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沒有仔細聽他們的交談,他在猶豫,猶豫著是不是就這樣踏進這扇門,還是在進門前做點什麽。


    領路的六人跟衛兵打過招唿,便繼續往門裏麵走,歐陽還停在原地,抬頭看著屏風上的那個巨大雕像。


    雕像有著精製的麵容,姣好的身材,長長的耳朵,張開雙臂擁抱著天空。一道綸巾纏繞著雙臂,垂到地麵,在她的美麗上增添幾分聖潔。


    是你吧,月神艾露恩。我到了這裏!


    “我該踏入這扇門嗎?我能做什麽?我該怎麽迴去?”


    歐陽終於開了聲,讓八位卡多雷意識到他還停在原地,盯著艾露恩的神像發出質疑。


    這讓已經懷著興奮的心情拐到屏風後麵的珊蒂斯驚愕不已,重新退迴屏風前,又聽到自己的契約者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他在問我?這讓年輕的祭司有些手足無措,不明白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你怎麽會說話了?”在眾人的目光下,珊蒂斯瞪著眼睛問道。


    “一些東西進了我的腦袋。”歐陽指了指眉心,“我明白了你的思想,它讓我很疑惑,你們的期待來的莫名其妙,雖然我一直過著奉命行事的生活,但我該不該遵奉她的旨意?”


    “月神的旨意!”年輕的祭司強調道,“我們都信奉月神,遵循月神的旨意!艾露恩指引我們,艾露恩與我們同在!”


    “我之前並不認識她,我才見到她,一座冷冰冰的雕像!責任,命令,旨意!她把一切塞到我腦裏,我想得到答案,才知道該如何,這是我的訴求。”歐陽道,不希望對方用“旨意”來推搪自己,而是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信仰與目標,並不是強塞就根基牢固的。


    珊蒂斯漲紅了臉,不知道怎麽迴答,她畢竟年輕,是新晉的祭司,不知道如何處理。月神艾露恩愛著萬物,珊蒂斯從來沒有碰到過一個拒絕母愛的人。這是異端嗎?不,艾露恩的眼中沒有異端,月神對世間萬物都是平等的,隻是寵愛著卡多雷,大祭司說,卡多雷就是膩在月神懷裏的那個孩子,月神會寵愛卡多雷的。


    可他是母神的使者啊!不是帶著母神的親吻到來的嗎?珊蒂斯覺得自己真的不適合當一名神殿祭司,一名真正的祭司是無所畏懼,不放棄希望的,現在自己卻畏懼他,感到希望正離去。


    珊蒂斯看著身邊的兄弟姐妹,希望能夠從他們身上得到幫助或者啟示。


    但這幾位卡多雷同樣手足無措,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不知道這是一名祭司在締結契約後必須麵對的。該如何幫助?


    兩位衛兵想抽出武器,但又覺得那樣十分錯誤,眼前的是月神使者,不是來襲擊的魔獸,這不是利刃就能夠解決的問題。


    珊蒂斯覺得自己越來越懦弱,淚水就要落下了,她念著艾露恩,念著姐姐,多希望她們能夠出現,幫助自己,還有埃爾溫姥姥,蓮恩雪特姑姑,這兩位一直照顧自己的長輩。


    “你的問題讓珊蒂斯動搖了,我的殿下,正如它們讓你自己動搖一樣。”


    錦袍的大祭司拄著法杖從屏風後麵出現,在對眾人示意後,站在了珊蒂斯身邊,但這次沒有把可憐的小姑娘擁在懷裏,而是對她說道:“珊蒂斯,你必須堅強起來,麵對這一切。”


    珊蒂斯應了一聲,擦掉眼淚,嘟著嘴盯著歐陽,一副被欺負後倔強的樣子。


    埃爾溫看著還在等答案的月神使,蒼老的臉上露出笑容,道:“月光並不寒冷,進來吧,門後有著艾露恩懷抱的溫暖,在這裏你能做任何事,卡多雷接受月神使者的領導,迴家隻是朝一個方向,走一條路。”


    歐陽皺著眉頭,思考著這番很簡單的話,他覺得這時出現的這位老者不應該隻說這麽簡單的話,歐陽沒有從中找到說服自己的成份。


    最終,他搖了搖頭,道:“我不懂。”


    “很簡單的事情,你原本有著一位母親,艾露恩是新的母親,關鍵在於你怎麽看,是後母,還是第二位媽媽?”


    歐陽再次靜下來思考,試著從自己過往的經曆理解這番話,又試著從珊蒂斯的思想角度理解這番話。歐陽悲哀地發現,自己是被和尚養大的,珊蒂斯從小就失去父母。但他和她都能夠理解“母親”的含義,那些“愛”,他很透徹的明白老嫗的話。


    “如同出生,走進這扇門我無法抗拒。母親總會給我愛以及期望,而迴家的路永遠都在。擁有兩個媽媽,總比隻有個後媽讓人開心!”


    無需家門迎來一位後母的忐忑,把它看成擁有了兩位媽媽,這是一件幸福的事。


    這是大祭司的意思,也是他自己的看法。


    埃爾溫抬頭看了一眼艾露恩的雕像,道:“我們都心存疑惑,解開心結,又是另外一番境界。你能接受,我很高興。來,讓我牽著你們進去,有人在等著你們呢。”


    歐陽握住老嫗一隻幹燥的手,珊蒂斯握著另外一隻。


    手心涼涼的,比歐陽的冷多了,他突然覺得自己能夠讓它溫暖起來。


    繞過門後,展現在歐陽眼前的世界讓他頓時眼前一亮,那是怎麽一個世界:


    小河在穀中匯成了一個綠湖,湖中間堆起了一個小島,島上生長著一棵巨大的樹,樹幹粗壯修直,華蓋翠綠欲滴,幾乎掩蓋了整個湖麵。


    湖四周長著金黃的樹,掩著各種果樹,錯落有致。


    木橋沿著湖邊延開一條小徑沒入了樹林中,走入林中,可以看到麋鹿、春兔奔跑嬉鬧著。


    一顆顆粗壯的橡樹分散在樹林中,樹下鑲嵌著一間間精美的木屋,有著整齊的瓦片,翹起的屋簷,還裝飾著精美的花紋,讓歐陽熟悉之餘,又覺得幾分別致。


    這讓歐陽對卡多雷的好奇心更重了起來,他們擁有能治愈傷口的能力,能夠釋放出威力巨大的火球,還能做出如此美麗巧妙的建築,這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種族?


    又有什麽人在等著他?


    牽著的老嫗沒有給他答案,隻是一路上說著四周的景物,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以及每一棟房子,都有著故事。


    很快,目的地到了,一座石製宮殿。


    沒有停留,在老嫗的牽引下,歐陽懷著第一天上學的心情走進其中。


    殿堂的牆上裝飾著各式的燈與各種寶石,燈光與寶石的光亮讓大廳裏的每個物件和每個角落都籠罩在瑩瑩的光亮中,顯得聖潔而不失柔和。


    正等待歐陽的人不多,也不少。


    大廳的正中間坐著卡多雷的女王,她頭上帶著的鑲嵌著七彩寶石的皇冠昭示著她的身份,歐陽知道她就是這個部族的統治者。


    她年輕而美麗,眼中帶著睿智的光芒,還有母性特有的那種包容,並且這種特質在她眼中被無限的放大了,仿佛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的孩子。


    在她兩旁列了兩排座椅,上麵坐著這個部族中有著話語權的人物,但並沒有坐滿,顯然是有人沒有出席。


    歐陽就站在女王的對麵,在他旁邊是珊蒂斯和跟他說過話的愛爾琳妮,其他人並沒有出席這個會議。


    相互介紹並不隆重,所有人都懷著一肚子疑問。


    愛爾琳妮已經把遇到使者的過程做了匯報,珊蒂斯在旁邊做補充,當她們說道“月之眼”時,聆聽著的臉色發生了變化,莊重嚴肅,但驚喜卻隨之迸發。


    歐陽還是穿著那身緊身衣,在他肥胖的身材上顯得不倫不類,而身上的其他東西都陳列在他麵前的桌子上:裝著蜘蛛的玻璃瓶、半個桑葚還有火折紙。


    而那把刀卻是在那隻小獸手上,它兩隻小爪子握著刀把胡亂的揮著,然後狠狠的插在木桌上,直沒刀把。


    掏出這些東西是那位女王要求,剛才她走到歐陽麵前,微笑著,很突兀地伸出手,向歐陽討要東西。


    歐陽便很配合地把東西一件件往外掏。


    “願月光永照你心,我的孩子!”女王眼中閃過一縷博愛的光芒,“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你是否介意先迴答我的幾個問題呢?我們都渴望了解你。”


    “樂意效勞,我的殿下。”歐陽再次撫肩,做得恰到分寸,隱起心裏的別扭,不習慣這樣莊重的對話。


    “感謝你的寬容!”凱女王笑了起來,如同一位小姑娘。


    凱女王的第一個問題關於桌上的彈簧刀,這種有著地精科技的異界武器讓她很感興趣。延伸開去,歐陽說了人類的整個科技發展曆史。


    你們跟上古大地精一樣聰明!凱女王總結到。


    接著凱女王又撚起那半個桑葚,歐陽隻好把從河姆渡文明到現在的轉基因食物曆史背了一遍。


    哦,你們在農業上的成就簡直就是懂得德魯伊之道的綠巨人煉金術士!凱女王感歎到,這話讓旁邊的綠胡子卡多雷有些不滿。


    最後,話題落到玻璃瓶以及其中的蜘蛛上,這又讓卡多雷女王感慨了一番。在她要再次發出感慨性的總結時,旁邊的綠胡子先開口截斷了女王的話。


    “這隻蟲子不是德魯伊!我的殿下!”他真的很怕,這個擁有最高話語權的人會把這種剛踏入改變形態與能力大門的異界蟲子說成是德魯伊。


    “我知道,你才是蟲子德魯伊!”卡多雷女王說話毫無顧忌,“這明明就是吃了元素丹的蟲子!”


    綠胡子為之語塞,他的變身形態確實是一隻大蟲子。


    周圍的卡多雷領導者們都發出無奈的笑聲。卡多雷中,人人各司其職,有他們這幾位出色的領導者,平時都沒有這位女王什麽事,這使得年少時被某人寵壞的女王有時候就是個未長大的孩子。


    凱女王也笑了笑,臉上浮現出那種充滿母性的表情,轉頭看了在場所有人一眼。笑聲停止,凱女王目光落到歐陽身上,道:“該你了,殿下,我知道你有三個問題!”


    迎上兩道充滿憐憫的目光,歐陽沒有馬上問那三道問題。剛才凱女王的那些提問,讓他迴顧了很多東西,從中,歐陽得到了一些隱隱約約的啟示。現在細想下來,他感覺那些答案不需要再問別人了。


    “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月神為何選中我,如何讓我降臨的?”歐陽問道。“月之眼”讓他聯結了珊蒂斯的思想,了解到自己的職責,但並沒有告訴歐陽是怎麽跨越空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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