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貴妃美豔的臉龐慢慢浮起恨意,咬著牙道:“老不死的家夥,這是拿我當靶子使呢。”她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不過那長翎軍也就那三千人,就算越王有長翎軍,還能翻上天了?”

    李昀嘴角扯起一抹嘲諷,“三千人翻不上天,但如果加上三十萬安西兵,就難說了。”

    安貴妃不安地看著他,“那你打算怎麽做?”

    李昀混不在意地道:“既然老頭子想演戲,那我就配合他,好好把這場戲演好,待曲終人散,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看客。你什麽也不用管,謹守本份就是,總之千萬別在他麵前提朝堂上的事,省得引他反感。其餘的事,我自有分寸。”

    安貴妃點點頭,心中稍安。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個兒子已經羽翼豐滿,能獨當一麵了。有時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麽奇怪,他以前總愛和她對著幹,三言兩語之間便能把她氣得想吐血,自己決定了的事情從不與她商量,完全無視她這個當母親的,可如今,他雖依然獨斷專行,可他簡單的一句話,卻能讓她感到安心。

    她想,這大概就是骨肉至親吧。

    她忽然又想起了越王,從他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嬰孩,她抱起他的第一天起,就懷著不純的心思,她刻意寵溺,刻意縱容,處心積慮將他養成一個廢物,她從來不否認,自己就是一個心腸歹毒的繼母,她也一直以為,隻要有朝一日越王擋了自己兒子的路,她會毫不猶豫地踢掉這塊攔路石。

    所以當她從晉王口中得知長翎軍一事後,便覺得這一日到來了。越王身負重傷,正是天賜的好時機,她在他身上下悲秋,到了秋天他身上蠱毒發作時,別人隻會以為他的傷患沒有根治,誰也不會聯想到她。

    萬事皆備,沒想到關鍵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麽魔怔,吃著那碗辣子油潑麵,竟然就臨陣退縮了。她隻知道,那天她下不了手,這輩子她也下不了手了。

    她看了李昀一眼,就算那日她真的給越王下了蠱,沒準這個一向心高氣傲的兒子還會嫌她多管閑事,罷了,既然是他要爭的天下,這路上的荊棘,便由他自己去斬吧。

    她歎了口氣,隻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柳丫頭,但你們的婚事,一定得盡快辦了。柳青源這次雖然可能被問罪,但他身為兵部尚書這麽多年,門徒眾多,各省各部都有他的人,就算這次獲罪,要東山再起易如反掌。”

    聽到柳丫頭三個字,李昀原本緊繃的

    臉,忽然變得柔和,看著湖裏嬉戲的鴨子,低聲道:“人總是會變的,以前不喜歡,不代表如今不喜歡。聘書早已寫好了,我會讓欽天監擇個吉日,等永寧侯一迴來,便和柳家交換庚貼。”

    安貴妃詫異地看著他,這個兒子向來是個冷性子,沒想到竟會對此事上心,難道說……他對柳千錦有意思?她狐疑地道:“可我聽說越王昨兒去見你父皇,說要娶柳千錦,你父皇並沒有一口迴絕。”

    李昀輕哼一聲,“我聽說了,你放心,老頭子不會答應他的。或者說……不敢答應他。”

    全長安的人都知道柳千錦非晉王不嫁,這個越王也不知湊什麽熱鬧,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自從上次在東門她不辭而別,眨眼便過了三個多月,他本來有點惱她一意孤行去五台山的,但沒想到時間一久,那一肚子的火氣竟然逐漸轉淡,變成思念了。

    放眼望去,□□滿園,想到一會在宴席上就能見到她,他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可當他的目光不經意看向湖的對岸,卻忽然頓住。

    綠蔭掩映下,一對璧人正竊竊私語,男子豐神俊秀,女子清麗窈窕,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麽,那少年低著頭,一邊說一邊神色專注地看著那少女,而那少女也仰頭看著他,笑靨如花。微風拂過,帶起湖麵一圈圈粼光,風中隱約傳來歡快的輕笑,本是賞心悅目的畫麵,李昀卻覺得分外刺眼,藏在袖子下的手驀然一緊。

    吉時一到,所有參加七巧宴的女子,在安貴妃的帶領下祭祀了雙星,繼而又聽安貴妃說了一番有關女德的訓誡,再正式宣布這次的七巧宴開始。和以往的七巧宴一樣,今天所有的女子,都要進行一場女紅比試,看看誰的手更巧,心思更玲瓏。

    比試的形式不限,隻要與針線有關,能展現自己的手藝即可,作品由太後及一眾妃嬪們評選,勝出的自然有豐厚的獎賞。獎賞還是其次的,關鍵是能讓宮中貴人記住自己,沒準就入了哪位才俊的眼,成就一段良緣。

    於是在場的千金小姐們,紛紛使出渾身解數,有的繡花,有的編如意結,有的納鞋子,更有人當場做起襖子來。這可難為了淼淼,要她耍刀舞劍她在行,這穿針引線實在不是她的強項。柳鶯歌見她不知所措,提醒她可以簡單繡一條帕子,她在東府住的時候,曾指點過她的。

    一個時辰後,眾女子紛紛呈上自己的得意之作,嬉笑著互相點評互相恭維。

    淼淼隻覺手中那根比頭發絲稍粗的針,竟是比刀劍還要沉上百倍,一個時辰

    不到就累得她腰酸背痛眼冒金星,終於熬到結束,本想偷偷把帕子藏起來免得被人嘲笑,不料已有宮婢手急眼快收了去。

    那宮婢又走向坐在她旁邊的丹陽公主,不料丹陽歪著大腦袋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嚇得她忙低著腦袋退下了。丹陽這才展開她繡的帕子,朝淼淼道:“念兒你快看,這是我繡的飛飛,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栩栩如生?”

    淼淼看了一眼丹陽公主的帕子,心裏直翻白眼,她繡的哪裏是野山雞,分明是一條彩色的毛毛蟲。但丹陽已一臉陶醉地道:“這條帕子我要留著,誰也不給,隻留給燕公子。念兒,你說燕公子他……會不會很驚喜?”

    淼淼抽著嘴角嗬嗬兩聲,“會啊,他一定會驚……得不得了。”隻有驚,沒有喜。

    那邊廂以太後為主,一眾太妃公主王妃們,已開始嘰嘰呱呱討論個不停。瑞安長公主手中拿著一條織錦金絲束腰,讚歎道:“哎喲,這是哪家的孩子,真真兒是心靈手巧,瞧這條束腰做的,比雲錦坊的師傅們手藝還要好。”

    雲錦坊可是長安最有名的綢緞莊,眾人紛紛看過去,都嘖嘖稱讚。淼淼認得,這條束腰正是出自柳鶯歌之手。

    長公主又笑著道:“諸位姐妹們一會兒可別跟我爭,這條束腰我相中了,留給咱家校尉爺。”

    太後打了她的手一下,調侃道:“你個促狹鬼,你是相中這條束腰,還是相中做這束腰的丫頭了?你可別把人家小姑娘嚇怕了。”

    有位王妃也笑著道:“可不是,你家天賜說過,要過了二十五才成親呐,你這會說相中這條束腰,一會可沒人敢認頭說這束腰是誰做的了。我看啊,你還是割愛,把束腰讓出來吧。”

    長公主撫著額頭喊了聲冤家,“今兒個我是白來了,這麽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這兒,竟是光看不能吃的……哎喲……”她說著忽然眼睛一亮,兩手展開一條帕子,大聲道:“這堆金元寶又是哪個小姑娘繡的?真是個實在人兒啊,知道今天獎賞豐厚,直接就繡了堆金元寶上去,我就喜歡這樣實在的人,哈哈哈……”

    眾人一看,都樂不可支,太後笑眯眯地看著那帕子道:“你這是啥眼神,眼裏隻有銅臭,這明明是一隻螞蜂窩嘛。”

    又有人道:“不對不對,這分明是一隻戲水的鴨子。”

    也有人道:“不對不對,你們都沒看出來,這是一支含苞待放的臘梅。”

    淼淼朝那邊看了一眼,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心道無論如何,她打死不認那是她繡的。不料旁邊的丹陽已哈哈大笑,指著那帕子大聲道:“念兒念兒,那不是你的帕子嗎?她們都眼拙看不出來,明明就是一串葡萄嘛……”

    瑞安長公主瞪大眼睛,把帕子翻來覆去又看了幾眼,喃喃道:“這柳丫頭果然是將門虎女,繡的東西可謂……別樹一幟,這串葡萄怎麽坑坑窪窪的,長了蟲子似的,這丫頭一定是嘴饞了,來人,快賞柳丫頭一串葡萄嚐嚐。”

    一眾太妃貴婦們忍不住掩嘴而笑,那些千金小姐們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正辛苦之際,忽聽一爽朗悅耳的男聲道:“姑母,這帕子您老人家怕是看不上的,不如賞了小侄吧。”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幾名年輕男子結伴而來,個個眉目俊秀華冠麗服,均是皇室中未有婚配的年輕人。

    尤其方才說話之人,一身闊袖緋衣,頭束紗冠,麵如皎玉,笑得眉眼彎彎如沐春風,手執一柄玉骨扇,舉手投足之間灑脫自如,那些千金小姐們頓時挪不開眼,紛紛紅著臉打聽是哪位王侯家的公子,在得知他是剛從涼州迴來的越王李憶時,均詫異不已。

    太後見越王來了,滿心歡喜,忙讓人在自己身邊加了個位置讓他坐下。

    那塊帕子終是被他討了去,惹得一眾千金小姐議論紛紛,看她的目光似看蝗蟲。

    淼淼的心一陣砰砰亂跳,偷偷抬眸看向李憶,恰好李憶也朝她看過來,還朝她眨了眨眼睛,隨即低聲吩咐了夏至幾句。

    不一會,淼淼麵前的案上便多了一條清蒸鯉魚。送魚來的宮婢悄悄說,越王怕她餓了,特意吩咐廚子現殺的魚,請柳姑娘嚐鮮。淼淼頓時熱淚盈眶,剛才那麽多人,都沒人看得出她繡的其實是一條錦鯉,果然還是越王了解自己啊。

    作者有話要說:看來晉王的粉絲不少啊,但晉王這樣傲嬌的性格,

    一旦喜歡上一個人,是不會知難而退的,

    咱又不能把六水掰成兩個三水分一個給她,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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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我家汪星人摔斷了腿,做了手術上了鋼板,它還不到半歲,好可憐,

    我那個心疼啊,原本還想寫多點的,但根本靜不下心碼字,請見諒。

    願它早日康複!也祝大家六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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