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這一迴南方, 沒有一年半載的過不來,蘇梅抱著小瑜兒上車, 便讓趙恪先送顧丹雪迴家住一晚, 和爸媽好好說說話,明兒跟顧八夫妻到火車站與他們匯合。


    車子停在胡同口,顧丹雪拎著小包下車, 衝蘇梅、小瑜兒揮了揮, 轉身進了胡同。


    一邊走,顧丹雪一邊抬腕看了看表, 這個時間點, 爸爸還沒有下班, 媽媽沒工作, 平常不是去外婆家, 就是逛逛街或是跟一幫婦人玩玩牌。


    跟門房打了聲招唿, 顧丹雪抬腳邁過門檻,經過主院往裏瞟了眼,正房的門大開著, 隱隱約約的歡笑聲從中傳了過來。


    聽著像是妗子她們。


    擰了擰眉, 顧丹雪沒有進去, 轉身迴了自己的院子。


    院門口, 顧丹雪跟範秋秋走了個對臉。


    “表姐!”範秋秋驚訝地看著突然迴來的顧丹雪, 不自在地往旁邊讓了讓。


    顧丹雪退出去掃了眼院門上的匾額,是她的院子沒錯:“你怎麽在兒?”


    “我, ”範秋秋囁嚅了下, “小姑安排我住過來的, 說這兒風景獨好。”一院子的名貴花草,爭相鬥豔, 美得跟仙境似的,她早就想搬進來住了。


    顧丹雪一愣,不明白家裏那麽多院子,為什麽要將人安排到她這裏,媽媽又不是不知道,她向來不喜這個表妹。算了,左右自己在家也就住一晚,沒必要因為這個鬧起來,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繞過對方,顧丹雪快步進了屋。


    客廳裏的擺設大多換了位置,眉間一皺,顧丹雪隱隱有些不快,最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了。


    掀簾進入臥室,目光掃過床上淩亂沒疊的被子,打開的妝盒,翻動的書桌,大腦“嗡”的一聲,顧丹雪霍然迴頭,失控地叫道:“你住我臥室!誰讓你住的?”


    “小姑讓的呀。”過了這麽會兒,範秋秋心裏的那點不自在早就消失了,左右這個家裏做主的還是小姑,表姐鬧起來又如何,大不了,她今兒隨媽媽迴家避一避,明兒待她走了,再過來就是,“小姑說你以後也不迴來了,好好的閨房放著也是放著。”


    顧丹雪喉嚨一哽:“我爸知道嗎?”


    “飯桌上,姑姑提過一句。”範秋秋實話實說道。


    顧丹雪咬著牙,才忍下心頭的憤怒悲涼,轉而平靜道:“裏麵的東西,拿了什麽放迴原處,我等會兒帶人過來收拾。”


    說罷,轉身快步出了家門,到街上叫了人力車,去了顧老那兒。


    “叔太爺……”看到老人,顧丹雪一路忍著的委屈傾泄而出,止不住哭道,“我沒家了,我的東西被我媽送人了嗚……我不要她當我媽,哪有人這樣的……”


    顧老被她哭得一愣,放下手裏的筆記,點了點身旁的沙發:“坐!”隨之拉響了係在實木沙發背上的絲線。


    保姆聽到鈴聲,推門進來。


    顧老下巴一點顧丹雪,保姆立馬點了點頭,過來扶起顧丹雪,向外走道:“女孩子眼淚珍貴,不管什麽事有你叔太爺呢。快別哭了,跟我去隔壁洗洗臉,抹點香脂。”


    安頓好顧丹雪,保姆一個電話打到了那邊,找門房和那邊的保姆問明了情況。隨之敲響了書房的門,稟報道:“認親宴過後,範雲把娘家侄女接過去,安頓在了丹雪房裏。”


    “房裏?”顧老抬眉看向保姆,是他理解有問題嗎?祖宅那麽多院子、房間,哪裏不能安頓?!


    保姆點了點頭。


    顧老嗤了聲:“家具廠新招的一批大學生,李廠長不是說沒地方解決住處嗎,打電話給顧森,讓他留個主院,其他院子捐給家具廠幾年。”


    保姆一震,不可思議地看向顧老。


    顧老想到趙恪私下跟他說的那些話,對保姆擺了擺手:“打完電話,你隨丹雪過去一趟,看哪些東西要帶,哪些東西不帶,幫她收拾一下。”


    “是!”保姆應了聲,帶著丹雪去了祖宅。


    範雲聽侄女範秋秋說顧丹雪迴來又走了,心下就是咯噔一聲,她女兒她清楚,那就不是一個受氣的,知道有人占了她的臥室,不鬧一場她能罷休!


    “表姐也真是的,不想讓我住說一聲,我搬出來就是,哪值得跑出去鬧到外人麵前,讓人家憑白地看小姑你的笑話。”


    是啊,多大的事!心裏氣、不滿為什麽不先跟她這個當媽的說一聲,非要跑出去鬧。


    再想想認親宴那天,自己提前一月幫她訂了禮服,又辛辛苦苦跑到華僑商店選鞋、挑襪的,好不容易給她從頭到腳備了一身行頭,她不穿也就算了,在老太太和一眾賓客麵前,全程黏在姓蘇的身邊,反倒對自己這個親生母親避如蛇蠍,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為自己是後娘呢。


    越想越氣,範雲抽了張牌往桌上一摔:“別理她,敢給我鬧,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她大嫂笑著勸道:“孩子還小呢,你也別急,迴頭慢慢教……”


    “那強種,我教也得她願意聽啊,你看她什麽時候聽過我的話?”


    她大嫂衝身旁的婦人使了個眼色。


    那婦人得到她大嫂的示意,甩出一張牌,笑道:“孩子不聽話,那是你打的少,你看看我家孩子,哪個不乖?哪個不孝順?這麽點大就不聽話,大了,還指望她孝敬你,給你養老,做夢呢。”


    範雲聽得若有所思,可真要她動手,她是不敢的。


    保姆過來收拾東西,自然要見女主人打聲招唿。


    範雲剛被人拱了一肚子火,直接甩臉色,嚷了句“不見”!


    保姆蹙了蹙眉,她在外代表的是顧老的顏麵,範雲稍明事理點都不會對她撂臉子:“走吧,去你院裏。”


    顧丹雪也是愣了一瞬,隨之點了點頭,領著保姆去了自個兒的院子。


    找出箱子裝書、手飾、古玩,拿出床單打包衣服被褥……顧丹雪那是恨不得將屋裏的一針一線都帶走。


    保姆驚得瞪圓了眼:“丹、丹雪,被子、衣服……”


    顧丹雪明白保姆的意思,被子、毯子,範秋秋蓋過了,幾箱的衣服也被她穿了一遍,這要擱以前,她肯定是大手一揮,“賞她了”或是“丟了”。可是跟幹媽生活這麽久,她哪還舍得浪費啊,按幹媽的價值觀,沒有什麽是不能迴收利用的。


    “都是好料子,拆拆洗洗裁了,做圍裙、鞋子。”


    不是純棉就是府綢、雪緞、蠶絲、毛毯什麽的,便是不拆送人還能得句謝謝。


    “對了,找把工具,家具拆了帶走。”都是上好的木料,給幹媽留著做玩具,也比讓範秋秋那丫頭用著強。


    東西裝好,顧森也下班迴來了。


    看著胡同裏停了一溜的車架,個個裝得滿滿當當,他還納悶地問司機:“誰搬家嗎?”


    司機探頭往外看了眼,認出了保姆:“是茶姨。”


    顧森一愣,想起了保姆電話裏說的事,煩躁地抓了抓頭,推門下車,走近才發現車上的東西是那麽眼熟:“茶姨,小雪,你們這是?”


    顧丹雪對他有氣,臉一扭,看向了別處。


    保姆無奈地輕歎了聲:“家裏已經沒有丹雪的地方了,屋裏的東西我們便收拾收拾帶走了。”


    什麽叫家裏沒她的地方了?她那個院子十幾間屋子,秋秋住一間怎麽了?“茶姨,丹雪小兒心性,你怎麽也……”


    保姆笑笑:“捐房的事,你明兒別忘了找李廠長。”


    “這是祖宅,我不會捐的!”顧森硬氣道,“有問題,你讓叔爺給我打電話。”


    這會兒知道肉痛了,閨女的臥室被人占了,怎麽表現得就那麽無所謂呢?


    保姆依舊好脾氣地笑笑,衝大家揮了下手,車架一輛輛出了胡同。


    顧森望著女兒隨茶姨遠去的背影,怔怔地立在原地,心裏缺了一塊,從頭到尾她都沒跟自己說過一句話!


    他真不明白,不就是一間屋子嗎?哪來的這麽大的氣性,見到親爹都不吭一聲,直接掉臉子走了。


    ……


    “媽媽,”迴去的路上,小瑜兒坐在蘇梅懷裏,轉著手裏的一朵月季花,“我們要迴家了嗎?”


    “嗯,迴我們南方的家。小瑜兒還記得王奶奶、張大娘、王叔叔、囡囡,蔡校長、孟叔叔、吳老師、三毛……”


    “記得。”小瑜兒扯去花莖上的葉子,把花插進蘇梅的辮子裏,“媽媽,好看嗎?”


    “好看,謝謝小瑜兒。”


    “嘻嘻……媽媽,甜甜跟我們一起迴家嗎?”


    “不跟。”


    小瑜兒嘴一癟:“媽媽不能把她帶上嗎?”


    “不能。”蘇梅笑道,“要不,媽媽和爸爸迴家,把你留在這兒陪爺爺好不好?”


    “不、不,”小瑜兒忙抱住蘇梅的胳膊叫道,“我不要留下,我要跟媽媽迴家。”


    “看,你都不願意離開媽媽,怎能讓甜甜離開爸媽跟我們迴家呢?”


    “嗚……我喜歡她啊~”


    蘇梅好笑地點了點他的鼻頭:“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呃~”小瑜兒一怔,眼裏水汪汪地道,“媽媽不是說,看到了心生歡喜。”


    “對啊,那你看到丹雪姐姐心生歡喜不?”


    小瑜兒點點頭:“丹雪姐姐長得漂亮。”


    “你喜歡姐姐,也喜歡甜甜,一樣都是喜歡,迴家後,沒有甜甜,你可以看丹雪姐姐啊。”


    好、好像是這麽個理。


    趙恪看兒子被他媽幾句話哄住了,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臉蛋:“傻!”


    ……


    上午11點的火車,淩晨四點多,趙恪掀被下床,蘇梅緊跟著翻身坐了起來。


    趙恪:“要買肉嗎?”


    蘇梅點點頭,走前,她想給小黑蛋三人做些肉幹。


    “錢票在哪?我去買,”趙恪穿好衣服,扶她躺下道,“你再睡會兒。”


    蘇梅指指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


    趙恪走後,蘇梅也沒感睡死,又躺了十幾分鍾,就起來了。


    熬粥、烙餅。


    幹蝦開水燙一下,剝殼,連同泡好的木耳、菌子一起切碎,炒製。


    趙恪拿著錢票跑了四五個供銷社,買迴來五斤瘦肉,四個豬蹄,兩條魚、三斤油。


    蘇梅接過來宰殺清洗後,瘦肉做成了肉幹,豬蹄鹵上,魚切塊掛糊油炸,趁著油鍋順手又炸了盆青菜丸子。


    東西一做好,來不及吃飯,趁熱,趙恪騎上自行車帶上她去了軍部。


    小黑蛋、趙瑾、林念營訓練結束,已等在軍部門口。


    一看兩人過來,撒腿跑到了跟前:“趙爸、娘。”


    “爸、媽。”


    “趙叔、小嬸。”


    趙恪單腿一支地,停了下來。


    蘇梅跳下後座,問三人:“洗手了嗎?”


    小黑蛋點了點頭:“娘,我聞到肉香了。”


    蘇梅把裝豬蹄的油紙包遞給他:“鹵豬蹄。”


    小黑蛋打開,兄弟仨各捏了一塊,吃完還想再吃,蘇梅沒讓:“這個能放,中午再吃。來,嚐嚐我烙的卷餅。”


    餅裏夾了菜,咬一口外焦裏嫩,鮮香可口。


    三人吃餅的當口,蘇梅打開盒飯,一人遞了一盒粥。


    一頓飯吃完,三人抱著肚子長出了口氣。


    “娘,”小黑蛋抱著蘇梅的腰不舍道,“真不想讓你走。”


    趙恪把裝東西的竹籃遞給趙瑾,敲了敲小黑蛋的頭:“光舍不得你娘?”


    小黑蛋忙鬆開蘇梅,抱了抱趙恪:“當然還有趙爸啦~”


    趙恪翹了翹嘴角,攬著他的肩頭拍了拍:“記得寫信。”


    “嗯。”小黑蛋眼眶有點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蘇梅心下澀然,抱了抱林念營、趙瑾:“籃子裏我給你們做了些肉幹、炸魚塊、丸子。迴南方後,我再做點肉醬、魚幹給你們寄過來,別舍不得吃。”


    “好!”兩人抹了下眼角,依戀地在她懷裏蹭了蹭。


    趙恪鬆開小黑蛋,跟著抱了抱趙瑾、林念營:“照顧好自己!”


    三人點了點頭。


    ……


    十點半,大家準時在火車站匯合。


    蘇梅看著顧丹雪身旁那跟小山似的一堆東西,抬手敲了她一記:“怕幹媽餓著你,還是凍著你啊?”


    “這還是刪減後的呢。”江敏笑道,“你不知道,原來有多少,九大車!這丫頭把她房裏的家具都拆了,說都是好木料,要帶迴南方讓你做玩具用。”


    蘇梅見過顧淼小花廳裏的家具,一水的黃花梨。顧丹雪早幾年作為家族嫡支裏唯一的孩子,用的東西自然不比後找迴來的顧淼差。


    “好好的家具拆了就不值錢了,我做玩具什麽料子都成,你沒事折騰它幹嘛?”


    顧丹雪抿了抿唇,抱著蘇梅的腰不吭聲。


    什麽情況?蘇梅不由看向了江敏。


    江敏心疼地摸了摸顧丹雪的頭,把範雲讓侄女占了她屋子的事說了一遍。


    蘇梅:“……”


    當著顧丹雪,蘇梅不好說什麽,轉頭卻忍不住跟趙恪吐槽道:“丹雪真是範雲生的嗎?”


    趙恪順了順她頰邊的發:“這跟親不親生沒關係,看的還是人品和心性。”家裏四個孩子,咋沒見小梅偏向哪個,忽略哪個,衣服鞋襪吃食書本,一個有的,另三個必然不缺。


    “東西太多,我去找找列車長,讓他幫忙辦個拖運,將東西送上拉煤的貨車。”那樣要便宜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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