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靳梟早料到她會跑迴來,見她氣得話都說不清楚,薄唇一揚,這次成了他的主場。


    「楚小麽,這名字還真是襯你。沒想到你以前的名字這麽接地氣。」楚歡顏咬得銀牙快斷掉。


    接地氣?他是在笑話這個名字土味十足吧!


    沒錯。楚小麽,的確是她的曾用名。


    準確說,是她爸媽給她取的本名。


    一向視她為雜草的爸媽,怎麽可能這麽精心,幫她取『歡顏』這樣滿載著幸福的名字?


    從她記事起,爸媽就喚她「小麽」。


    楚耀和楚悅的名字都代表著爸媽對他們兩誕生的欣悅和望子成龍的期盼。


    而她呢?小麽……這是一個根本不算名字的名字,完全就是徐慧和楚江海隨便揀了一個。


    這名字,除了證明她是楚家最小一個女兒,隻說明了她在家中的極度不受重視。


    十六歲後,她偷偷拿著戶口簿和身份證明去戶籍管理處部門改了名字。歡顏,從此成了她的名字。


    她沒別的要求,隻希望快快樂樂,永遠開心,這名字,最應景不過。


    改名後,楚江海倒沒說什麽。徐慧臉上卻掠過一絲冷笑,仿佛是在譏諷這個小女兒配不起這個名字,這神情,楚歡顏到現在都記得,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終於深刻體會到,媽媽真的不喜歡自己。


    徐慧罵她翅膀硬了,都能自己偷偷去改名字了,不過改迴來太麻煩,估計也懶得管她,倒沒逼她去改迴來。


    時間久了,家人也習慣喊她歡顏了。


    楚小麽這個名字,現在楚家人都快忘了,外人就更不知道,顧靳梟怎麽知道,難道又偷偷去調查過她?


    倒也是,這男人一向盯得她這麽緊,查出她的曾用名也不奇怪!


    她俯下身,衝下麵的顧靳梟惱怒:「你無端端又查我幹嘛?你改行去當私家偵探好了!」


    「我可沒這個功夫。是你自己喝醉酒說夢話時說的。」顧靳梟幹脆揀了塊幹淨石頭,懶洋洋坐下來。


    楚歡顏一怔,喝醉酒?


    應該是那天她為了挑好他,做了一桌子菜,結果把自己灌醉了的那晚。


    「我說過什麽夢話?」她揪住衣角試探。


    「你讓你媽媽不要關你,說你怕黑,你沒有弄壞你姐姐的玩具。」顧靳梟眼眸朝上方斜斜睨去,目光在黑黢的天塹下方,宛如光芒萬丈的黑鑽,似乎能看穿她的所有。


    後來問過嶽輕舟,才知道「楚小麽」不是這丫頭的小名,而是楚家夫妻給她原本取的名字。


    也是。楚家夫婦對這個不受寵的小女兒,怎麽會取個『歡顏』這樣一個充滿正能量的名字。


    她失神半刻,又腦子一閃,想到什麽。


    她那天沒有喝完酒,照理說,應該繼續被罰禁足。可第二天,他忽然放過她,應該是聽了她說的夢話,可憐她吧?


    一想到這個,她不禁攥了攥粉拳。


    以前不想讓他看笑話,總對他說自己與家裏人關係沒有那麽差。


    可現在——身上最後的一件盔甲,在這男人麵前粉碎了。


    在他麵前,她無所遁形,就是個不被家人喜歡的小女兒。


    剛才還說顧家上下都怕他,很可憐,其實她自己呢,也不遑多讓,甚至更可憐。


    或許,某種程度上,她和他,不過是一國的。


    都與最親的人有遙遠的隔閡。


    第一次,她感覺自己與他的距離沒那麽遙遠,還有一種……同命相連的感覺。


    「楚小麽,你不打算去驗個dna,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媽的孩子?」顧靳梟認真建議。


    楚歡顏隻把他的話當成諷刺,冷冷迴應:「不準再叫我這個名字。」


    他眯了眯眼,像哄孩子一樣:「好,我不叫了。你先把登山繩丟下來。」


    「那你答應我,不逼我迴京城,不準再禁閉我,不準不讓我去工作室,更不準不讓我畫畫!」以為她被楚小麽名字的事繞糊塗了?


    顧靳梟見她軟硬不吃,腦子還清醒得很,眼眸沉下,終於:「行了。我答應你。」


    「你沒騙我?」


    「嗯。」楚歡顏遲疑了一下,還是有些不放心:「你沒騙我吧?不會反悔吧?」


    顧靳梟語氣有些不耐:「隨你信不信。」


    楚歡顏選擇相信他,在他扔在草地上的登山包裏又找出一卷登山繩,解開,將一頭綁在剛剛他綁過的一截矮粗樹樁上,另一頭則丟了下去。


    顧靳梟麻利地在綁在腰上,跑了幾步當助力,登山靴一腳蹬在山壁上,迅速地爬了上來,並沒休息一下,拍拍衣裳上的灰塵,拿起登山包。


    與此同時,腳步聲響起,手電筒的光亮也照了過來,伴隨聲音飄來:


    「二爺在這裏!」楚歡顏循聲望去,隻見兩個保鏢舉著手電筒朝這邊走來,身後還有好幾個酒店員工。


    看見顧靳梟和楚歡顏在一起,一行人鬆了口氣,保鏢上前去慰問:「二爺和少奶奶沒事吧?」


    顧靳梟沒說話,也沒看一眼楚歡顏,睫一爍,眼瞼下方隱約掠過一絲冷意,徑直朝前麵走去:「機場那邊,飛機備好了?」


    「是的。」


    「先送她過去上飛機。」他嫌棄地瞥一眼渾身的灰土,打算先去酒店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上機。


    楚歡顏醒悟過來,追上去:「不是說好這次的事算了嗎?為什麽還要迴京城?你……你這是說話不算數嗎?」


    「嗯。」男人迴應得倒是很爽快坦然。


    「顧靳梟,你反悔?還是不是男人啊?!」楚歡顏羞怒不已,一個箭步擋在他麵前,不讓他走。


    「對一個被我救了,還要恩將仇報的白眼狼,我用不著說話算數。」他托起她下巴朝自己臉邊一扯,附在她氣得燒紅的耳珠下,嗓音曖昧:「……另外,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領教過幾次了嗎。」


    她牙一緊,退後兩步,氣得說不出話。


    「還愣著?」顧靳梟陰測測的眼神瞥向身側的保鏢。


    兩個保鏢早就看呆了,此刻才反應過來,走到楚歡顏身邊:「少奶奶,請。」


    楚歡顏依舊直直盯著麵前的男人:「我不迴去。」


    顧靳梟眉間寒氣升騰,兩步跨過去,拎住這不聽話小女人的胳膊,還沒施力,卻見她身子晃蕩了一下,眼睛一閉,從指縫間往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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