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說陳留衣是如何心塞的,楚然瞥了一眼那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看的儒門的年輕修士,心下有了幾分猜測。儒門,儒道閣,這個地方他可不耳生。


    儒門與皇權聯係緊密,儒道閣是京都的第一大宗門,京都那些世家,包括皇家,家族中的子弟都入儒道閣修煉。楚家是戰神後裔,也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大世家,修真界的皇權更替很快,但是戰神隻此一家。楚家傳承千年有餘,在京都屹立不倒,底蘊可見深厚。


    自儒道閣崛起之後,楚家的子弟也多半都入了其中修煉。而除了楚家之外,孫家在儒道閣亦有超然的地位。儒門早年勢微的時候,儒門的領袖李成蹊在京都各大世家遊走講學,當時孫家的當家便是對他十分禮遇,並且極為推崇他的學說道理,後來也是孫家牽線,將他舉薦給了當時還隻是世家一列的司馬家的司馬如。


    後來,李成蹊助司馬如舉兵清君側,一路從隴西殺到京都,皇宮一戰時,李成蹊更是親手誅殺了前朝皇族的底蘊,一名修為大乘期的修士,覆滅了前朝的皇族,司馬如才得以登基稱帝。可以說,若是沒有李成蹊就不會有後來的太祖司馬如,也不會有如今的大晉朝。


    司馬如登基稱帝後,封李成蹊為國師,李成蹊一直在司馬如身邊給他出謀劃策收服世家,敲打各大宗門。直到司馬如的皇權穩固之後,李成蹊辭官歸隱,開山立派,創立了儒道閣。而當初將他推薦給司馬如的孫家,也水漲船高,在朝廷和儒道閣內都有重量的話語權和超然的地位。


    這個孫家,就是楚然他父親,楚謹的另一個嶽家。


    楚謹有一妻一妾,妻正是臨海白家的大小姐白慕,妾是孫家家主的小女兒孫顏。外界都道楚謹好福氣,嬌妻美妾,好不快活。知情的人卻是搖了搖頭,這一妻一妾皆是出自世家,一個是古老世家,一個是京都新貴。這若隻是得其一,那必然是莫大助力。若是兩者在一宅內,那隻怕是要家宅不寧。


    事實可不正是如此,孫家的嬌貴的小姐怎能做妾?當年孫家要的可不是妾位,而是妻位。楚家差一點就多了一位平妻,還是後來楚謹發話,楚家當家夫人隻有一位,楚家的妻子從來隻有一個。你要嫁進來隻能做妾,若是不願,這婚事作罷。孫顏才不甘不願的嫁了進來,嫁進來沒多久,又鬧出了一大醜事,捅了天大的簍子。


    給當家夫人下藥,害得夫人早產,生下體弱幼子,醫者斷言活不過三歲。這事情當時在京都掀起了大風暴,死了無數人,整個京都都是籠遭在血霧之下。若非孫家勢大,若非皇家插手,這事情沒那麽簡單平息。


    作為幾大家族較量,後宅陰私的受害者的楚然,在這件事情的存在被無限的淡化。眾人隻知道楚家有個病弱的幼子,一出生就被斷言活不過三歲,為了安撫白家,被楚家用無數天才地寶吊著,堪堪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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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道閣,楚然眼裏閃過一道光,作為孫家的勢力所在地,楚然很不喜這個門派。他就是這麽小心眼的遷怒,若說這世上最恨他,最想要他死的人非是孫家,孫顏莫屬。而儒道閣,孫家在其中說一不二,所以楚然的大哥楚意,並沒有進儒道閣修煉,怕的就是昔年楚然的事情再一次在楚意身上發生。楚謹唯二的兩個嫡子,已經廢了一個,剩下的一個絕對不能出錯了。


    儒道閣那個年輕修士,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怕是認出他來了。他在京都楚家長到六歲才離家去的臨海白家,在楚家的時候長年臥病在床,鮮少外出,見過他的人很少。看樣子,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運氣好,隨隨便便遇到幾個儒道閣的人,就碰上了認識他的老熟人,雖然這個熟人,他並沒有印象。


    楚然抬頭,深黑點漆若寒星的眼眸盯著那年輕的修士,然後唇角緩緩勾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那修士見他如此,頓時臉上驚駭,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楚然心下微驚,我有這麽嚇人?至於一副見鬼的表情嗎?


    楚然卻是不知道,在儒道閣那些知情人的眼中,楚然可不就是活著的惡鬼嗎?當年白慕被下的落子的劇毒,他們沒膽量害白家的大小姐,不過一個未落地的嬰兒,死了就死了,楚白兩家還能為了這麽個東西和他們孫家過不去。結果,白慕生下了楚然,楚然雖然體弱多病看著像活不成了,但是卻沒有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胎死腹中。消息傳出去後,孫家驚詫無比。這百試百靈的胎死腹中的落子劇毒,怎麽到了楚然這就沒用了?


    再加之後來,孫家,孫顏用了無數歹毒的方法要楚然的命,那些手段尋常人遭受一次都必死無疑,但是楚然卻活得好好的。就連神醫羅老斷言他活不過三歲,他都好好的活著,雖然病歪歪的但是一時半會死不了。這些落在了有心人眼裏,容不得他們不多想,比如這孩子命硬,惡鬼報仇什麽的……這修士的腦洞大起來,那可遠比凡人沒邊多了,誰叫修真界本身就是一個光怪陸離不可思議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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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輕的修士目光忌憚有些畏懼的看了楚然一眼,然後轉身走到了儒門領頭的元嬰修士趙顯的身邊,蒼白著臉色低頭小聲的對趙顯說了幾句。趙顯抬頭,目光看了楚然幾眼。


    楚然頂著他打量的目光,神色不變,唿吸如常,不見絲毫異色。


    儒門年輕的修士說完,抬起頭離開了趙顯。趙顯目光看著楚然,忽的說道:“悟道果快要成熟,我們有些事情也該做了。”


    在場的眾人聞言目光看向他,林景道君開口道:“你的意思是?”


    “清場。”趙顯道,“無關人員離開這裏。”


    頓了頓,又說道:“悟道果關係甚大,為了消息不泄露,有些事情不得不做。隻有死人,才不會張口。”


    楚然聞言不禁笑了,這話說得漂亮,無關人員?這在場的,誰是無關人員,誰又是有關?王家,薑家,藥王穀,儒門都是自帶勢力,便是鍾老頭都是和王家一夥的,唯獨他和荊秋雨勢單力薄,修為在這群老妖怪麵前也不夠看,這群人哪家不是藏了幾個元嬰修士,即便是壓製了修為,也非一般煉器築基修士能敵的。


    林景道君皺了眉,這欺負小輩,無緣無故殺人的事情他可不愛幹,趙顯的心思未免太毒辣了。鍾老頭卻立馬說道,“趙道友說得有理!這小子該殺!”


    趙顯目光瞥了他一眼,然後收迴目光,在他看來鍾老頭這個落魄老兒實在不值得他正眼相看。不過鍾老頭和王家是一夥人,這鍾老頭的態度是不是就是代表王家的態度。趙顯轉頭,目光看向薑若柯和林景,說道:“你們二人意下如何?”


    陳留衣見狀,立馬說道:“林師叔,我受傷的時候,是他救了我。”


    林景目光看了眼楚然,見他年紀雖小遇此大難卻神色不驚,難得沉穩。他心下讚了一聲,收迴目光,說道:“這人於我藥王穀有恩,我保了。”


    說完,他又道:“趙道友,你也是前輩,堂堂元嬰道君和一個煉氣的奶娃娃過不去,這傳出去可不好聽。”


    這修真界也有修真界的規矩,大能修士不對小輩出手,否則各個都以大欺小,元嬰修士去追殺煉氣的後輩,這誰還敢修真?修真界豈不是要亂了套。小輩的事情自有小輩自己解決,起碼明麵上,大能修士不能對小輩直接出手擊殺。


    趙顯聞言皺眉,卻沒有說話。要他一個元嬰修士去殺一個煉氣的奶娃娃,的確是失了氣度,不過這事關重大。隻要殺了這小子,他能獲利無數,便是被人嚼舌取笑又如何?他已經是六百多歲了,修為困在元嬰初期遲遲不能寸進,若是再不突破,也頂多不到百年壽元,他豈能甘心?


    這般想到,他心一狠,道:“大丈夫不拘小節!”


    他轉頭對薑若柯道:“你的意思?”


    薑若瑜聞言頓時急了,伸手就扯他哥的袖子,薑若柯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他,迴頭對趙顯笑了,說道:“並非人人都像前輩一樣,不拘小節。”


    趙顯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他心下惱怒,卻不敢得罪薑家,隻臉色陰沉的可怕,轉身看向王行一和鍾老頭,說道:“那小娃娃,老夫親自動手!你們攔著薑家和藥王穀的人。”


    王行一聞言,說道:“好!”


    王行一身邊的兩個中年修士便攔在了薑若柯和林景的麵前,阻了二人的去路。


    趙顯手提一口大刀,步履沉穩,麵色陰沉的朝悟道樹下的楚然走去。


    便是這個時候,楚然臉上的神色依然是如常,不見絲毫驚慌,仔細看竟是隱隱的有了消息。


    趙顯踏入悟道樹下,手上的那口大刀,煞氣凜然,這是一把兇刀,飲血萬千。即便是悟道樹都無法壓製它的煞氣,趙顯一雙虎目,兇光畢露,沉聲說道:“要怪就怪你這輩子投錯了胎,下輩子投個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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