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兵兵是在晚飯後,牽著一筒溜彎時遇襲的。

    十二月的天,夜晚降臨得極快,華燈初上,她像往常一樣帶著一筒出門散步。

    然而正當她低著頭毫無防備地看著在草叢打滾的一筒時,身後卻不知從哪突然衝上來了幾個大漢。人高馬大的他們捂嘴的捂嘴,綁手的綁手,對付董兵兵就像是抓一隻小雞仔,沒有給她任何掙紮的機會,動作利索極了,顯然都是些訓練有素的練家子。

    周圍無人,街道上也一片冷清,隻有關鍵時刻被董兵兵扔掉了牽引繩,順利逃脫至一旁的一筒發出響亮的狂吠聲。

    突襲者並沒有將一筒這隻小狗放在眼裏,他們看了一眼四周,見無人關注,很快就將毫無招架之力的董兵兵塞進了隱於暗巷中的汽車裏,隨後揚長而去。

    一筒試著追了幾步,但車子匯入大街內的車流裏很快就沒了影,它不安地吠叫了幾聲,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車內的裝飾豪華一新,顯然擁有它的人非富即貴,這可不像是求財。

    被摔進車內的董兵兵快速查看著自己的處境,繼而心驚膽戰地掙紮著坐起,但她仍舊努力保持著鎮定:“各位大哥是不是認錯人了,我董家初到貴寶地,並不曾得罪過……唔……”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嘴裏很快就被人大力地塞進了一大團布,支吾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那些人粗魯地給她蒙上厚實的眼罩,頭上別著的發卡早已經不知所蹤,沾著汗液的碎發自額角滑落下,被綁進眼罩裏,同眼皮緊密地貼在一起,很癢,但董兵兵根本無暇顧及,她自問並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到底是誰要害她。

    蒙上眼罩還不夠,他們悉悉索索又掏出一隻土黃色的麻袋套在她的頭上,麻袋裏不知裝過什麽,細細密密的絨毛到處都是,戳得她臉生疼。

    做完這些,身旁的人不再有動作了,董兵兵鬆了一口氣,此時的她看不見,也說不了話,隻能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車裏坐著的人一言不發,董兵兵並不能捕捉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隻能感覺汽車越開越遠,像是來到了什麽偏僻處。

    水花拍打岸邊岩石的聲音越發響亮,董兵兵心中一驚,他們該不會是要將她沉江吧。

    與此同時,董家卻是亂了起來。

    晚飯後三小姐像平常一樣牽著她的狗出去散步,可最後狗是跑迴來了,三小姐卻始終沒有

    迴來。有仆人出去尋找,卻在某一草叢前發現了一隻別著白花的發卡,那是三小姐的發卡,但很顯然她出了事。

    “快點去找!將這一片裏裏外外都給我找一遍,一定要將三小姐找到!”董老太太站在院門外著急地對著仆人們大聲吩咐道。

    她看著精神尚好,但其實是因為止痛藥是麻痹神經的藥物,發作起來並不會那麽快。

    仆人們很快領命而去,董四夫人一家也站在門口焦急地眺望著。

    然而躲在眾人身後,唯一知道內情的董漱雨,卻嘴角暗自含著笑,她有一個可以說是□□無縫的計劃,而眼下這個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了。

    “大姐,你為什麽要笑?”董斯年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孩童稚嫩的臉上滿是懵懂的表情。

    董漱雨被這話嚇了一跳,連忙環顧四周,但看周圍人的樣子,顯然是並沒有聽到,她這才放下心來。

    “斯年,來。”董漱雨將弟弟帶到遠離眾人的地方。

    見四下無人後,她輕聲對其引導著,“你兵兵堂姐和奶奶總是欺負咱們四房的人,你看娘之前被她們欺負得多慘,現在爺爺和爹爹也都沒了,咱們的日子隻怕會更難過。所以她董兵兵不見了,姐姐我才會高興的,這樣欺負咱們的人就少了一個了,你懂嗎?”

    董斯年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們總是欺負我們,不見了才好呢。”

    “對,沒錯。”董漱雨笑著說道,語氣裏滿是鼓勵。

    受到肯定的董斯年說得越發起勁了:“奶奶也是個壞人,要是她也不見了就好了。”

    說到底,這個小孩還是記恨之前董老太太對他的喝罵。

    “噓。”董漱雨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頭,示意他輕聲說話,“小心一點,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咱們的願望就不靈了。”

    “嗯嗯。”董斯年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看著董漱雨的一雙眼睛閃閃發亮,顯然是將她的話都聽了進去。

    相比較董家的忙亂,董兵兵此刻的境遇卻要糟糕很多。

    “下車!”

    終於到了目的地,大漢粗暴地抓起董兵兵的雙手,將她倒提著拉出了汽車。綁著手的麻繩粗糲,很快就將董兵兵細嫩的腕子勒出了數道紅痕。

    順著大漢推搡的力道不停往前走,眼前突然陷入完全的黑暗,像是進入了一個密閉的空間,周圍很安靜,但董兵兵知道,

    四周肯定站了很多人。

    “跪下!”仍保持前進動作的董兵兵猝不及防地被人從後麵踢中了膝彎,一下子就跪倒匍匐在地。

    膝蓋與地麵強烈碰撞所發出的巨大聲響令人牙齒發酸,下巴磕在地上的董兵兵疼得耳中發出嗡嚀,她咬緊了口中的破布,冷汗不停地冒出,好半天了也不敢動一下。

    “哈哈。”見到對方如此狼狽的情景,坐在倉庫中央的朱因愛不禁笑開了聲。

    她站起身走到董兵兵身邊,拿腳尖點了點對方的身體:“哎,你還好吧。”

    如此熟悉的女聲,是朱小姐?董兵兵疼痛之餘恍惚地想到。如果將麻袋取下,那肯定可以看到她的臉色已經青白的不像樣了。

    “問你話呢,你好不好啊?”朱因愛又踢了董兵兵幾下。

    然而董兵兵嘴裏塞著東西根本無法說話,自然也無法迴答,隻是喉嚨裏發出嘶啞模糊的聲音,像是悶哼。

    見董兵兵仍是不應答,朱因愛顯然氣極了,她加深了力道,不停地使勁踢著董兵兵:“你為什麽不迴答我,說話啊!”

    堅硬的皮革鞋底狠狠地踹上對方柔軟的腰腹,雖有厚重的冬衣做緩衝,但十足十的力道仍然使得董兵兵疼得幾乎心肺移位,她蜷縮著嬌弱的身子在地上不停挪動躲閃著,很快蹭了滿身的塵土,模樣真是可憐的很。

    給董兵兵嘴裏塞布的男人見狀忍不住站出來說道:“小姐,她嘴裏塞了東西,是說不了話的。”

    朱因愛聞言愣了愣,停住了踢人的動作。

    “我不知道嗎?要讓你告訴我!”被人當眾點明的朱因愛麵子上實在過不去,她惱羞成怒地喊道。

    見主子生氣,男人不敢說話了,又退迴了原位。

    自己的人不好打罵,怒氣無處可泄的朱因愛索性將怒火全發泄到了董兵兵身上。

    她叫人尋來了根鐵棍,自己拿著往董兵兵身上用力敲打,然而隔著厚冬衣,顯然效果不佳,地上的人看起來似乎不痛不癢。懊惱的她又轉變了方式,改成往對方腦袋上戳砸,戳下去的感覺就像是戳穿冰層,帶著十足的爽意。

    董兵兵自然四處閃躲,可卻怎麽也躲不過,疼痛始終如影隨形。她咬緊了嘴裏的布,心裏暗暗發誓,要麽就弄死她,不然等她找到反撲機會一定千萬倍奉還。

    地上的人悶哼著漸漸地就不動了,鮮血慢慢呲溜了出來,浸濕了麻袋,漸漸蔓延到地上,朱因

    愛的情緒開始被調動得興奮起來。

    垂手站在一旁的王總管卻不耐煩地看了眼腕間的手表,這種小家子氣的報複,在他眼中簡直就是浪費時間的胡鬧。

    “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迴去了。”王總管突然出聲說道,“這種教訓人的活計交給下頭人去做就是,弄死了往江裏一丟倒也幹淨,可別平白無故弄髒了小姐您自己的手。”

    父親麵前的紅人王總管發了話,朱因愛總得給幾分麵子,她扔掉了手中的棍棒,仍有些意猶未盡:“弄死?”

    那太便宜董兵兵了。

    “幹嘛要弄死她呢?”朱因愛拍了拍手上的塵鏽,瞥了一眼董兵兵吩咐道,“把她送到前線,為父親的計劃添磚加瓦去吧。”

    聞言,王總管挑眉看了朱因愛一眼,這事是機密,沒想到小姐竟然知道。

    見對方並未迴應,朱因愛又開始皺起眉來:“你聽見我的話了沒有?”

    “可是將軍那……”王總管有些猶疑。

    “父親若是問起來,我自會跟他解釋。”朱因愛不耐煩地說道,“他最是疼我,不會不應的。”

    朱將軍溺愛獨身女朱因愛倒是真的,一聽女兒受了委屈,立刻就派人手來給女兒找迴場子,董兵兵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是。”王總管轉身對手下擺了擺手。

    很快,癱軟在地上的董兵兵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拉走了,原本幹淨素白的喪衣上此時滿是沾染上的灰塵和大片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而尋找了董兵兵一整晚的董家眾人卻是一無所獲,董老太太虛弱地躺靠在沙發上,布滿虛汗的臉上唇瓣燥白,這種反應一方麵是被董兵兵的失蹤急的,另一方麵則是止痛藥的藥性上來了。

    “娘,您別急了,兵兵她福大,一定會沒事的。”董四夫人看著董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說道,“您可千萬別急出病來啊。”

    “去找……”董老太太耷拉著眼呢喃道,一副累極了的樣子。

    她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心裏還一陣一陣地反胃惡心,腦袋裏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怎麽了。

    “奶奶,我們一定會找的,您放心。”董漱雨覷著董老太太的臉色,言辭鑿鑿地保證道,“等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找朱夫人幫幫忙,她們認識的人多,肯定會有辦法的。”

    見董老太太半眯著眼,沒有怎麽迴應,董漱雨又趕緊向仆人們高聲吩咐道:“奶奶累著

    了,快扶她老人家上樓休息去吧,找人的事明天再說。”

    眼看著老太太被人半摟半抱著上了樓,董漱雨心中更是得意了,等到明天恐怕董兵兵就永遠也找不到了吧,誰讓之前董老太太不肯送她爹去醫院,她這完全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同樣看著董老太太身影的董漱雪卻皺著眉,她是真的擔心她三姐,希望明天集朱夫人之力能把三姐立刻找到,畢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在外被人拐了,也不知會發生些什麽。

    然而明天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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