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黃金熔鑄的劍柄安靜地躺在金幣堆中,精美的蛇鱗紋和藍錐閃閃發光,即便有億萬財富爭輝,也難以掩其光華。


    “這個是烏諾爾生前最珍視的收藏品之一,羽蛇神亞絲拉琪的王劍,王劍早已破碎,但這把劍的權柄卻光彩依舊。”


    一名金發碧眼的白人男子翻閱著古籍,看著古書上的圖解,目露癡迷。


    ““亞絲拉琪?我記得她是北歐神話中布倫希爾德與齊格菲爾德之女,她是羽蛇神族中的一員?”


    穆茗聽著他的低語,小聲和藜交談起來。


    “是的,神話來源於曆史,古神行走於人間,留下過很多身份。亞絲拉琪是曾經一位羽蛇神在人間的化身。”


    藜一邊說,一邊看著一旁的蘿莉安。


    “嗤啦~”


    刀刃貫穿肉體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刀鋒撕裂肌肉纖維,連帶著脂肪層和軟骨一同割開,溫熱的血噴濺出來。


    白人男子捂著脖頸,癱在了金幣堆,血液不停地流出,染紅了黃金。


    一名大胡子的維京人持著染血的匕首,蹲下身從他手中奪走了黃金劍柄。


    作為北歐人,他自然知曉這件劍柄有多麽珍貴。


    很快,一群西裝革履,穿著體麵的撒克遜人圍了上來。


    “嗬~這幫白皮豬平時裝得一個比一個紳士,一遇到財寶就比誰都不要臉了。”


    林平輕蔑地道。


    “之前來我們國家的土地上燒殺搶掠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文明。”


    張海頭也不抬地道,自顧自地往袋子裏抓了一把金幣。


    “哼,雜種,別以為人多,老子就會怕你們!”


    維京壯漢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角的肌肉牽動著。


    兩個壯漢推開了一旁正在往麻袋裏裝金子的獵人,站在了夥伴的背後。


    “一幫未開化的野蠻人。”


    為首的金發男子高昂著下巴。


    維京人目光兇狠,筋肉虯結的胳膊掄起了一把銀黑色的手斧。


    “幹他嗎的!”


    斧刃上有明顯的剮蹭和缺口,像是身經百戰,但那斧身上銘刻的金色魔紋卻散發著讓人心悸的氣息。


    衝突一觸即發,元素聚集的轟鳴聲、刀刃出鞘的嗡鳴、還有野蠻人的怪吼怪叫,此起彼伏。


    維京人像是殺紅了眼,身上的裘皮衣紅了一大片,揮舞手斧的力度卻絲毫不減。


    “這大胡子真是夠狠。”


    抹了抹飆到臉上的血,胡彥鵬縮了縮脖子,往邊上靠了靠,生怕被誤傷。


    搜刮財富的人越來越多,為某件奇珍異寶大打出手的人比比皆是。


    身後的世界吵吵鬧鬧,但蘿莉安隻是微微仰首,瞻仰著那通天的黃金柱。


    “寶物這麽多,就放在這裏未免也太可惜了,烏諾爾也帶不走。”


    見穆茗對財寶無動於衷,蘿莉安微笑著道。


    “烏諾爾的東西,誰也帶不走。”


    穆茗見她兩手空空,若有所思。


    “你說的對。”


    蘿莉安沉默了片刻,歪著頭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會心一笑。


    她迴首望向大廳的入口處,前來搜刮財寶的獵人黑壓壓的一片,像過境的蝗蟲。


    這些都是被到來的獵人召喚來的同夥。


    按理說,發現了財寶後,所有人都會想著獨占。


    唯獨這一次卻是例外,因為烏諾爾的財富實在是太多了,他們能帶走的寶物太過有限,便叫上了親朋好友一同前來。


    “嗯,應該足夠了吧。”


    蘿莉安微微頷首,邁著優雅的步子朝著外麵走去,那些蜂擁而至的獵人都自動繞開了她。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白色的魚,分開了黑海中的波濤。


    那些紅了眼,對財富趨之若鶩的人,甚至沒有觸碰到她的衣襟,


    像是有某種奇異的魔力。


    人流擠在大廳中,甚至沒有落腳的地方,大廳外的人還在瘋狂地往裏麵擠。


    “給我死!”


    外麵的獵人心急如焚,看著那成堆的黃金,對周圍的人拔刀相向。


    “啊!”


    男人的慘叫聲、女人的尖叫聲不絕如耳。


    “別踩!救命!”


    求救聲不斷從地上傳來,但很快,他們的聲音就會逐漸衰微,最後被湮沒在聲浪裏。


    奔向殿堂的途中,隻要有人倒下,下一刻就會被成百上千雙腳踏過腰椎、後頸、手背、四肢……


    “金子,我要金子……”


    因踩踏倒在門口的屍體就有十多具,即便奄奄一息,內髒破碎,仍有人抬起被踩得扭曲的手向那堆金山爬去。


    “憑什麽?憑什麽他們能進去?憑什麽他們能拿到金子,我……”


    男子漲紅了臉,麵目猙獰,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對財富的渴望支撐著他往前。


    但是,奔赴而來的寶藏獵人一波接著一波,直到一雙厚重的皮靴踩在了他的後腦,將他的額頭猛地磕在冰涼的金屬地板上。


    然後,他再也爬不起來了。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甚至鋪滿了大廳的門口。


    但更多的,是那些奔向了無盡財富的獵人們,他們撲倒在金堆中歡唿雀躍,將珠光寶氣的冠冕和項鏈高高拋起,渾身顫抖地將沉甸甸的金塊塞滿口袋。


    他們眼裏像是有無窮的光,又像是被無盡的黑暗吞沒。


    可是他們不知道,那位高傲自負的狂王,允許世人見證他的輝煌與財富,卻不會容許任何人帶走它們。


    眼看著場麵越來越混亂,穆茗駕馭著乘風,高高飛起,和藜一同離開了。


    離開大廳的途中,穆茗掃了一眼地麵。


    除了成堆的屍體以外,就連內髒和腸子都能見到,既悲涼,又顯得滑稽可笑。


    所有人都沉迷在一夜暴富的夢想中,他們沒有看見,死者的血鬥順著縫隙,流入了地板的深處。


    “蘿莉安走了,要不我們也走吧,這些金子也夠我們用了!”


    胡彥鵬推了推林平和張海。


    “再拿點吧。”


    林平瞅了一眼蘿莉安遠去的背影,繼續往麻袋裏裝金塊。


    “我們還得靠他走出隆德內城呢,內城機關這麽多,萬一跟丟了就很危險。別到時候有錢沒命花!”


    胡彥鵬很是焦急地說著,又順手抓了一把寶石。


    抓了一把還不夠,然而是第二把,第三把。


    張海一直沉默著,直到身上的口袋已經填滿了,又裝了好幾顆寶石塞到了鞋子裏,甚至是褲襠……


    到最後,見湧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又抓了幾顆寶石吞下肚。


    他起初沒敢吞太多,怕到時候拉不出來,後來又覺得,做手術取出來也行,受點苦是值得的,所以敞開了肚皮。


    “快走吧,等會人越來越多,不好出去!”


    胡彥鵬也跟著他學著含了幾顆寶石,含糊不清地道。


    張海像是往嘴裏塞爆米花一樣,含了一嘴寶石,腮幫子鼓得跟包子似的,這才拎起沉重的金袋朝著門外擠去。


    瘦小的身板搖搖欲墜,但那袋黃金在他肩上卻格外穩當。


    靴子裏的寶石很是硌腳,卻讓他舒坦無比。


    有了錢,就可以買一棟更好的宅子,不用受房東的氣。


    有了錢,可以供孩子上更好的魔法師學校,讓他出人頭地。


    有人錢,就不會被那個尖酸刻薄的丈母娘看不起。


    有了錢,就什麽都有了……


    他對未來充滿了期望,一旁的林平和胡彥鵬也是。


    隆德內城上層的懸廊,蘿莉安用很是流利的漢語和一旁的黑袍人交談著。


    “你殺人了。”


    黑袍人淡淡地道,兜帽下的幾縷銀發被微風撩動著。


    “沒有,我哪有殺人,我可是一直在救他們啊。”


    “沒有我的幫助,他們早就死在了沿途的機關上。我救了他們這麽多次,你怎麽能說我殺人呢?”


    “而且我讓他們見到了烏諾爾最珍貴的寶藏,帶領他們見證了那位狂王留下的輝煌,我何錯之有?”


    蘿莉安微微笑著。


    “但你沒有告訴他們,那些財寶是不能動的。”


    黑袍人淡淡地道。


    “嗬嗬~別人家的錢,再多也是別人的,不能動。小孩子都知道這個道理,大人們怎麽可能不懂呢?”


    蘿莉安溫柔地笑著,指了指遠離了大廳的穆茗。


    “你看,那個孩子就很有禮貌,很守規矩。”


    “小王子殿下啊……”


    黑袍人看著穆茗的背影,像是見到了老友,難得地浮現出笑意。


    一旁的蘿莉安很是驚訝,還以為自己是看走了眼,瞪大了眼睛。


    相處了那麽多年,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


    黑袍人猶豫了一會兒,緩緩問道:“你可以提醒一下他們的,這些人雖然短視,但並非全部都該死。”


    “嗯?”


    蘿莉安聞言,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烏諾爾的寶藏不能拿的事。


    “因為,神是不能幹涉人類的選擇的,這是始祖神留下的戒律。”


    “我隻能給他們開一扇門,讓他們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他們不能偷不能搶,我也不能拿給他們。”


    “是生是死,全憑他們自己決斷。”


    她看著這片宏偉的城池,還有那曠世的秘寶,輕輕地道。


    “而且,我的聲音太小了,改變不了什麽。”


    “金子的光芒太過耀眼,不僅遮住了他們的眼睛,也蒙住了他們的耳朵。我的聲音,他們聽不見。”


    財迷心竅的人,根本不會因她的一麵之詞就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寶。


    “小王子殿下,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


    蘿莉安眯著眼,看著穆茗的背影,認真地道。


    “你可以和他聊聊,我還有事,先走了。”


    一旁的黑袍人轉身離開,沿著金色的階梯來到了刑罰室。


    地麵的凹槽已經被鮮血填滿,幹枯的魔陣變成朱紅。


    如果能看到這個金屬城市的內部構造,就會發現其他的宮殿中,有源源不斷的鮮血順著數不清的曲折管道朝這裏湧來,最後鏈接到了中央的魔陣。


    這裏是整個隆德內城的內髒,所有被毛細血管收納的血,都要經過這裏。


    魔陣節點上的九根青銅柱上,被綁著的受刑人漸漸化作枯骨,他們其實並不是凝成魔晶的主要來源,這一點就連藜也被表麵現象蒙蔽了。


    這些人隻是啟動這個魔陣的鑰匙,僅此而已。


    中央的石台上,一枚圓潤的水晶誕生,像是一枚沐浴了鮮血而降生的卵。


    “還差最後一點……很快就夠了……”


    黑袍人喃喃地道,兜帽下的眼眸似要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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