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呆了的不止李憶,涼州七小龍也被淼淼那凜然的氣勢完全威懾住了,不是捂著胳膊就是扶著牆,一時猶豫不決進退兩難。

    然而下一刻,哢嚓哢嚓……所有人再次看呆了,淼淼腳下的板車不知是承受不了她的霸氣還是她的體重,居然很不合時宜地——車裂了!

    “我的車子……我的車子啊……”剛剛轉醒的矮個子看到自己心愛的車子在淼淼腳下四分五裂,隻覺比自己挨打還要痛上幾分,一時悲痛欲絕,“你……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幹嘛要踩爛我的車子,那可是我媳婦啊……你好狠的心……”

    那車子可是他們唯一的財產啊,不打劫的時候可以運一下貨賺兩個銅板,打劫的時候就是個道具,沒了車子,他們靠什麽把羊牯逼進死胡同?這個死胖子把車子毀了,他們還怎麽運貨?還怎麽打劫?這不是要他們趕盡殺絕嗎?

    淼淼趕緊跳下車子,有點不好意思,“呃……我也不想的……”誰讓你媳婦那麽破。

    此時那幫歹徒已看出來,這個小胖子不是那麽好對付,可是開弓沒有迴頭箭,事情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他們若是罷手,豈非賠了車子又折兵?也太窩囊了點。鬥雞眼老大看了一眼那幫衣衫不整臉帶菜色的兄弟,一咬牙狠聲道:“兄弟們,咱們跟這兩個死胖子拚了!今天怎麽也不能空手迴去!幹一票,吃好的去!”

    於是這涼州七小龍再不講什麽道義了,一擁而上朝兩人衝了上去。

    淼淼忙舉起笤帚準備應戰,眼角一瞥,李憶那貨居然還躺在地上,頓時火了,朝他大喝一聲:“還躺著做什麽?等死嗎?”

    這一聲當頭棒喝,讓李憶徹底醒了過來,慌忙爬起身站到淼淼身後。

    淼淼之前沒下殺手,是因為顧及身份,她如今畢竟是永寧侯的女兒,不是以前的刺客淼淼,雖然這七個歹徒死不足惜,可她一個侯府小姐一出手便把這七人殺了,難免惹人非議。況且這七人也不算什麽窮兇極惡之徒,至少他們沒打算要他們的性命,她好不容易才有重生的機會,若非迫不得已,她不希望自己手上再沾人命。但現在這七人不依不撓的,傷了她事小,越王若有個什麽閃失,那就不得了了,永寧侯在皇帝麵前也不好交代。

    “既然你們要找死,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淼淼擋在李憶身前,將手中禿頭笤帚舞得密不透風,可惜這笤帚不是什麽殺人利器,並不能一招致命,況且那幫歹徒雖是一群烏合之眾,卻勝在人多,一時也

    奈何他們不得。更糟糕的是,淼淼雙拳難敵四掌,一不留神,仍是有兩人趁她不備竄了過去,直撲李憶。

    李憶見勢不妙,想往路口跑,但那兩個歹徒已堵在路口,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死胖子,把玉佩交出來!”

    千鈞一發之際,淼淼一把搶過鬥雞眼手中的砍柴刀往李憶拋了過去,厲聲道:“接著,誰靠近你就砍死他!”

    李憶手忙腳亂地接過砍柴刀,還差點拿反了,顫巍巍地指著那兩個歹徒,努力學著淼淼霸氣的口吻,“別……別過來!不然老、老、老子……砍死你們!”

    也是冤家路窄,兩名歹徒其中的一個還是剛才那個瘦高個,他根本不相信這個窩囊的大胖子敢用刀砍他,一邊擼著袖子一邊道:“哎喲喂,好兇啊,你砍啊,你爺爺我身上正癢癢呢,快往我身上招唿啊!”

    死生關頭,李憶就算再不上道,此時也不願意束手就擒,他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汗,道了聲阿彌陀佛,隨後兩眼一閉,用力揮動手臂,將手中的砍柴刀扔了出去。

    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

    “我草你姥姥個小丁丁!什麽破雞/巴玩意兒?哪個不長眼的兔崽子偷襲老子?”

    呃,這聲音……李憶睜開眼,隻見一小隊手持大刀的北衙禁衛軍衝了進小胡同,餘天賜正一邊捂著腦袋,一邊破口大罵,夏至和寶枝也跟在他身後,剛才的兩個歹徒此時已被禁衛軍製服。

    原來之前夏至到杜二娘家打點完畢,迴頭想接應李憶時,發覺李憶和淼淼被一夥歹徒堵在了死胡同裏,他雖然著急,卻知道自己衝進去也於事無補,聽寶枝說柳二小姐會武,能撐一會兒,當機立斷跑出去搬救兵。也是巧,正好撞到餘天賜帶著一隊禁衛軍在附近巡查,餘天賜一聽說他的地頭上竟有人攔路搶劫,劫的還是他的表兄越王,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當即嗷嗷叫著帶人衝了過來,不料才進胡同便中了“頭獎”。

    “二表兄……你怎麽樣?你沒事吧?”餘天賜一見李憶那狼狽不堪的模樣,頓時唬了一跳,也顧不上自己腦袋上的飛來橫禍了,忙上前扶著李憶查看,見他隻是皮外傷,這才放下心來。

    李憶一見救兵到,繃緊的神經頓時一鬆,渾身虛脫了似的,見到餘天賜腦門上的大疙瘩,決定直接忽視,指著淼淼的方向,心裏十萬火急,舌頭卻打了結,“快……快……救……救人……”

    早在餘天賜進來之前,淼淼已製服了兩人,餘天賜順著李憶手指的方向看

    過去時,恰好見到淼淼虎軀一震,隨即大吼一聲,先是一記分筋錯骨手,把其中一名歹徒的胳膊卸了,再一記大力金剛掌,一掌拍在另一名歹徒的胸口上,那歹徒當即如斷線的風箏般朝餘天賜等人飛了過來。

    餘天賜及一眾手下唰地閃身躲開,那歹徒便啪地一聲,死魚一樣摔在地上,哼也不哼一聲。還剩下最後一個歹徒,淼淼才堪堪擺出一招猴子偷桃的起手式,他已捂著褲襠慘叫一聲,直接倒地上裝死了,看得餘天賜一陣蛋痛。

    我日!餘天賜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將門出虎女,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永寧侯家這個胖妞啊。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你別嚇寶枝啊!”寶枝朝淼淼衝了過去。

    終於製服了歹徒,又看到李憶沒事,淼淼也是渾身虛脫了一般。她最後還是沒下殺手,不是不想,實在是有心無力,那七小龍雖是烏合之眾,出手沒個像樣的招式,但奈何這具身體還是太胖了,打沒多久便力不從心,讓她有種眼高手低的無力感,最後那兩招已是使盡了她洪荒之力,此時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伸著舌頭直喘氣。

    涼州七小龍此時已成了涼州七小蟲,被禁衛軍用繩子綁成了一串跪在地上,個個臉青鼻腫慘不忍睹。餘天賜提著龍牙刀,在他們麵前趾高氣揚地走了幾個來迴,“吃了豹子膽了你們!要打劫也不事先打聽打聽,竟然敢在老子的地頭上鬧事,嫌命長了是不是?他娘的還敢朝老子扔刀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瘦高個哭喪著臉道:“小官爺饒命啊,咱們也是餓得沒法子了啊,別說豹子膽了,兩天都沒一粒米下過肚了……”

    “臥草!你小子還敢頂嘴?”餘天賜一腳便踹了過去,“天底下沒窮人了?就你幾個最窮?沒飯吃了就可以打劫了?你們還有理兒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們這麽想,這天底下還有太平日子過啦?王法是要來幹什麽的?”

    餘天賜踹完一個不解氣,一邊扯起豆沙喉罵著,一邊挨個踹過去,“叫你目無王法!叫你打劫!叫你頂嘴!叫你扔刀子!叫你……我靠!你個死兔崽子竟然敢瞪我?膽兒肥了你!皮癢癢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們全扔大牢裏?”

    他說著抬腳又是一踹,七小蟲的老大當即慘叫一聲,大唿冤枉,“小官爺饒命啊,小的不是瞪您啊,小的哪敢瞪您啊,隻是小的這雙眼睛天生斜視,咱也不想的啊,您大人有大量啊。小的們走上這條絕路也是迫不得已啊,咱們涼州老家被突厥惡賊洗劫一空,又逢水災,家中

    老小不是病死就是餓死,官府又不管咱們死活,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咱們這才一路從涼州乞討到長安,不過是想謀條生路,吃頓飽飯而已啊……”

    他在這頭唿天搶地喊冤,他的兄弟們卻關注到另一件事上了,“小官爺,你方才說把咱們都扔牢裏去,那啥……牢裏……管飯嗎?”

    餘天賜身上的毛霎時又炸了起來,還管飯?你當你們是去住店的呢!他眯起丹鳳眼嗬嗬兩聲,“管啊,斷頭飯你聽說過吧。”他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個砍頭的動作,“老子答應你們,那天一定讓你們吃個飽!”

    涼州七小龍當場被嚇暈了一半,另一半在得知他們打劫的肥羊牯竟是當朝二皇子後也倒下了。

    夜涼如水,禁宮裏已敲過一更鼓。

    李憶半裸著上身歪在軟榻上,表情痛苦,哼哼哈哈的,正替他揉藥酒的夏至表情更痛苦,隻因李憶那身肥肉實在太……波瀾壯闊,可憐他揉得手都快斷了,淤血還未散去。李憶特意吩咐過,今日的事情半句不能泄露,所以兩人迴到宮後,連太醫都不敢召,塗的藥酒也是夏至在半路買的。

    “晉王殿下,越王殿下已經睡了……”

    殿外忽然傳來小內侍驚慌的阻攔聲,隨即有人冷冷喊了聲“滾”,一陣涼風帶入寢殿,竟是晉王來了。李憶一怔,慌忙坐起身。李昀披著一身寒氣進來時,夏至正手忙腳亂替李憶穿著衣服。

    “大、大哥,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

    李昀沉著臉,看著他身上那青一塊紫一塊的印子,薄唇緊抿,臉上一片陰霾,好一會才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遞過去,“用這個,好得快些。”

    李憶訕訕地道:“大哥,你都知道了?是天賜告訴你的?”

    李昀沒說話,朝夏至擺了擺手,夏至飛快退了出去。

    原來李憶今天千叮萬囑,叫餘天賜替他保守秘密,尤其不能讓安貴妃知道,餘天賜雖然答應了,但這個大喇叭連自己身上有幾根毛都恨不得告訴李昀的,這麽大的一件事,他覺得自己要是不找人傾訴一下會活生生憋死的,於是轉頭就聲情並茂地告訴了李昀。

    李昀依舊沉著臉,沉默半晌後卻忽然對他道:“二弟,出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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