦,皮瓣移植手術開始了。


    皮膚的生長周期是二十八天,二十八天的噩夢般生活。


    燒傷的地方不斷地出血化膿,疼得要死,好像有成千上萬跟鋼針同時紮進皮膚。


    白天有人陪著,還好一點。


    但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疼得根本就無法入睡,他不敢喊不敢叫,怕吵到別人。


    就算是能夠睡著也不能睡,因為他睡覺不老實,隻要一個翻身,就會扯動手術的部位,那樣一來所有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一個月後,皮長好了,疼痛期算是過去了。


    但緊接著又進入到了奇癢期,長新肉了,損傷的神經開始恢複。


    瘙癢是正常的現象,大麵積燒傷的少校也就意味著他會全身奇癢難耐,好像又無數隻螞蟻蚊蟲在叮咬。


    而你隻能忍著,不能去觸碰,更不能撓。


    連續半年睡不著覺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一百八十斤的體重生生降到了一百公斤。


    常常軍歌,也就扛過來了。


    烈火燒不倒,傷痛擊不倒。


    終於,經過一年半的時間,在接受了無數次的治療之後,他又重新站了起來,邁出了負傷後的第一步。


    少校也收獲了一份真摯而又純潔的愛情,妻子就是那個最後被他從車窗推下去的女乘客。


    在那難熬的一年多時間裏,那姑娘一直陪伴著他,因為感動,因為崇拜,最後,因為愛情。


    在陪伴的過程中,兩人漸漸地綻放出了愛情的花朵。


    這也是少校能夠挺過那段艱難歲月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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