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雪域之狼（一）
第十賽季，武林職業聯盟突然出現了一支從民間晉級的新隊伍——戰隊名叫“雪狼”，以銀色的狼圖騰作為戰隊徽章，隊長方之延年紀輕輕，戴著銀邊眼鏡微笑的模樣顯得十分彬彬有禮。
最近幾年很少有民間隊伍成功從城市賽晉級，雪狼戰隊的出現立即吸引了不少電競記者的目光，尤其是隊長方之延在接受采訪時毫不怯場，自始至終麵帶微笑，根本不像是從沒打過正式聯賽的新人。加上雪狼戰隊還有一對雙胞胎兄弟，民間一直有“雙生子會心有靈犀”的傳聞，很多人對這對雙胞胎的默契程度也十分好奇。
不少記者去網遊裏挖方之延的背景，結果卻一無所獲，方之延的id“刹那芳華”聽起來有些女性化，在網遊裏找到的同名角色幾乎全是妹子，他就像突然冒出來的民間高手，身上處處透著神秘。
除了隊長之外，其他選手的背景倒是很好找——明月天涯、明月聽風，網通區明教高手排行榜上的前幾位中正好有這兩個名字，顯然是呂明傑和呂明哲這對雙生子。女選手李素月、副隊長吳謙等人在網遊裏的小號和真實背景也很快被記者扒了出來，李素月和吳謙都是大學生，兩人還是校友，跟呂氏兄弟一樣全是哈爾濱人，眾人都在網通區有過幾個月的遊戲經曆。顯然，雪狼戰隊的隊員們是通過玩網遊結交，最終誌趣相投組團去打城市賽，一路晉級到了職業聯賽。
隻是，隊長方之延的背景來曆卻一直成謎。
有人預測，雪狼戰隊會成為本賽季最強的黑馬；也有人並不看好這支新隊，如今的聯盟高手如雲，像雪狼這樣從民間打上來的新隊伍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正式聯賽的壓力。
第十賽季，那還是長安戰隊剛拿下冠軍，楊劍尾巴翹上天的時候。
關於雪狼戰隊的傳言，在聯賽開始前就在聯盟傳得沸沸揚揚，方之延這個名字楊劍聽了無數遍，不過，當時的楊劍對這種小透明完全不關注，他覺得這種民間晉級的新隊到聯盟就是被各大戰隊虐成狗的命。
按照聯盟規則，開幕式的第一場比賽是上賽季的冠軍隊長安vs本賽季的新隊雪狼，楊劍對這場比賽很有信心，他想，他應該能打雪狼一個9:0，給新人一點顏色瞧瞧。
在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方之延很謙虛地微笑著說：“長安是上賽季的冠軍隊，第一場就跟長安交手，客觀來說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勝算，我隻希望隊員們放鬆心情，發揮出自己的水平就夠了。”
方隊長謙虛的迴答讓記者們好感倍增，而楊劍麵對同樣的問題，卻自信地笑了笑說：“長安戰隊是老牌強隊，上個賽季又剛拿下冠軍，對於開幕式的這場比賽，結果如何我想大家心裏都有數。”
他差點就把“我們應該會打個9:0”給說出口，還好秦夜在旁邊瞪了他一眼，楊劍立即把這句太囂張的話給收了迴去，改口說道：“雖然是跟新隊打，我們也會盡全力的，希望能給大家奉上一場精彩的比賽。”
兩位隊長截然不同的反應讓觀眾們議論紛紛，楊劍性格囂張在聯盟是出了名的，不少人暗地裏希望方之延能給力一點打敗長安，還有人在方之延微博下麵留言說：雪狼加油，去滅一滅某個逗逼隊長的威風！
當時楊劍的人氣極高，喜歡他的大多是玩武當劍宗且風格激進的玩家們，以及一些粉他顏值的女粉絲，但討厭他的人其實更多，畢竟他才20來歲就拿了一次冠軍，還不知道低調收斂，整天把“我們冠軍隊”掛在嘴邊，好像他是聯盟最牛的隊長一樣。
那些支持肖隊、邵隊、葉隊、川隊的粉絲們，自然看楊劍百般不順眼。
——就你拿過冠軍？我們肖隊/邵隊/川隊/葉隊都拿過冠軍好嗎？也沒人像你這樣天天把冠軍掛在嘴邊啊？！
網上一片罵聲，楊劍當時卻很驕傲地抱著“他們罵我證明我很紅”的奇葩思想，心安理得地跟記者和主播們吃吃喝喝。
***
第十賽季的賽前籌備會議很快就到了，他跟秦夜一起飛北京去開會，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雪狼隊長方之延。
楊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年輕人，男人戴著眼鏡一臉微笑，斯斯文文的，看上去就像是搞科學研究的專家，完全沒法把他跟電競選手聯係在一起。據說他是玩箏峨眉輔助的選手，還起了個“刹那芳華”這樣娘裏娘氣的名字……楊劍有些嫌棄地想，大老爺們玩個軟趴趴的箏峨眉輔助，這種打法早就過時了，這男人一看就沒太大的本事。
方之延見到楊劍之後，態度倒是很謙虛，微笑著伸出手說：“楊隊，你好，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這句話聽起來特別順耳，楊劍看方之延這才順眼了些，笑著說：“城市賽參賽隊伍那麽多，你們一路打上來也挺不容易的吧？職業聯賽賽程安排得相當緊密，一旦正式開始，隔兩三天就要比一場，還要北京上海的到處飛。”這意思就是我們職業聯賽才是最正規的比賽，我拿了冠軍我才是最牛的，你們打慣城市賽的小透明隊伍快來膜拜我吧。
方之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順著他的話說：“楊隊說得沒錯，職業聯賽比城市賽水平高太多了，賽製也更加專業，以後還請楊隊多多關照。”
“那是自然。”楊劍豪爽地拍了拍新隊長的肩膀，“對了，我跟你介紹一下各大戰隊的隊長，你剛來對很多人都不熟。”
——這已經擺出“我比你厲害，我來照顧一下你”的姿態了。
方之延看著他，笑而不語。
那天的晚宴，隔壁桌上坐了七星草的肖、蘇，華夏的謝、梁，銅雀的邵、鹿，落花辭的葉、林，盛唐的唐、陳——五大戰隊的正副隊長，一桌子全是當下聯盟人氣最高的大神們。
方之延一眼就看了出來，這群人並不想搭理楊劍，顯然，楊劍即便拿下過一次冠軍，卻依然無法融入到真正的大神圈子裏。就連他自家戰隊的副隊長秦夜，寧願多加一個凳子擠到這一桌，也不想跟楊劍一起坐。
眾人聚會的時候熟悉的人自然會聚到一起，一看座位就相當明顯，敢坐到這一桌的至少得到了聯盟目前資曆最老的隊長肖思敬的認可，楊劍顯然還沒這個資格，估計他自己也不太敢跟肖隊坐在一起。
方之延表麵上帶著微笑配合楊劍一起給大家敬酒，心底卻有些同情楊劍——這是多傻啊？看不出來他們都不愛理你嗎？
***
晚上迴到酒店後，雪狼戰隊的全員聚在一起開會，副隊長吳謙擔心地說：“聯賽過幾天就要開始，第一場就對上長安，楊劍好像很有信心的樣子，我們這邊是不是要盡快安排戰術了？”
“上一屆聯賽，長安能拿下冠軍的關鍵是什麽，你們知道嗎？”方之延突然問道。
雙胞胎裏的弟弟呂明傑苦惱地抓了抓頭發，道：“隊長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來聽聽不，我們的智商沒你高。”
方之延微微一笑，說：“其實，上個賽季的長安戰隊運氣實在太好，正巧遇到其他強隊都出問題。川神退役後華夏成績大幅度下滑；銅雀兩位老選手退役也正處在新老交替的階段；落花辭那邊提拔起來的兩個新人狀態還不穩定；最關鍵的是七星草，總決賽的時候，七星草對上長安，但副隊長蘇世輪卻因為車禍受傷而沒有上場。”
呂明傑恍然大悟：“這麽說來長安還真是走運啊！”
吳謙冷靜地開口說：“輪神出車禍的事情我也有聽說，據說是小腿骨折所以就沒來參賽。七星草沒了輪神，相當於肖隊沒了左膀右臂，怪不得長安能打贏七星草。”
“但楊劍並不這樣覺得。”方之延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說，“事實上，在林立明老隊長退役之後，長安戰隊早已比不上當年，現在的長安隻剩下外表華麗的空殼，楊劍和秦夜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掩飾，我們可以針對這一點來進行戰術布置。”方之延微微頓了頓，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至於楊劍？沒什麽本事，就會在記者麵前大放厥詞，大家不用理他，他隻是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可憐蟲罷了。”
方之延一語道破關鍵，僅憑一次晚宴，他就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年輕氣盛的楊劍，隻是典型的被勝利衝昏頭腦而沒有及時擺正心態的可憐蟲而已。
他現在尾巴翹得有多高，將來就會摔得有多慘。輿論可以將他捧到天上，也可以把他摔進地獄。因為外界的誇讚而沾沾自喜，忘記電競選手真正的舞台是殘酷的賽場，這對電競選手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
事實證明方之延的分析並沒有錯，第十賽季的開幕式，爆出了聯盟曆屆以來最大的冷門。
民間新晉的隊伍雪狼戰隊，在方之延出色的心理戰術布置之下，將長安戰隊從內部分化，以秦夜和楊劍的矛盾作為突破口，在擂台率先丟掉3分之後，一舉奪下三把令旗，以6:3的比分戰勝冠軍隊長安，用楊劍賽前根本瞧不起的箏峨眉輔助的陣容打得長安戰隊兵敗如山倒，連續三次團滅。
對楊劍來說，這相當於是方之延當麵甩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賽後，方之延帶隊到長安那邊握手，秦夜倒是表情平靜，楊劍的臉色卻極為難看，隨便跟方之延握了握手就轉身走了，方之延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想：他真有20歲了嗎？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這任性的脾氣簡直像是沒長大的中二病少年。
那場比賽結束後，楊劍並沒有參加賽後采訪，把爛攤子丟給了副隊長秦夜。
這種輸掉比賽就逃避的做法，讓方之延的心裏更加瞧不起他。
很多記者經常把楊劍和梁海濱拿來對比，因為他倆年紀相仿、都是玩武當的還都當了隊長，可方之延覺得，楊劍其實連梁海濱的一半都比不上，梁隊長至少在華夏成績大幅度下降被粉絲罵的時候敢於站出來解釋，承擔起一個隊長的職責，而楊劍，他隻會在贏的時候站出來接受褒獎，輸掉之後就如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
——真沒出息。方之延心想，估計是被家長慣壞了才這樣不懂事吧？
第十賽季的開幕式成了方之延的成名之戰，雪狼戰隊的雙輔助陣容因此進入大家的視線，這種在很多年前就被淘汰的陣容在方之延的手裏似乎又煥發出了新的光彩，一時之間，網遊裏玩箏峨眉輔助的人突然增多，可見，方之延的出現對整個網遊的格局尤其是峨眉門派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然而，對楊劍來說，第十賽季的開幕式卻是他的噩夢。
一場比賽，讓他從雲端跌落到泥沼，方之延這個響亮的耳光讓他無地自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甚至逃避到幕後，根本不敢去麵對媒體記者。
更雪上加霜的是，長安內部的不合讓戰隊成績一再下滑，甚至有過連輸十場的低穀期。楊劍覺得很茫然，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好像眼睜睜看著高樓大廈從地基開始崩塌，以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力挽狂瀾。
他想過努力振作，想過跟秦夜好好交流……但是，隊員們早就無法齊心，整個隊伍給人的感覺異常浮躁，楊劍又不是那種擅長做心理工作的隊長，他連自己的心理都調整不好又怎麽幫其他隊友？加上個性太過高傲，又不好意思在秦夜麵前低頭，以至於戰隊的成績越來越差造成惡性循環。
後麵的比賽他幾乎都在夢遊，再也找不迴當年那種一劍在手便勢不可擋的狀態。
長安最終無奈宣布解散，楊劍這才如夢初醒，隻是，一切都太遲了。
他永遠都忘不掉知道這個消息時的心情，就好像最珍視的一件寶物被他親手摔碎了一樣，懊惱，悔恨，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卻又無濟於事，隻能一個人坐在戰隊的訓練室裏，對著長安戰隊的隊徽發呆。
——這個隊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職業聯盟的賽場上了。
想到這裏，他的鼻子一陣酸澀，眼眶也忍不住有些發紅。
腦海裏突然迴憶起很多往事，比如年少時第一次來到戰隊試訓的那天，林立明微笑著看著他說：“楊劍是嗎？我收你當徒弟。”比如第一次在走廊裏見到秦夜的那天，還很青澀的他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說：“夜色你好，你是我最喜歡的職業選手。”還有林立明離開的那天，將手放在他肩膀上說：“以後長安戰隊就交給你了。”
過往的一切迴憶似乎都變成了帶刺的鞭子，狠狠抽打著他的心髒。
盛世長安，最終還是毀在了他的手裏，他有什麽麵目去麵對他的師父？又有什麽臉去見他的哥哥劉川？
楊劍那時候甚至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黑暗，強烈的自我厭惡讓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他一直待在訓練室裏發呆，直到右下角的qq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長安要解散了是嗎？”
發消息的人是方之延，楊劍沒有加他好友，他是通過職業選手的q群找到楊劍的。
——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楊劍懶得理這個人，他對方之延一點好感都沒有，他倒黴的開端就是開幕式上被方之延打臉的那場比賽，這個男人終結了他的美夢，一提到這個人的名字他就恨得牙癢，他特別討厭方之延，也一直覺得這個人的笑臉特別的虛偽。
方之延見對方沒反應，又接著說道：“你怎麽打算？就這樣放棄嗎？”
楊劍看到這句話，不禁有些難過。他是不想就這樣放棄，可是，作為長安的隊長，戰隊解散之後哪裏還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能去什麽戰隊？七星草？銅雀？這些戰隊的隊長估計都在看他的笑話，而那些二流弱隊他自己也不想去，一來，去二流隊伍實在不甘心，二來，堂堂冠軍隊的隊長跑去二流弱隊也太過丟人，以後還怎麽在聯盟混下去？
楊劍心情複雜地沉默了一會兒，才不太情願地打下幾個字：“沒想好。”
方之延發來個微笑：“來我們雪狼嗎？”
楊劍臉一黑，當時差點就發過去一句話：你在逗我？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故作平靜地說：“方隊長，你別開我玩笑了行嗎？”
方之延說：“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楊劍：“……”
方之延耐心打字道：“雪狼戰隊的擂台一直是弱項，阿傑和阿哲這對雙胞胎兄弟沒有一個能挑起守擂的大任，我在培養的李素月也是偏向於擂台過度的平穩打法。這個賽季擂台拿分太低，要不然雪狼的成績還能更好。我們迫切地需要攻擊型選手，我覺得你正好合適。”
“如果你沒有更好的選擇，可以考慮來我們雪狼。我跟吳謙商量了一下，他願意把副隊長的位置讓出來給你。”
“現在聯盟的一線強隊打法相對固定，你的風格就算去七星草之類的強隊也沒法融入到他們的體係當中，況且，輪神、鹿神這些人本身就是超高人氣的選手，他們不可能為你讓出副隊長的位置，隊長就更別想了。”
“楊劍，長安的解散既然已經成了事實，我覺得你也該清醒一下，好好為自己的以後考慮。”
“如果願意過來，隨時跟我聯係。”
楊劍怔怔地看著方之延發來的消息，沉默了很久。
他雖然很討厭方之延，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他去別的強隊肯定不會有人把副隊長的位置讓出來給他，而去二流隊伍，帶著一群水平不高的隊友也不可能有什麽作為。雪狼戰隊是本賽季最強的黑馬，方之延的指揮水平他自己也領教過，拋開個人的厭惡情緒，客觀來說這個男人確實很有想法，雪狼戰隊也確實更有前途。
去雪狼打擂台？去那個自己最討厭的人的眼皮底下當副隊長？
楊劍的心裏頓時有些矛盾。
考慮了幾天，發現除了雪狼之外，其他強隊根本沒人搭理他，聯係他的也都是些聯賽時排名墊底的三流隊伍……自尊心嚴重受創的楊劍隻好硬著頭皮給方之延發了條消息：“我決定來雪狼。”
打下這行字之後，楊劍的心裏十分忐忑，臉頰都忍不住發燙。
當初賽前會議時自己還擺出一副“我很牛逼”“我是前輩”的姿態拍著方之延的肩膀帶他到處敬酒，結果現在，自己卻淪落到沒有戰隊收留，不得不跑去雪狼當副隊長的地步，真是丟人。
好在方之延並沒有取笑他，而是發了個微笑的表情說：“歡迎你加入雪狼。”
楊劍正尷尬地不知怎麽答話，方之延便發來一串消息：“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讓領隊給你訂一下機票，你把行李帶到哈爾濱，來戰隊這邊看看，也正好跟大家熟悉一下。”
“下周五吧，我過來。”
“好的，到時候經理會親自去機場接你。”
“嗯。”
楊劍加了方之延好友，關掉聊天窗口後，他才突然想起來……這就答應加入雪狼，不是應該談談薪水什麽的嗎？自己好像連簽約費都沒談啊？
不過轉念一想，雪狼戰隊能給他一個容身之處，他應該感激才對。至於薪水，反正他不差那點錢，就……隨便要一點好了。
結果讓楊劍意外的是，雪狼簽他的時候，提出的價格居然是職業聯盟挖一流大神的高價，超過百萬的年薪、全額獎金、還有戰隊代言費8%的分成。
這麽高的價格讓不少人議論紛紛，很多人覺得楊劍並不值這個價；也有不少人覺得長安都解散了，雪狼肯收留楊劍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沒必要開出這樣的高價，雪狼的經理是不是傻的？哪怕價格砍一半楊劍也不得不去，不是嗎？
就連楊劍自己也非常震驚，他沒想到雪狼那邊給出的簽約費這麽高……
當天他就聯係了方之延，有些受寵若驚地問道：“那個，方隊長，經理提出的薪水……”
“怎麽？你覺得低了嗎？”耳邊傳來的男人的聲音非常溫和。
楊劍忙說：“不不不，不低……”其實是高了。
方之延微笑著道：“你不嫌低就好，戰隊現在沒有太多錢，隻能給你開出這樣的薪水，以後有了更多收入，大家的待遇也會跟著提高。如果你沒意見的話，就去聯盟辦理轉會手續？”
楊劍立即點點頭說：“好。”
方之延掛了電話。
事實上，其他戰隊的隊長看見楊劍的簽約費時也十分驚訝，就連雪狼內部，也有人對這個簽約費不太服氣。
方之延對他們解釋道：“雖然長安解散了，但我不能用撿垃圾的態度把楊劍撿迴來，這樣他在雪狼戰隊就永遠抬不起頭。這個薪水或許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期，但這也代表著我對楊劍的重視。因為我挖過來的，不是一個處境艱難、無處可去的可憐蟲，而是我們雪狼戰隊將來的副隊長。”
“我希望他到了戰隊之後，大家也不要用同情的心態去看他，而是以尊重一個副隊長的態度去對待他。他現在隻是一時低迷罷了，我相信，將來隻要他振作起來，他還是那個聯盟曾經的第一劍宗，他會跟我們一起並肩而戰，帶著雪狼戰隊走向冠軍。”
方之延的這段話說得非常平靜，臉上也帶著很親和的微笑。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連雪狼戰隊的人都看不起楊劍的話，那麽雪狼也根本沒有必要簽下楊劍。雪狼不是落難選手收容所，他簽楊劍確實是為了給雪狼疲軟的擂台賽增添一份助力，既然決定把楊劍簽過來，以後大家是隊友，就該給楊劍該有的尊重。
雪狼戰隊的所有人對方之延絕對心服口服，隊長這麽一說，大家也就不再有任何意見。
從薪水待遇就看得出方之延對楊劍的重視，說真的，這樣高的薪酬確實讓自尊心強烈的楊劍心裏好受了許多。
肖思敬對此的評價是：“方之延很會拉攏人心，楊劍這下絕對會死心塌地跟著他。”
葉辰希微笑著說：“給楊劍留足了麵子，這個方隊長倒是很會做人。”
邵澤航淡淡道：“方之延可不簡單。去雪狼當了副隊長，對楊劍來說，或許是一次涅磐重生。”
而劉川對此卻十分欣慰，楊劍肯放下那點自尊心去雪狼當副隊長，繼續厚著臉皮留在職業聯盟，而不是任性地選擇退役，作為哥哥，他覺得這個弟弟終於慢慢地長大了。
***
楊劍拖著大大的行李箱來到雪狼戰隊的那天，很意外的，方之延居然帶著全隊的人站在大廳裏等他，在他到來的時候給他鼓掌表示歡迎，還很耐心地介紹每一個隊員給他認識……
雖然心裏很別扭，可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感動。
作為眾人唾罵的“喪家之犬”，他並沒有遭到新戰隊的隊友們的排斥和蔑視，大家對他都特別友好，很尊重地叫他副隊長。尤其是方之延，微笑著帶他逛遍了整個戰隊俱樂部，耐心地介紹雪狼戰隊的生活起居，還親自給他安排了宿舍……
或許，這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自己不能再討厭方之延，要盡快去掉這種幼稚的抵觸情緒才是，因為，從今天開始，他們就會成為隊友。
第十賽季，武林職業聯盟突然出現了一支從民間晉級的新隊伍——戰隊名叫“雪狼”，以銀色的狼圖騰作為戰隊徽章，隊長方之延年紀輕輕，戴著銀邊眼鏡微笑的模樣顯得十分彬彬有禮。
最近幾年很少有民間隊伍成功從城市賽晉級，雪狼戰隊的出現立即吸引了不少電競記者的目光，尤其是隊長方之延在接受采訪時毫不怯場，自始至終麵帶微笑，根本不像是從沒打過正式聯賽的新人。加上雪狼戰隊還有一對雙胞胎兄弟，民間一直有“雙生子會心有靈犀”的傳聞，很多人對這對雙胞胎的默契程度也十分好奇。
不少記者去網遊裏挖方之延的背景，結果卻一無所獲，方之延的id“刹那芳華”聽起來有些女性化，在網遊裏找到的同名角色幾乎全是妹子，他就像突然冒出來的民間高手，身上處處透著神秘。
除了隊長之外，其他選手的背景倒是很好找——明月天涯、明月聽風，網通區明教高手排行榜上的前幾位中正好有這兩個名字，顯然是呂明傑和呂明哲這對雙生子。女選手李素月、副隊長吳謙等人在網遊裏的小號和真實背景也很快被記者扒了出來，李素月和吳謙都是大學生，兩人還是校友，跟呂氏兄弟一樣全是哈爾濱人，眾人都在網通區有過幾個月的遊戲經曆。顯然，雪狼戰隊的隊員們是通過玩網遊結交，最終誌趣相投組團去打城市賽，一路晉級到了職業聯賽。
隻是，隊長方之延的背景來曆卻一直成謎。
有人預測，雪狼戰隊會成為本賽季最強的黑馬；也有人並不看好這支新隊，如今的聯盟高手如雲，像雪狼這樣從民間打上來的新隊伍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正式聯賽的壓力。
第十賽季，那還是長安戰隊剛拿下冠軍，楊劍尾巴翹上天的時候。
關於雪狼戰隊的傳言，在聯賽開始前就在聯盟傳得沸沸揚揚，方之延這個名字楊劍聽了無數遍，不過，當時的楊劍對這種小透明完全不關注，他覺得這種民間晉級的新隊到聯盟就是被各大戰隊虐成狗的命。
按照聯盟規則，開幕式的第一場比賽是上賽季的冠軍隊長安vs本賽季的新隊雪狼，楊劍對這場比賽很有信心，他想，他應該能打雪狼一個9:0，給新人一點顏色瞧瞧。
在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方之延很謙虛地微笑著說：“長安是上賽季的冠軍隊，第一場就跟長安交手，客觀來說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勝算，我隻希望隊員們放鬆心情，發揮出自己的水平就夠了。”
方隊長謙虛的迴答讓記者們好感倍增，而楊劍麵對同樣的問題，卻自信地笑了笑說：“長安戰隊是老牌強隊，上個賽季又剛拿下冠軍，對於開幕式的這場比賽，結果如何我想大家心裏都有數。”
他差點就把“我們應該會打個9:0”給說出口，還好秦夜在旁邊瞪了他一眼，楊劍立即把這句太囂張的話給收了迴去，改口說道：“雖然是跟新隊打，我們也會盡全力的，希望能給大家奉上一場精彩的比賽。”
兩位隊長截然不同的反應讓觀眾們議論紛紛，楊劍性格囂張在聯盟是出了名的，不少人暗地裏希望方之延能給力一點打敗長安，還有人在方之延微博下麵留言說：雪狼加油，去滅一滅某個逗逼隊長的威風！
當時楊劍的人氣極高，喜歡他的大多是玩武當劍宗且風格激進的玩家們，以及一些粉他顏值的女粉絲，但討厭他的人其實更多，畢竟他才20來歲就拿了一次冠軍，還不知道低調收斂，整天把“我們冠軍隊”掛在嘴邊，好像他是聯盟最牛的隊長一樣。
那些支持肖隊、邵隊、葉隊、川隊的粉絲們，自然看楊劍百般不順眼。
——就你拿過冠軍？我們肖隊/邵隊/川隊/葉隊都拿過冠軍好嗎？也沒人像你這樣天天把冠軍掛在嘴邊啊？！
網上一片罵聲，楊劍當時卻很驕傲地抱著“他們罵我證明我很紅”的奇葩思想，心安理得地跟記者和主播們吃吃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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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賽季的賽前籌備會議很快就到了，他跟秦夜一起飛北京去開會，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雪狼隊長方之延。
楊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年輕人，男人戴著眼鏡一臉微笑，斯斯文文的，看上去就像是搞科學研究的專家，完全沒法把他跟電競選手聯係在一起。據說他是玩箏峨眉輔助的選手，還起了個“刹那芳華”這樣娘裏娘氣的名字……楊劍有些嫌棄地想，大老爺們玩個軟趴趴的箏峨眉輔助，這種打法早就過時了，這男人一看就沒太大的本事。
方之延見到楊劍之後，態度倒是很謙虛，微笑著伸出手說：“楊隊，你好，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這句話聽起來特別順耳，楊劍看方之延這才順眼了些，笑著說：“城市賽參賽隊伍那麽多，你們一路打上來也挺不容易的吧？職業聯賽賽程安排得相當緊密，一旦正式開始，隔兩三天就要比一場，還要北京上海的到處飛。”這意思就是我們職業聯賽才是最正規的比賽，我拿了冠軍我才是最牛的，你們打慣城市賽的小透明隊伍快來膜拜我吧。
方之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順著他的話說：“楊隊說得沒錯，職業聯賽比城市賽水平高太多了，賽製也更加專業，以後還請楊隊多多關照。”
“那是自然。”楊劍豪爽地拍了拍新隊長的肩膀，“對了，我跟你介紹一下各大戰隊的隊長，你剛來對很多人都不熟。”
——這已經擺出“我比你厲害，我來照顧一下你”的姿態了。
方之延看著他，笑而不語。
那天的晚宴，隔壁桌上坐了七星草的肖、蘇，華夏的謝、梁，銅雀的邵、鹿，落花辭的葉、林，盛唐的唐、陳——五大戰隊的正副隊長，一桌子全是當下聯盟人氣最高的大神們。
方之延一眼就看了出來，這群人並不想搭理楊劍，顯然，楊劍即便拿下過一次冠軍，卻依然無法融入到真正的大神圈子裏。就連他自家戰隊的副隊長秦夜，寧願多加一個凳子擠到這一桌，也不想跟楊劍一起坐。
眾人聚會的時候熟悉的人自然會聚到一起，一看座位就相當明顯，敢坐到這一桌的至少得到了聯盟目前資曆最老的隊長肖思敬的認可，楊劍顯然還沒這個資格，估計他自己也不太敢跟肖隊坐在一起。
方之延表麵上帶著微笑配合楊劍一起給大家敬酒，心底卻有些同情楊劍——這是多傻啊？看不出來他們都不愛理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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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迴到酒店後，雪狼戰隊的全員聚在一起開會，副隊長吳謙擔心地說：“聯賽過幾天就要開始，第一場就對上長安，楊劍好像很有信心的樣子，我們這邊是不是要盡快安排戰術了？”
“上一屆聯賽，長安能拿下冠軍的關鍵是什麽，你們知道嗎？”方之延突然問道。
雙胞胎裏的弟弟呂明傑苦惱地抓了抓頭發，道：“隊長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來聽聽不，我們的智商沒你高。”
方之延微微一笑，說：“其實，上個賽季的長安戰隊運氣實在太好，正巧遇到其他強隊都出問題。川神退役後華夏成績大幅度下滑；銅雀兩位老選手退役也正處在新老交替的階段；落花辭那邊提拔起來的兩個新人狀態還不穩定；最關鍵的是七星草，總決賽的時候，七星草對上長安，但副隊長蘇世輪卻因為車禍受傷而沒有上場。”
呂明傑恍然大悟：“這麽說來長安還真是走運啊！”
吳謙冷靜地開口說：“輪神出車禍的事情我也有聽說，據說是小腿骨折所以就沒來參賽。七星草沒了輪神，相當於肖隊沒了左膀右臂，怪不得長安能打贏七星草。”
“但楊劍並不這樣覺得。”方之延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說，“事實上，在林立明老隊長退役之後，長安戰隊早已比不上當年，現在的長安隻剩下外表華麗的空殼，楊劍和秦夜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掩飾，我們可以針對這一點來進行戰術布置。”方之延微微頓了頓，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至於楊劍？沒什麽本事，就會在記者麵前大放厥詞，大家不用理他，他隻是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可憐蟲罷了。”
方之延一語道破關鍵，僅憑一次晚宴，他就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年輕氣盛的楊劍，隻是典型的被勝利衝昏頭腦而沒有及時擺正心態的可憐蟲而已。
他現在尾巴翹得有多高，將來就會摔得有多慘。輿論可以將他捧到天上，也可以把他摔進地獄。因為外界的誇讚而沾沾自喜，忘記電競選手真正的舞台是殘酷的賽場，這對電競選手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
事實證明方之延的分析並沒有錯，第十賽季的開幕式，爆出了聯盟曆屆以來最大的冷門。
民間新晉的隊伍雪狼戰隊，在方之延出色的心理戰術布置之下，將長安戰隊從內部分化，以秦夜和楊劍的矛盾作為突破口，在擂台率先丟掉3分之後，一舉奪下三把令旗，以6:3的比分戰勝冠軍隊長安，用楊劍賽前根本瞧不起的箏峨眉輔助的陣容打得長安戰隊兵敗如山倒，連續三次團滅。
對楊劍來說，這相當於是方之延當麵甩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賽後，方之延帶隊到長安那邊握手，秦夜倒是表情平靜，楊劍的臉色卻極為難看，隨便跟方之延握了握手就轉身走了，方之延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想：他真有20歲了嗎？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這任性的脾氣簡直像是沒長大的中二病少年。
那場比賽結束後，楊劍並沒有參加賽後采訪，把爛攤子丟給了副隊長秦夜。
這種輸掉比賽就逃避的做法，讓方之延的心裏更加瞧不起他。
很多記者經常把楊劍和梁海濱拿來對比，因為他倆年紀相仿、都是玩武當的還都當了隊長，可方之延覺得，楊劍其實連梁海濱的一半都比不上，梁隊長至少在華夏成績大幅度下降被粉絲罵的時候敢於站出來解釋，承擔起一個隊長的職責，而楊劍，他隻會在贏的時候站出來接受褒獎，輸掉之後就如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
——真沒出息。方之延心想，估計是被家長慣壞了才這樣不懂事吧？
第十賽季的開幕式成了方之延的成名之戰，雪狼戰隊的雙輔助陣容因此進入大家的視線，這種在很多年前就被淘汰的陣容在方之延的手裏似乎又煥發出了新的光彩，一時之間，網遊裏玩箏峨眉輔助的人突然增多，可見，方之延的出現對整個網遊的格局尤其是峨眉門派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然而，對楊劍來說，第十賽季的開幕式卻是他的噩夢。
一場比賽，讓他從雲端跌落到泥沼，方之延這個響亮的耳光讓他無地自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甚至逃避到幕後，根本不敢去麵對媒體記者。
更雪上加霜的是，長安內部的不合讓戰隊成績一再下滑，甚至有過連輸十場的低穀期。楊劍覺得很茫然，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好像眼睜睜看著高樓大廈從地基開始崩塌，以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力挽狂瀾。
他想過努力振作，想過跟秦夜好好交流……但是，隊員們早就無法齊心，整個隊伍給人的感覺異常浮躁，楊劍又不是那種擅長做心理工作的隊長，他連自己的心理都調整不好又怎麽幫其他隊友？加上個性太過高傲，又不好意思在秦夜麵前低頭，以至於戰隊的成績越來越差造成惡性循環。
後麵的比賽他幾乎都在夢遊，再也找不迴當年那種一劍在手便勢不可擋的狀態。
長安最終無奈宣布解散，楊劍這才如夢初醒，隻是，一切都太遲了。
他永遠都忘不掉知道這個消息時的心情，就好像最珍視的一件寶物被他親手摔碎了一樣，懊惱，悔恨，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卻又無濟於事，隻能一個人坐在戰隊的訓練室裏，對著長安戰隊的隊徽發呆。
——這個隊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職業聯盟的賽場上了。
想到這裏，他的鼻子一陣酸澀，眼眶也忍不住有些發紅。
腦海裏突然迴憶起很多往事，比如年少時第一次來到戰隊試訓的那天，林立明微笑著看著他說：“楊劍是嗎？我收你當徒弟。”比如第一次在走廊裏見到秦夜的那天，還很青澀的他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說：“夜色你好，你是我最喜歡的職業選手。”還有林立明離開的那天，將手放在他肩膀上說：“以後長安戰隊就交給你了。”
過往的一切迴憶似乎都變成了帶刺的鞭子，狠狠抽打著他的心髒。
盛世長安，最終還是毀在了他的手裏，他有什麽麵目去麵對他的師父？又有什麽臉去見他的哥哥劉川？
楊劍那時候甚至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黑暗，強烈的自我厭惡讓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他一直待在訓練室裏發呆，直到右下角的qq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長安要解散了是嗎？”
發消息的人是方之延，楊劍沒有加他好友，他是通過職業選手的q群找到楊劍的。
——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楊劍懶得理這個人，他對方之延一點好感都沒有，他倒黴的開端就是開幕式上被方之延打臉的那場比賽，這個男人終結了他的美夢，一提到這個人的名字他就恨得牙癢，他特別討厭方之延，也一直覺得這個人的笑臉特別的虛偽。
方之延見對方沒反應，又接著說道：“你怎麽打算？就這樣放棄嗎？”
楊劍看到這句話，不禁有些難過。他是不想就這樣放棄，可是，作為長安的隊長，戰隊解散之後哪裏還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能去什麽戰隊？七星草？銅雀？這些戰隊的隊長估計都在看他的笑話，而那些二流弱隊他自己也不想去，一來，去二流隊伍實在不甘心，二來，堂堂冠軍隊的隊長跑去二流弱隊也太過丟人，以後還怎麽在聯盟混下去？
楊劍心情複雜地沉默了一會兒，才不太情願地打下幾個字：“沒想好。”
方之延發來個微笑：“來我們雪狼嗎？”
楊劍臉一黑，當時差點就發過去一句話：你在逗我？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故作平靜地說：“方隊長，你別開我玩笑了行嗎？”
方之延說：“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楊劍：“……”
方之延耐心打字道：“雪狼戰隊的擂台一直是弱項，阿傑和阿哲這對雙胞胎兄弟沒有一個能挑起守擂的大任，我在培養的李素月也是偏向於擂台過度的平穩打法。這個賽季擂台拿分太低，要不然雪狼的成績還能更好。我們迫切地需要攻擊型選手，我覺得你正好合適。”
“如果你沒有更好的選擇，可以考慮來我們雪狼。我跟吳謙商量了一下，他願意把副隊長的位置讓出來給你。”
“現在聯盟的一線強隊打法相對固定，你的風格就算去七星草之類的強隊也沒法融入到他們的體係當中，況且，輪神、鹿神這些人本身就是超高人氣的選手，他們不可能為你讓出副隊長的位置，隊長就更別想了。”
“楊劍，長安的解散既然已經成了事實，我覺得你也該清醒一下，好好為自己的以後考慮。”
“如果願意過來，隨時跟我聯係。”
楊劍怔怔地看著方之延發來的消息，沉默了很久。
他雖然很討厭方之延，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他去別的強隊肯定不會有人把副隊長的位置讓出來給他，而去二流隊伍，帶著一群水平不高的隊友也不可能有什麽作為。雪狼戰隊是本賽季最強的黑馬，方之延的指揮水平他自己也領教過，拋開個人的厭惡情緒，客觀來說這個男人確實很有想法，雪狼戰隊也確實更有前途。
去雪狼打擂台？去那個自己最討厭的人的眼皮底下當副隊長？
楊劍的心裏頓時有些矛盾。
考慮了幾天，發現除了雪狼之外，其他強隊根本沒人搭理他，聯係他的也都是些聯賽時排名墊底的三流隊伍……自尊心嚴重受創的楊劍隻好硬著頭皮給方之延發了條消息：“我決定來雪狼。”
打下這行字之後，楊劍的心裏十分忐忑，臉頰都忍不住發燙。
當初賽前會議時自己還擺出一副“我很牛逼”“我是前輩”的姿態拍著方之延的肩膀帶他到處敬酒，結果現在，自己卻淪落到沒有戰隊收留，不得不跑去雪狼當副隊長的地步，真是丟人。
好在方之延並沒有取笑他，而是發了個微笑的表情說：“歡迎你加入雪狼。”
楊劍正尷尬地不知怎麽答話，方之延便發來一串消息：“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讓領隊給你訂一下機票，你把行李帶到哈爾濱，來戰隊這邊看看，也正好跟大家熟悉一下。”
“下周五吧，我過來。”
“好的，到時候經理會親自去機場接你。”
“嗯。”
楊劍加了方之延好友，關掉聊天窗口後，他才突然想起來……這就答應加入雪狼，不是應該談談薪水什麽的嗎？自己好像連簽約費都沒談啊？
不過轉念一想，雪狼戰隊能給他一個容身之處，他應該感激才對。至於薪水，反正他不差那點錢，就……隨便要一點好了。
結果讓楊劍意外的是，雪狼簽他的時候，提出的價格居然是職業聯盟挖一流大神的高價，超過百萬的年薪、全額獎金、還有戰隊代言費8%的分成。
這麽高的價格讓不少人議論紛紛，很多人覺得楊劍並不值這個價；也有不少人覺得長安都解散了，雪狼肯收留楊劍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沒必要開出這樣的高價，雪狼的經理是不是傻的？哪怕價格砍一半楊劍也不得不去，不是嗎？
就連楊劍自己也非常震驚，他沒想到雪狼那邊給出的簽約費這麽高……
當天他就聯係了方之延，有些受寵若驚地問道：“那個，方隊長，經理提出的薪水……”
“怎麽？你覺得低了嗎？”耳邊傳來的男人的聲音非常溫和。
楊劍忙說：“不不不，不低……”其實是高了。
方之延微笑著道：“你不嫌低就好，戰隊現在沒有太多錢，隻能給你開出這樣的薪水，以後有了更多收入，大家的待遇也會跟著提高。如果你沒意見的話，就去聯盟辦理轉會手續？”
楊劍立即點點頭說：“好。”
方之延掛了電話。
事實上，其他戰隊的隊長看見楊劍的簽約費時也十分驚訝，就連雪狼內部，也有人對這個簽約費不太服氣。
方之延對他們解釋道：“雖然長安解散了，但我不能用撿垃圾的態度把楊劍撿迴來，這樣他在雪狼戰隊就永遠抬不起頭。這個薪水或許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期，但這也代表著我對楊劍的重視。因為我挖過來的，不是一個處境艱難、無處可去的可憐蟲，而是我們雪狼戰隊將來的副隊長。”
“我希望他到了戰隊之後，大家也不要用同情的心態去看他，而是以尊重一個副隊長的態度去對待他。他現在隻是一時低迷罷了，我相信，將來隻要他振作起來，他還是那個聯盟曾經的第一劍宗，他會跟我們一起並肩而戰，帶著雪狼戰隊走向冠軍。”
方之延的這段話說得非常平靜，臉上也帶著很親和的微笑。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連雪狼戰隊的人都看不起楊劍的話，那麽雪狼也根本沒有必要簽下楊劍。雪狼不是落難選手收容所，他簽楊劍確實是為了給雪狼疲軟的擂台賽增添一份助力，既然決定把楊劍簽過來，以後大家是隊友，就該給楊劍該有的尊重。
雪狼戰隊的所有人對方之延絕對心服口服，隊長這麽一說，大家也就不再有任何意見。
從薪水待遇就看得出方之延對楊劍的重視，說真的，這樣高的薪酬確實讓自尊心強烈的楊劍心裏好受了許多。
肖思敬對此的評價是：“方之延很會拉攏人心，楊劍這下絕對會死心塌地跟著他。”
葉辰希微笑著說：“給楊劍留足了麵子，這個方隊長倒是很會做人。”
邵澤航淡淡道：“方之延可不簡單。去雪狼當了副隊長，對楊劍來說，或許是一次涅磐重生。”
而劉川對此卻十分欣慰，楊劍肯放下那點自尊心去雪狼當副隊長，繼續厚著臉皮留在職業聯盟，而不是任性地選擇退役，作為哥哥，他覺得這個弟弟終於慢慢地長大了。
***
楊劍拖著大大的行李箱來到雪狼戰隊的那天，很意外的，方之延居然帶著全隊的人站在大廳裏等他，在他到來的時候給他鼓掌表示歡迎，還很耐心地介紹每一個隊員給他認識……
雖然心裏很別扭，可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感動。
作為眾人唾罵的“喪家之犬”，他並沒有遭到新戰隊的隊友們的排斥和蔑視，大家對他都特別友好，很尊重地叫他副隊長。尤其是方之延，微笑著帶他逛遍了整個戰隊俱樂部，耐心地介紹雪狼戰隊的生活起居，還親自給他安排了宿舍……
或許，這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自己不能再討厭方之延，要盡快去掉這種幼稚的抵觸情緒才是，因為，從今天開始，他們就會成為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