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育和許桃關於教師的歌聲在繼續。忽然,許桃的姑父張之和姑媽許勻迴來了。

    “姑媽,你怎麽啦?”許桃看到姑媽要姑父扶著,知道姑媽一定是哪兒不舒服,“姑媽,你去姑父的醫院了?”張育也走上前去,攙扶他媽。

    “不要緊的,隻是頭有些發暈。”許勻說,“到你姑父那裏找醫生檢查了一下,不要緊的。”

    許桃的姑父張之也說,“不要緊的,隻是血壓偏高。休息休息就會穩下了。”說著他把許勻送進臥室休息去了。

    不一會,張之走出來,“你倆今天有什麽高興事?給我說說?”

    張育推了推許桃,“表妹你給我爸說說。”

    於是,許桃就把學校何老師搞有償家教的事以及表哥差點被冤枉,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

    張之聽了隻是“唉”了一聲,說,“都差不多的,沒有什麽好高興呢。”

    “也是,差不多的。”張育接了他爸的話,“醫生不是也要收‘紅包’,要‘迴扣’的嘛。爸你那‘熱線電話’總沒有什麽名堂吧?那可是完全公開啊,收音機一開就聽到的。”

    “也有名堂啊!你爸我簡直要成千夫所指了呢。”張之好象也有一肚子牢騷要發,“你說‘專家熱線’也好,‘專家門診’也好,我們的宗旨都隻不過是向患者和老百姓宣傳防病治病,醫療保健知識嘛。可有人就硬是讓你借機去過分地宣傳什麽新藥,保健品,治療儀什麽的。在老百姓的眼裏,你是什麽狗屁專家?都成了買狗皮膏藥的了呢。人家隻要打開收音機聽到是你在說這些,關收音機還來不及呢,反感嘛。”

    許桃忽然竊笑,“嗬嗬……,說起治療儀,姑父你說我爸怎麽說的?還是前年大哥給爸買了台什麽‘愛必瑟底治療儀’,讓爸治治那老胃病。一天,我們問爸治療效果好不好?爸迴答說,‘這還不是跟給菩薩燒香磕頭一樣嘛,誰知道好不好呢。’嗬嗬……爸把那東西當做信迷信了呢,嗬嗬……”

    “哈哈……哈哈……”張之和兒子張育聽了許桃說的,也都放聲大笑了起來。

    張之停住了笑,問許桃,“哎,桃桃,你爸的胃病好點了嗎?”

    “我上星期還打電話迴去,媽說爸現在疼得都吃不下多少飯了,說打算什麽時候送爸到您的醫院給爸看看呢。我們擔心,爸可能是那種病……”許桃說,“下麵的人進一趟市醫院不容易呢,如果像姑媽今天這樣到了市裏的醫院看病,那可要驚天動地的呀。”

    張育像是不懷好意問他爸,“爸,如果舅舅到你們醫院去看病,可不要送‘紅包’了吧?”“你這小子,醫院也不是醫生個個都收‘紅包’的嘛。還不跟你們學校一樣,你們不是說那個何老師家境不好嘛,像你們何老師那樣的,在我們醫院也有不少啊!很多人收入還不如你們老師呢。”張之似乎不願說下去了,“有本事你去當官,做大腕,當大款啊?不能不道德呢。你從事了這個職業,這就是你的命運嘛……”

    許桃聽了有些感動,她說,她要打電話迴去,叫爸早一點上來看看他的老胃病。

    第二天,許桃讓表哥帶了請假條到學校去,她說她要在家陪著姑媽。

    姑媽今天感覺好一點了,許桃扶著她坐到客廳的軟沙發上,端了杯開水,取來了藥,服侍著姑媽服藥。

    姑媽說,“桃桃,我不吃藥的。”

    “您有病,怎麽不服藥?”許桃問。

    “誰知道這藥……怎麽樣的?”姑媽不願意地說。

    “假藥?”許桃問——這是許桃的第一反應。

    “也說不清真假的。聽你姑父說,那些推銷商做得也太過分了。他們把藥送到醫院,給醫生塞好處,醫生開了藥方,可以從中撈迴扣呢。”姑媽表情嚴肅地說,“害了一些醫生犯錯誤的……你姑父性情耿直,看不慣的。經常聽他在家裏發牢騷呢。”

    “姑父可是專家呢。他在收音機裏做節目的呀。”許桃說。

    “他呀,才不情願呢。他跟我說過他做節目心裏不快活的。”姑媽接著說。

    許桃問,“在收音機裏說話,姑父還覺得不快活?”

    姑媽說,這是一個叫人聽了心裏不愉快的笑話呀。那天,你姑父正在廣播電台做“張醫師求醫問藥”節目。這檔節目接著前麵的幾檔,接受安排,張醫生兼著宣傳一種治療胃病的新藥——

    有一位女的打進了熱線電話,“喂!是張醫生嗎?”

    “我是。這位朋友,您有什麽問題。請說。”

    “我是淮南的,反饋信息的。”

    “好,您說。”

    “我吃了你們的藥,胃不疼了,飯也吃得下去了,人也有力氣了……”

    “您吃了幾個療程了?”

    “才一個療程呢。”

    “那好……謝謝您的參與。”張醫生感到很奇怪,這是什麽靈丹妙藥?治胃病有這麽神奇效果?

    又是一個禮拜,還是那檔節目。張醫生聽打進熱線的這個女人的聲音很熟悉,“喂,張醫生嗎?”“我是,您說。”“我是反饋信息的。”“您是那裏的朋友?”“我是淮北的,我吃了你們的藥,胃病好了……”“幾個療程?”“一個療程……”……下線後,張之執意要去導播那裏查找這個號碼。當他迴到醫院撥通了這個號碼,接電話的卻是自己同一科室的李先其……張之不禁打了個寒戰,李不是曾說過他的妻子下了崗?他妻子在家就這樣閑得無聊?這個李先其!為了醫藥代表暗中收買十塊錢撥打一次熱線的報酬,就值得讓你的愛人去昧良心?誤導患者……

    被愚弄的感覺占據了張之一片空白的大腦——知識竟貶值,專家門診在變味……

    張之隱忍著,沒有去羞辱他的同事李醫生,倒生怕說破了有什麽對不住他。

    李先其是胃腸道門診的元老之一,五十多歲,長得精瘦細長,那雙眼睛好象從來就沒有完全睜開過,叫別人看了他都不禁產生鬱悶。李先其的家庭生活負擔確實很重,那點工資供上大學的兒子,還要供養著他和獨生女妻子雙方四位年邁的老人,住房的按揭貸款還要再還上三年……

    想到這些,張之雖心裏不是滋味,可是他心底裏就沒有去原諒李先其——他因為還懷恨著李先其——他受到了自從醫以來從未有過的被人愚弄;他的職業神聖感更是遭到了侵犯;他的專家熱線如果再這樣“熱”下去,豈不近似於一條黑線!

    這天,李先期踱進了張之的辦公室,看樣子是來找張之“閑聊”。

    ——張主任,明天,周三下午,你還安排去做電台“熱線”?這門診的工作安排……

    我已向院長提出,不準備去了。

    為什麽?

    說起來,老李你肯定也會氣憤,感到作為一個醫生的悲哀的……每次上節目都有同一個女人的聲音,一會說是淮南,一會說是淮北……

    ……

    後來,在“張醫師求醫問藥”節目的熱線中,那個聲音果然消失了。然而,張之的心情仍然並不那麽輕鬆,他想,那些熱線誰能保證沒有提個不被收買……

    姑媽斷斷續續給許桃講完了關於姑父的趣事,最後說,“那個醫生也夠可憐的呀!”許桃沒有評價什麽。她還是沒有忘記催著姑媽服藥,“姑媽,藥,不一定都是假的呀,都隻怪那些惟利是圖的人在擾亂著這個世界呢。”在許桃的一再勸說下,姑媽還是服下了那兩粒小小的藥丸。

    安頓好姑媽休息後,許桃給家裏打去了一個電話。她說,姑父的醫院很好,希望爸早點上來把胃病治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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