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娜雅表示疑惑,吳元慶堅決反對,但此事還是由楊小寶拍板獨斷了。楊小寶向來都認為,做任何決策都應該聽取大多數人的意見,跟少數人商量,然後自己一個人做決定。


    一個小時後,在顧大剛指定的航空路第二人行天橋的交易現場。一輛黑色商務車在沙娜雅身邊停下,她掏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司機驚諤的臉孔。在附近蹲守的便衣隊員從四麵八方一擁而上,車上的四個顧大剛的馬仔一個都沒跑掉。


    接下來就是現場審問,連逼帶嚇,各個擊破,很快就從四個倒黴蛋馬仔嘴裏逼問出了顧大剛的幾個可能的藏身之處。然後便衣隊分頭行動,並沒有費多大勁兒就把顧大剛從一個喝下午茶的茶室裏拎出來扔進了囚車。


    便衣隊長把上了手銬腳鐐的顧大剛推搡到了楊小寶跟前:“楊專家,你要的人帶到了!倍兒容易,就沒費什麽手腳。”


    楊小寶眯著眼睛打量了一眼這個新逮到的階下囚,砧上肉,這家夥年紀是不小了,看上去倒還健壯結實,皮膚有著熱帶地區居民常見的那種黝黑,一頭短毛微微卷曲。用不著有多少眼力勁兒,就能從外貌上看出此人有很深的南洋背景,至少是在那邊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確定顧大剛有南洋背景這一點很重要,楊小寶放了心,轉頭笑問便衣隊長:“梁隊,你都說倍兒容易了,怎麽還弄得這麽難看,搞得滿頭滿臉都是血?”


    “老實說,這家夥身手真不賴,反應也快,我們的一個隊員還在他手底下掛了彩。”便衣隊長朝著滿臉血汙的顧大剛努了努嘴,笑著說道:“不過這家夥身手再好,做事情卻太不謹慎了。他那是真心大,都要幹大事了,還特麽還有心情去喝茶!這知道我們是在哪兒逮著他的嗎?是在茶室!”


    楊小寶哈哈大笑:“他不是心大,是太自信了。他是高四海的安全擔保,高四海也是他的安全擔保。有他師父在,他覺得我們肯定不敢破壞協議來抓他。”


    似乎是被楊小寶的刺激到了,顧大剛一臉的憤激,很不服氣地瞪視著楊小寶不住嘴的大喊大叫。說的都是南洋土語,在場的沒人聽得懂,但顯然不會是什麽文明禮貌的客氣話。


    “說人話!”楊小寶示意了下,梁隊長一個大嘴巴就掄了過去,打得他滿嘴牙鬆,囂張氣焰卻半點沒少,改用中文惡狠狠地罵道:“楊小寶,你個混蛋!蠢貨!你想過抓了我的後果嗎?你破壞了協議,交易徹底完蛋了!你不可能再從師父那裏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我不需要再從他那裏得到消息了。”楊小寶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因為我從你這裏可以得到更多,不是嗎?”


    這個迴答讓顧大剛目瞪口呆,傻了眼兒。直到此刻,他才忽然到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巨大錯誤!


    “好了,帶他去見一見高四海。”楊小寶揮手示意梁隊長押人帶走,淡淡說道,“讓他們師徒倆兒最後團個圓也好。”


    半個小時後,當顧大剛被手銬腳鐐五花大綁著推到了高四海的麵前時。高四海驚訝之極,嘴巴張大得都能塞下一個鴨蛋。他跟顧大剛的想法差不多,並不是認為楊小寶沒有本事逮住顧大剛,而是想不到楊小寶居然有膽量這麽幹。


    “楊小寶,你瘋了!”高四海從震驚之中迴過神兒來,緩緩開口說道:“看來你是不打算跟我交易了。很好,那我也就死心了,你不會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不,交易還是照做。”楊小寶搖了搖頭,指了下顧大剛,淡淡說道:“不過不是跟你做,是跟他。”


    高四海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笑了笑:“他能知道什麽?他是我徒弟,徒弟掌握的機密還能比我這個師父都多?”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個徒弟知道的至少不會比你少。”楊小寶瞥了顧大剛一眼,又看著高四海緩緩地說道,“其實我一開始是真想跟做交易的,但是在剛才跟你徒弟通完電話後,我就改主意了。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參與到這種大事件裏邊兒,肯定會有一個聯絡人。”


    “什麽聯絡人?”聯絡人是情報界的行話,意思是負責傳遞消息、下達指示的信使與中間人。高四海似乎是當真沒聽懂這種行話,皺了下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連聯絡人都不懂什麽意思?居然還敢攪和進這種要命的大事,你不做炮灰誰做炮灰?”


    楊小寶哈哈大笑了幾聲,背著雙手在屋子裏踱了幾步,盯著高四海的目光裏隻有輕蔑與不屑。


    “你特麽的名頭兒雖然是嚇死人的一個什麽賭王,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開賭場混道兒上的老混子。既然沒有專門幹過情報,也沒有接觸過反諜,有什麽資格直接參與這種國家大事?南洋的那夥情報頭子是肯定不會跟你直接接觸的,所以這中間肯定是有人給你穿針引線,幫他們向你傳遞指示。那麽問題來了,這個人是誰?”


    這個問題用不著楊小寶自己自問自答,也不必等到高四海出言否認,答案就已經是唿之欲出了。吳元慶和沙娜雅立刻就明白過來,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臉色蒼白、緊咬著嘴唇的顧大剛。如果楊小寶說得沒錯,顧大剛的另一個身份確實是高四海與南洋情報機構的聯絡人,那麽他肚子裏的料兒肯定不會比高四海要少。


    “怎麽可能?楊小寶,你想得太多了。”高四海嗤笑起來,淡淡說道:“再怎麽說,他也是我徒弟。怎麽可能由做徒弟的向做師父的傳達指示,下達命令?這世上沒有這個道理吧。”


    高四海的這話確實講得通,聽上去也很有些說服力。吳元慶和沙娜雅的眼神猶豫起來,對楊小寶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這個聯絡人必須是雙方都信得過的人。你的大徒弟是南洋土生土長,還懂一點點中文——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在當地很有勢力,像他這樣的中間人就再合適不過。”楊小寶的目光在顧大剛黝黑臉孔停了幾秒,笑嘻嘻地說道:“這都是你師父把你坑了。你師父一說要把沙娜雅送到你那裏做我抵押,我就覺得這裏頭有文章,等到詢問了沙娜雅關於你的基本情況後,就更是確定了這一點。”


    “他的徒弟有十個,包括沙娜雅在內都是有華國背景的,至少也是華僑或者有華人血統,或者至少就是華國人。老頭子要迴華辦大事,把這些徒弟都帶上做幫手那很正常。可是你這個大徒弟是純粹的南洋土人,放在海州市的大街上就跟一隻鴨子出現在一群雞裏邊那樣惹眼。哦,對了,為了不那麽引人注目,你還特意取了一個華國名字叫‘顧大剛’。有意思,有意思。”


    顧大剛忽然冷冷說道:“告訴你也不妨,我的本名叫紮斯力,原意是‘南洋雄獅子’。我師父迴到華國辦事,我做徒弟的過來幫忙還需要什麽特別的理由嗎?楊小寶,你就是憑著這個胡猜一氣的嗎?”


    “雄獅你好,你剛好說到了要害上。”楊小寶淡淡說道:“問題恰恰在於你並沒有幫忙。從羅九到沙娜雅再到王五,你的師弟師妹們出手對付了我幾次,你卻從來都沒有半點參與。很明顯,你的地位,你的作用跟他們都不一樣。那麽問題就來了,你這個大徒弟萬裏迢迢跑到這裏來,對於你師父的謀劃到底起的是什麽樣的作用?這個答案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


    聽完楊小寶的這一番話,吳無慶和沙娜雅再沒有任何懷疑,不約而同向楊小寶投去了讚許和佩服的目光。他所講的這些不過都是很簡單的、能讓人一聽就懂的分析。說穿了也並不如何高明,但是看破了就是看破了,沒看破就是沒看破,這恰恰正是他勝人一如籌的地方。


    高四海與他的大徒弟“南洋雄獅”紮斯力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臉色都黯淡下來,眼神裏流露出了沮喪之色: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任何抵賴的必要了。


    沮喪隻是一瞬,高四海很快振作起來,臉上恢複了傲然的神色,哈哈大笑起來:“那又怎麽樣?我不會輕易告訴你的東西,難道我徒弟就會輕易告訴你?楊小寶,你費了這麽大勁兒,也不過是把交易的對像從我一個人變成了我們師徒兩個人,到頭來還是得做交易,而且你要付出來的代價還因為你的自作聰明翻倍變成了雙份!”


    紮斯力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充滿了得意與嘲諷。


    吳元慶與沙娜雅對望了一眼,都是微微搖了搖頭,覺得楊小寶的這事辦得確實不咋樣,並沒有任何的實際用處。


    兩人一起把目光投向楊小寶,等待著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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