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能給你的隻有一個承諾,隻要司馬原不去效仿姚俊賢觸朕逆鱗,朕絕對不會對他下手。另外……你是朕的皇後,煜兒是大遙太子,這點絕不會改變。”


    浣清宮的安靜由易懷宇這句話打破,那之後易懷宇離去,司馬荼蘭抱著易宸煜在房中發呆許久,再出門時靈帛與招魂幡都已撤去,浣清宮又恢複往日模樣。


    一如既往的冷清寂寞。


    沒有權臣幹政後,易懷宇的統治順利許多,大概是司馬荼蘭有私下溝通吧,司馬原並沒有對姚俊賢之死提出過多質問及不滿,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迅速平定,快得令人有些不敢相信,卻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人死如燈滅,世事如此。


    年末,百官共奏請求遙皇廣納嬪妃充實後宮,易懷宇不允,後經國師沈君放勸說迎娶鄰國玉函公主為皇貴妃並與其國結為盟國。大婚當夜,已為皇貴妃的玉函公主卻獨守空房,至第二日晌午也不見易懷宇出現。


    “穎池郡守派人押解犯人到帝都時順便捎來兩筐蓮蓬,這東西時間久了不新鮮,所以連夜給你送來。”


    看著手抱竹筐獨自一人前來的易懷宇,蘇詩韻又好氣又好笑,無奈搖頭,語氣裏不乏責怪:“皇上哪裏是為送蓮蓬而來?分明是想躲著皇貴妃。大婚的日子拋下新娘落跑,皇上是想以後被皇貴妃怨恨麽?而且不去別處偏偏跑來斂塵軒這裏,隻怕以後我的日子也要不好過了。”


    “誰敢難為你?朕先讓她嚐嚐什麽叫為難。”從蘇詩韻身邊狹小縫隙擠進房內,易懷宇耍賴一般坐下便不肯走,一臉認真地看著蘇詩韻,“那玉函公主一身脂粉味道嗆得朕唿吸不暢,與她共度一夜豈不是找死麽?朕還有社稷大業和所愛女子,才不想英年早逝。”


    蘇詩韻唿吸一滯連呸三聲,斜了易懷宇一眼嗔怪道:“烏鴉嘴,亂說什麽?做了皇帝還滿嘴胡言亂語,也不怕臣子們笑話。”


    “他們笑話朕的事多著呢,不差這一件。”


    “笑話你做什麽?朝政不是打理得很好嗎?”蘇詩韻不解,困惑地望著易懷宇,忽地眼前一花,還不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在易懷宇懷裏。


    壓製住算不得激烈的反抗,易懷宇挑唇輕笑:“他們都笑朕夜夜孤枕難眠,身邊連個暖榻的人都沒有,還算是男人麽?今晚不管你生不生氣朕都要在這裏歇息,你願伺候便伺候,不願的話,朕睡在地上就是。”


    自從與易懷宇相遇,蘇詩韻便丟了所有主見,看著易懷宇那副不合身份的無賴表情,能做的隻有無奈歎息。


    “你是皇上,我是嬪妃,伺候你自是天經地義,需要的話何須找這麽多理由?隻要你一句話,普天之下哪個女子不得任由你輕薄?”


    耳中聽著是諷刺埋怨,易懷宇心裏卻明白,蘇詩韻這是許他留宿了。


    聯姻是鞏固皇權最有效途徑之一,易懷宇從不抵觸任何能為自己帶來利益的事情,之所以遲遲不肯廣納嬪妃原因就在於蘇詩韻。先前娶司馬荼蘭令得蘇詩韻心灰意冷不肯理會他,他怕再招新人入宮會加重二人疏離,這才在大婚之夜丟下皇貴妃跑到斂塵軒,為的就是試探蘇詩韻態度。


    主動抹去有關易宸思的記憶後,蘇詩韻連那段期間的感情也忘卻了,斷層的感情讓她總有種錯覺,似乎自己有什麽地方為難著易懷宇,讓他在忍受孤寂的同時束手無策。


    她那樣愛他,又怎會忍心看他黯然神傷?


    那麽能做的便隻有委屈自己,不停告訴自己這就是嬪妃的命運,哪怕再愛他、再怎麽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終要學會寬容成全——反正已經有個司馬荼蘭,再多幾個女人來爭他歡心也無關緊要,隻要他的心在這裏足矣。


    久違的**之歡讓易懷宇倍感滿足,倒不是身體上怎樣,而是心裏。那種重拾舊日情感的感覺令得遙國新帝一整天都精神抖擻,也讓文武百官納悶至極,唯有偶遂良心思澄明。


    易懷宇的喜怒哀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皇貴妃大婚之夜被棄之不顧的消息不脛而走,浣清宮內的司馬荼蘭不覺得怎麽意外,倒是偶遂良忽然登門讓她頗感驚訝。


    “好久不見你了,怎麽有時間到我這裏?”


    “本打算去禦書房找皇上談些事情,誰知皇上正在午睡,沒地方去便隨便走到了皇後這邊,想想過門不入實在無禮——”


    “行了,什麽時候你也開始耍起嘴皮子的?”司馬荼蘭一聲嗤笑,揚揚手示意偶遂良隨便坐,“我去讓人把煜兒抱來。平日裏浣清宮都沒個客人,真擔心這孩子膽小認生,你若有時間的話便常來走動,也好教他些騎射之類。”


    偶遂良點點頭,這話題卻沒敢再接下去,抱著茶杯一邊暖手一邊四處張望:“怎麽不見幾個下人?都偷懶去了麽?”


    “攆走了,一群人在耳邊嘮嘮叨叨的嫌煩,隻留下乳娘和身邊照顧的幾個貼心丫頭。”


    偶遂良啞然失笑。


    司馬荼蘭這種利落且獨立的性子確實不適合在皇宮居住,籠中鳥似的,不自由。


    “說吧,來找我有什麽事——別跟我說隨便走走那套,你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一眼就能被看穿。”司馬荼蘭從下人手中接過易宸煜,半是打趣問道。


    偶遂良深吸口氣,臉上笑容漸漸散去:“與沈國師有關。”


    沈君放?迴想起禦書房裏曾有一麵之緣的年輕人,司馬荼蘭也斂起笑意,形狀姣好的長眉微蹙:“他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危害到皇上的地方?”


    “不,不是說他有什麽問題,而是……”偶遂良稍作猶豫,籌措好語言後方才繼續道,“沈國師的治國才能無需置疑,但他給我一種‘顧此失彼’的感覺,於人情世故方麵……該怎麽說呢?我總覺得他太過於關注陛下,有些不該他管的事他總躍躍欲試,以為自己可以解決陛下所有矛盾。皇後應該明白,陛下的性子是不願別人幹涉他私事的,所以,如果日後沈國師與皇後有所接觸的話,還望皇後能謹慎言行,就當是為了陛下著想。”


    “皇上八百年不來浣清宮一趟,誰想了解他也不會跑到我這裏來打聽,你這份心是白操了。”司馬荼蘭不以為意笑笑,低下頭繼續逗弄易宸煜,心裏些許擔憂,卻與偶遂良的提醒毫無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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