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江司令:“工作的事, 不急。”


    司務長還待說什麽,江司令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 轉頭對郭營長、劉小娟道:“酒席、賓客都是現在的, 要不要我來給你們當個證婚人?”


    “司令,”趙恪提醒道,“這不合規矩。”


    結婚報告還沒打呢。


    “小趙, 不要這麽老古板嘛。你看看, ”江司令指著四桌飯菜笑道,“正經的酒宴都準備好了, 不用, 多浪費啊!”


    辦這四桌酒席花了多少錢, 郭營長最是清楚, 當時不覺得如何, 現在不是強調一切從簡嗎。可這會兒, 看著連哭都那麽美的劉小娟,就覺得簡陋得有些過了,“江司令, 趙團長說得對, 還是……”


    “謝謝江司令, ”劉小娟拿帕子輕輕拭去臉上的淚, 笑著打斷他道, “您說得對,酒席什麽的不能浪費, 今個兒就勞煩您幫我們做個證婚人。”


    說罷, 轉頭對四桌客人彎了彎腰, “謝謝大家今個兒來參加我和大成的婚禮……”


    一句話,把前麵的全部抹去了。


    蘇梅扶著周招娣走出食堂時, 不由迴頭看了她一眼。


    “蘇同誌,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這會兒,周招娣也緩過勁來,她衝蘇梅笑道,“我沒那麽弱。”


    多少次了,每當生活稍有一點盼頭,一個浪頭就又把她淹沒了。她也不止一次地想過放棄,可每當有這種念頭時,她眼前總會閃過一張女子溫柔的臉,和一雙從梁上垂下來腳。


    她死時還有人知道,自己要是死了,怕是連個埋骨的人都沒有,所以她不甘心,不甘世間來這一遭,給了她那麽好的爸媽,後麵就要將她濺入泥底。


    便是踏棘而行,她也要挺起胸膛做人。


    蘇梅總覺得方才江司令跟趙恪的表現有些古怪,可一時也猜不透這其中的原因,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不結婚也好,我看郭大成也不是什麽良配。”


    “嗯。”周招娣笑道,“我跟他本來也隻是協議婚姻,我嫁他,要的是食堂這份工作。”


    有了工作,她就可以落戶到軍區,從此再不是無根的人了。


    “我們原是商量好的,結婚個一年半載,等風頭過了就離婚。”


    蘇梅帶著周招娣到家,爹娘跟三哥帶著幾個孩子正在吃飯。


    “有多嗎?”蘇梅看了眼餐桌中間擺著的三個瓷盆,大盆裏裝著灰白的麻將塊塊大小的洋芋尖兒,兩個小盆裏分別裝著調好的汁,一盆酸辣,一盆魚香。


    蘇老娘詫異地放下碗,轉頭看了下外麵的日頭:“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沒去吃席?”


    “去了,席開的早,我們這會兒又餓了。”當著周招娣的麵,蘇梅不好意思把話說開,側身跟幾人介紹道,“爹、娘、三哥,這是周同誌。”


    “伯父、大娘、蘇同誌。”周招娣跟三人一一打過招唿。


    蘇老爹搬了兩把椅子在身邊:“坐。”


    蘇三哥去廚房拿了碗筷。


    “小瑾、念營、小黑蛋、小瑜兒,”蘇梅指著四人對周招娣道,“我家四個孩子。”


    兩個大的放下碗,站起來叫了聲:“周姨。”


    小黑蛋正吃得歡,待把嘴裏的食物咽下,才跟著叫了聲。


    小瑜兒在蘇老爹懷裏看了小黑蛋一眼,有樣學樣地也跟著喊道:“周、周姨!”


    周招娣拘謹地應了聲,“我沒帶見麵禮,下次補上。”


    蘇梅揚了揚眉,張團長她見過,那身氣質絕不是知禮的人家養出來的,反倒是這周招娣,身為童養媳,禮節方便,倒是比他強多了。


    “小孩子,別慣他們。”蘇老娘接過蘇老三手裏的碗,盛了麻將塊的洋芋尖兒,問兩人,“想吃什麽味?”


    蘇梅:“都要魚湯。”


    魚湯是熱的,酸辣汁是用涼白開調和的,周招娣身子常年經受虐待,還是吃熱食比較好。


    至於蘇梅自己,她大姨媽來了。


    蘇老娘做飯,原是做著趙恪的,他沒迴來,添了蘇梅、周招娣倒也免強夠吃。


    用完飯,小黑蛋背起書包,跟幾人一揮手,興衝衝地跑去找董畢、四毛上學去了。


    小瑜兒追了兩步,不甘地叫了兩嗓,迴頭抱著蘇梅的腿,委屈道:“壞,不等。”


    “哥哥去上學呢。”蘇梅抱他進屋,拿了張席子鋪子在院裏,擺了積木給他玩。


    周招娣幫蘇老娘收拾好廚房,出來看到跟小瑜兒玩耍的蘇梅,一時有些怔然。


    兒子剛出生那會兒,她也曾充滿了期待,然而除了喂奶時她能見他一麵,其餘時間,別說見了,連名字都甚少有人在她麵前提起。


    要不是小腹上的紋路還在,她都要懷疑,懷孕生子是不是隻是她的一場夢。


    蘇老爹拿了竹條在廊下編筐,蘇三哥去收拾院子裏的菜地了。


    周招娣看了一會兒,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蘇老爹身邊,拿了竹條編了起來。


    “坐著歇歇,”蘇老爹笑道:“這活兒不急,家裏還有兩個新筐沒用呢。”


    “閑著也是閑著。”曾經她也渴望能歇一歇,可當她逃離那裏後,卻發現,二十多年的鞭打教訓、機械地忙碌,讓她把眼裏有活、手下不停深深刻在了骨子裏。


    江司令由趙恪扶著過來,看著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小院,笑道:“有幾分田園生活的意境。”


    蘇梅忙放下手中的積木起身道:“江司令!”


    江司令笑著點點頭:“還沒謝謝你那天幫我按摩雙膝呢。”


    蘇梅笑了笑,跟過來的爹娘、三哥介紹道:“這是軍區的江司令。”


    “這是我爹、娘、三哥。”


    二老還算平靜,三哥有些激動,雙方互相打過招唿,江司令伸手對周招娣道:“小周,來,扶我去後山走走。”


    周招娣一愣,隱約感到了什麽,指尖輕輕抖了抖,上前扶著他出了門,往後山走去。


    蘇梅偏頭看向趙恪:“吃飯了嗎?”


    “吃了兩口。”


    “想吃什麽?”蘇老娘道,“我去做。”


    “娘,”趙恪笑道,“讓小梅來吧。”


    蘇老娘剛要說什麽,蘇老爹一扯她的衣袖,笑道:“趙恪想跟小梅多相處會兒呢。”


    趙恪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蘇梅笑道:“家裏還有幾條小鯽魚,熬成湯,下麵吧”


    “好。”


    廚房裏,趙恪殺魚,蘇梅和麵。


    “周招娣的身世是不是有問題?”


    “嗯,”趙恪過來就是要跟她說這事,“她原名顧淼,是京市顧家長房的嫡女。”


    “顧家的老太爺早年在太醫院,官至右院判,家族子弟多數學醫,到民國,顧家開始大力發展醫藥業。工廠、藥房在全國都有鋪設。隨著戰爭的大規模爆發,顧家子弟多數走上了戰場,他們有的成了軍醫,有的奔赴在前線,有的潛伏在敵後,更是沒少為我軍提供醫藥。”


    “35年,顧淼的父親,潛伏在敵後的顧修義被捕,她母親自盡,她就此失去了蹤跡。顧家一直沒有放棄找她。”趙恪接著又道,“藥食同源,顧家人天生就對氣味敏感,顧淼更是繼承了那位右院判的天賦,她五歲就在父親的教導下嚐遍了百草……”


    “那怎麽會被人困住這麽久?”蘇梅不解道,“是因為當時年齡太小,沒學到什麽嗎?”


    “這是其一,”趙恪道,“另一方麵,她常年生活在他人的監視下,很少能碰到藥草。張家好像知道些什麽,早年對她防範的非常緊,根本就不讓她進廚房半步。去地裏幹活,迴來還要搜身,並要求立馬洗澡,換上他們準備的另一套衣服。”


    “後來大約是見她漸漸麻木平庸,才漸漸放鬆了警惕。偵察員過去後,初初隻覺得張家村裏的人,個個都不好惹,動不動就喜歡拿鞭子抽人。他在那裏待了兩天,查明了周招娣多年受虐的情況,啟程迴來,買票時卻因為售票員無心的一句話,一拳頭砸碎了窗口的玻璃,被當地警局扣留。反思了半天後,他才隱隱覺是哪裏不對。”


    “當地駐軍就有顧家的人。軍醫院的醫生根據偵察員提供的信息,捉了些野物拿迴去檢查、實驗,發現一小部分動物的體內,存在著微量的毒素,便上報了。顧家那位將領一看報告上的成份,心下就是一突,太像他們顧家的一味秘藥了。”


    “這藥不會當場至人於死命,它會慢慢地消耗掉你體內的活力,而在消耗的期間,多半的人已經因為體內暴戾,或是失手打傷了人,進了牢房,或是跌下了山溝,死於意外等。”


    “你們準備怎麽處理?”蘇梅道,“依法判刑嗎?”


    “顧淼還有一位大哥,他叫顧森,是那位身邊的警衛員,得知消息後,立馬摘了肩章,親自到那位跟前說明情況,替妹妹請罪。當地的那位將領也將張家莊的人接到了軍部醫院治療,並徹查。”


    顧淼少時就表現出了她聰明伶俐的一麵,在醫藥方便的天賦更是超越了顧家同輩人太多。


    她的走失,並不如表麵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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