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原本以為自己有很多話要跟他看好的表弟說的,等他抬頭看到掛在屋簷下的臘肉跟幹豆角時,他覺得啥事都沒吃飯重要。

    “表弟,聽說你做的菜很好吃,不知表哥有沒有這個榮幸吃你親手燒的菜。”

    司馬孝仁很想拒絕的,可他還是拿起了菜刀。

    “對了,太後說要見你。”蘇洛一臉滿足地剔牙拍拍屁股走人了。

    司馬孝仁看著一堆沒洗的盤子氣得發抖,特麽的還他臘肉,還他幹豆角!

    司馬孝仁一直煩惱自己是該出宮隱姓埋名當個屁民還是繼續隻有麵子光的皇子,各有各的壞處。當個屁民,一個小縣令就能滅掉他還得提心吊膽生怕哪天被當上皇帝的便宜兄弟想起順手給宰了,就算有子孫也不敢讓他們入仕,擔心如果被發現子孫也被宰了。留在宮中雖然戰戰兢兢,不過可以披著皇子的皮扯大旗,一品大臣也得給麵子,前提是他不狗帶……

    好了,現在不用煩惱了……司馬孝仁翻白眼,用力地刷著鍋,思考著自己不再是小透明後,該怎樣壽終正寢。

    太後並沒有跟著去避暑山莊,身體缺少陽氣的老人都不怕熱,再說了太後並不想看著兒子孫子帶著一大堆妖豔賤貨在山上胡作非為,或私底下將避暑山莊當作另一個鬥雞場。

    年紀大的人都愛好和平,太後也不例外。更何況這鬥的你死我活的都是她孫子,無論哪個贏哪個輸她這個當祖母的都隻會心疼。

    “孝仁啊……”六十好幾,頭發白了大半的太後有些艱難地吐出孫子的名字,暗罵兒子為人父的不合格,取啥名字不好居然叫小人!

    “皇祖母。”司馬孝仁一臉孺慕地看著慈眉善目的老人,她眼中有他熟悉的東西,就像珠珠看他的眼神一樣。

    太後看著這個她從未知道存在的孫子,已經十五了,看起來那麽的瘦小,像個難民,穿的衣服卻十分嶄新,依稀看得出來折痕,這一定是他壓箱底的好衣裳了。

    皇帝很能生,她的孫子孫女很多,可無論哪個都沒有讓她這麽心酸,她想一定是她老了,心腸更軟了,又或許無論哪個孫子都吃著山珍海味,養得油光水滑吧。

    “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太後拍著孫子的手,輕聲問。

    司馬孝仁臉上帶著笑說了很多有趣的事:種菜,菜開花了,早上采下菜花插在花瓶裏,晚上變成一道菜;菜裏總會有蟲子還有蜻蜓,蜻蜓很難

    捉,可蟲子很容易,蟲子放到瓶子裏會變成蝴蝶……

    太後沒有說話,她出身並不好,早年家裏沒錢要賣掉丫頭片子,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進宮,一個去大戶人家當丫鬟。

    那時還小的她什麽都不懂,覺得皇宮肯定是天底下最華麗的房子,既然都要伺候人,那肯定要去最華麗的地方。

    進宮後她不是沒後悔過,可童年的記憶又將後悔的情緒驅除了,她想起沒完沒了的活計,田裏的地裏的家裏的……調水的桶比她還高,插秧的時候比拇指還肥大的螞蝗,從腿上扯下來的時血會飆出來,止都止不住。

    可在這孩子的嘴巴裏,她聽到的是一首田園詩,對她而言艱苦的勞作仿佛有著無限的樂趣。

    伺候太後的貼身嬤嬤為太後端上紅棗茶,“太後娘娘,您今天很開心?”

    太後看著彌漫的熱氣:“是啊,小七他很好。”比她想像中的好,她的孫子看她的眼神裏有孺慕,更多是算計,可孝仁眼裏沒有這些東西,跟阿洛一樣。

    跟太後一樣老的嬤嬤笑了:“不好,世子爺怎會特意讓他過來呢。”

    “月梅啊,讓人去修葺落霞宮,順便送些東西過去,對了,哀家還有一些上好的人參跟燕窩……”小七太瘦了,得好好補補。

    月梅聽完太後的吩咐後才勸解道:“娘娘,出頭的櫞子先爛,七皇子不能四處豎敵啊,您忘記十一皇子的事了嗎……”

    太後一怔,她怎麽忘了鬥雞孫子們,十一死後,她就發誓不介入孫子們之間的鬥爭,生怕她的另眼看待又折了哪個,也怕好不容易付出真心結果白發人送黑發人,沒得一場傷心。

    “哦,那就不要送東西了。”太後懨懨:“你叮囑下邊的人一聲,不讓人欺著小七就是了。”

    **

    拜大嘴巴的蘇洛所賜,花無敵很快知道司馬孝仁見過太後了。

    清晨陽光帶著熱氣,司馬孝仁低頭澆水,豆角很老了,不能吃了,他考慮著種其他菜。

    “七皇子。”花無敵才走進門,就看到蔬菜園裏的少年。

    落霞宮不再是宮門緊閉了,現在全皇宮上下沒人不知道落霞宮的主人進入太後眼簾,前前後後不少人拿著東西進進出出。

    宮裏的人眼睛都很尖,拍馬屁的方式也很高明,他們送禮物並不是說“我看好你的未來,哪天飛黃騰達了別忘記多關照啊”而是“這麽多年來宮中人手更替,居然落下

    落霞宮的份例,這就給您補上”,至於補上的份量比實際多很多,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

    “女……花小將軍。”司馬孝仁眼睛亮了起來。

    “這是月季花?”花無敵分辨著腳下的植物。

    “嗯。”司馬孝仁臉有些紅:“我找不到玫瑰花,你喜歡月季花嗎?”從外表看它最像玫瑰了,但沒有玫瑰的嬌氣,一年花期長達十個月,哪裏都能種。

    花無敵不好意思說他更喜歡他種的菜,見少年臉紅紅的,一臉期待的模樣,終是違心說:“喜歡。”

    司馬孝仁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這讓花無敵覺得月季花也不錯,他決定從今天開始喜歡它。

    “等月季花開的時候,我送給你。”司馬孝仁看著花無敵的臉有些癡了,月季也能代表愛情吧,如果到時他表白,女神會答應嗎?

    坐在補了一條腿的桌子上,花無敵有些奇怪,“這桌子你還沒換?”不是說他以前的份例補上了嗎?

    “這可是上好的紫檀!”司馬孝仁一臉愛惜地說:“再說了,這條腿可是我想盡辦法又削又磨,弄了半個月才做好的,是我流著汗水的傑作。”

    又發現這孩子的一個優點,戀舊。

    “七皇子……”

    “七郎。”司馬孝仁堅持道:“叫我七郎。”當然叫夫君更好,不過得慢慢來。

    總感覺見過太後之後,七皇子仿佛釋放了什麽,是他的錯覺嗎?

    “哦,七郎。”花無敵正色道:“我要跟你道歉。”他知道其實七皇子一直猶豫著想要隱姓埋名離開皇宮,感覺皇宮對他而言是桎梏,他一直渴望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的自由,可因為他告知蘇洛他的存在後,他這輩子就隻能以司馬孝仁的身份在皇宮這個大鬥場活下去了。

    “我不怪你。”司馬孝仁含情脈脈看著他,既然已經選擇這麽麻煩的身份,那他一定要得到最大的彩頭:“當個平民百姓也不一定就見得好,我心高氣傲慣了,做不到對人屈躬卑膝,一身傲骨卻沒有相配的實力跟身份,最後大概隻能是被打折了。”他第一次分析自己的性格,上輩子作為一個富二代他囂張慣了,如果出宮過著小人物見人就跪的生活,大概他最後依舊會絞盡腦汁往上爬,不想被人踩就就得當人上人,那還不如不出宮呢。

    “你很好。”花無敵讚道,人貴在自知之明,這孩子身上真的有很多優點啊,怪不得蘇洛一說到這個表弟就喜逐顏開。

    司馬孝仁心花怒放,被誇了好開心啊。

    “要吃牛排嗎?今天有很新鮮的牛肉哦。”牛肉在古代禁止殺耕牛的情況下是稀罕物,就算是皇帝都不能盡情食用的,這讓一直認為鮮花牛排是約會標配的司馬孝仁十分傷腦筋。

    花無敵想起上迴他做的咖喱牛排,黃色的像某種排泄物的咖喱,他有些遲疑:“能換成紅燒牛肉嗎?我比較愛吃這個。”

    司馬孝仁有些無奈,嘀咕道:“牛排很好吃的,我也不愛吃咖喱味的,可沒黑椒啊,胡椒牛排總覺得怪怪的……”

    “我還要去上值,呆會下值過來吃飯成嗎?”

    “當然可以。”司馬孝仁笑眯眯地說:“牛肉得慢火細燉,到時吃最好。”

    牛肉燒得很爛也很入味,珠珠嚐了嚐覺得味道很好。

    “七皇子,您真的決定不出宮了嗎?”自從七皇子被太後召見後珠珠一直很憂慮,太後在宮中向來不偏不倚,哪個孫子都不親近,她若表現出對七皇子的看重,那七皇子肯定成為靶子,得麵對來自四麵八方的暗算。

    “不出去了。”司馬孝仁哼著歌,愉快地洗著青菜,珠珠想要幫他都被他拒絕了,他想親手為心上人做菜,不想假借任何人之手。

    珠珠看著他專注洗著菜仿佛發光的臉孔,將所有的話吞了下去。

    “好了,奴婢拿些牛肉給魚公公送過去。”

    “珠珠,你不跟我們一塊吃嗎?”

    “不了。”珠珠自知身份,一個皇子,一個將軍,她一個宮女湊什麽熱鬧!再說了,不知為何每迴七皇子對花小將軍說話的時候,她總覺得這兩人間的氣氛怪怪的,仿佛多一個人都多餘一般。

    她還不知道多年後有一個詞叫虐狗,但這也不妨礙她吃飯時覺得心塞,特麽的我這麽大的人七皇子你忽略了是啥意思?若不是花小將軍是男的,她真的想說一句娶了媳婦忘了娘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裝空調花了400塊,房間到處都是磚跟水泥,又掃又拖花了大半天。晚上累得都不想吃飯了,明天迴來得晚,不過12點前應該能更。

    下周得帶寶寶去打預防針跟搬家,天啊,總覺得好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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