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小寶弄成這個樣子,趙良成嚇了一大跳,他傷的地方可正是心髒部位!


    “沒事,傷口不深,確實很險就是了。”楊小寶笑了笑,“高四海再怎麽說也是一代梟雄,冒點險也值得。”


    趙良成拉開車門,楊小寶上了車,就坐在高四海旁邊,拍著他的肩膀很親熱地打了個招唿:“老高啊,我說話算話,帶你去包吃包住,公費醫療,二十四小時全程看護的好地方。”


    “楊小寶,你幫我帶個話。”高四海身陷囹圄,倒也很沉得住氣,臉上仍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我要見韋莊,我要跟他談判!我手裏還有籌碼!”


    “見什麽韋莊嘛。”楊小寶看著高四海的那兩隻被打得血糊糊的手,搖了搖頭,“還是趕緊去醫院見醫生吧。”


    到了醫院,已經有一大批的便衣預先等在那裏了,汽車剛剛開進院子就唿啦一下圍了上來。要不是趙良成示意沒事,楊小寶都要以為是天道社的餘黨來搶人,差點抄家夥了。


    這一夥便衣個個看起來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站位層次分明,很明顯是訓練有素。能看得出是受過訓的軍警人員,卻看不出具體是什麽來路。趙良成手下的那些人馬,楊小寶是早就看得臉熟了的,而這幫人全都是生麵孔。


    汽車剛剛停穩,就有三五個便衣拉開車門,七八隻手一齊伸過來,把高四海給拎了下去,直接拿黑頭套往他腦袋一罩,然後捉著胳膊簇擁進了醫院大樓。


    楊小寶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過來,看向趙良成問道:“老趙,你在過來的路上就給韋莊報告了?”


    趙良成撓了一下頭,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哪兒能有本事直接給韋首長匯報啊?我是給吳秘書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你生擒高四海了。”


    “跟老吳打電話和跟韋老頭子打,還不是一迴事?”楊小寶瞥了趙良成一眼,笑著說道:“老趙,你這是立功心切啊!”


    趙良成老臉一紅,有些不安地搓著手:“楊哥,我是有點心急了,不是存心要搶你的功勞……就是想著,韋首長很關心的安危。”


    “關心我的安危那可能是有。功勞嘛,嗬嗬。”楊小寶淡淡一笑,看著滿院子的便衣,點了一根煙,意味深長地說道:“心急的不是你,是韋老頭子啊。”


    趙良成陪著楊小寶站在急診室裏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醫生護士過來服務,全都圍著高四海忙和了。明顯楊小寶身上也是有傷的,胸口鮮血淋漓的,雖說受傷不重,但總也得救治啊。


    “這幫人也真是不像話!”趙良成有點著惱,忍不住罵起了娘,“媽的,全都圍著犯人壞的,好人反倒沒人管了!”


    楊小寶很沉住氣,慢悠悠地吐了一口煙圈,笑著說道:“放心。老吳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他這種老滑頭辦事情一向很妥貼,肯定是另外有安排。”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男聲哈哈大笑著說道:“小楊同誌,我剛到就聽到你在誇我了。過獎,過獎!”


    韋莊的秘書吳元慶從醫院大樓裏走了出來,一身半舊的黑色中山裝,戴著黑框眼鏡,還是那副笑容可掬的老好人模樣。然而認識他的人都清楚,此人極不好惹。


    吳元慶果然是早就準備好了,把楊小寶直接領進了醫院特別配置的一家豪華病房。趙良成很識趣地等在了外麵,沒有跟著進去。


    病房裏麵,一個五人醫療專家組已經準備就緒,上來就拿醫用剪刀給楊小寶剪開襯衫,麻利敷上止血料。其實也沒什麽血好止的,傷口很淺,早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凝固了,隻是因為傷在心髒的位置,看起來很嚇人。


    “我說你們用不著搞這麽大陣仗吧?縫個針而已。”楊小寶掃了一眼這一幹表情緊張,如臨大敵的醫生護士,開起了玩笑,“要是真傷到了心髒,我肯定也到不了這裏了,半路上就死挺了。”


    “還是要的,還是要的。你是大功臣,大英雄,萬一有個閃失,我可沒法交待了。”吳元慶很嚴肅地搖了搖頭,低聲對楊小寶說道:“韋首長對你的安危很關心,等下要親自過來探望你。”


    楊小寶笑了,嘲諷道:“我說咋就這麽大陣仗呢,大把的便衣又是清場又是戒嚴的,為了一個殘廢了老頭子也沒必要這樣啊?原來是韋老頭子這尊大佛要來啊!”


    吳元慶幹笑了兩聲,沒敢接楊小寶的話,他可沒膽子像楊小寶那樣直唿“韋老頭子”。其實還有一個細節他沒有說出來,韋莊過來這家醫院在明麵上是以看病的名義,並不會與楊小寶或者高四海扯上任何的關係。


    “其實韋老頭子不是來看我的。”楊小寶冷眼看著吳元慶,淡淡說道:“他是看高四海的對吧?”


    吳元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真會說笑。高四海一個滅了人滿門的罪犯,韋首長看他幹嘛?”


    “當然看他死啊。”楊小寶斂了笑容,冷冷說道。


    吳元慶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幹笑著說道:“那當然是想他死了,他這種罪大惡極的屠夫難道不是死有餘辜?當年他犯下中州滅門大案的時候,正是韋首長在中州任市長,可被他連累慘了。抓著這家夥繩之以法,那是韋首長二十年來的一塊心病。”


    楊小寶笑而不語,在高四海這件事上,韋莊的心病是當然有的,受了連累那可就未必了。


    兩人聊天的時候,醫生護士一直沒停下,給楊小寶處理好了傷口,還特別貼心地拿了一件幹淨的新衫衣給楊小寶換上,連住院手續都辦好了。這個服務確實很是貼心,然而楊小寶並沒有打算住這個院。


    這一撥醫生護士剛出去,外麵又進來一個白大褂,戴著嚴嚴實實的口罩,隻露出了半張臉。那半張臉讓楊小寶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眼熟,絕對不是這家醫院的醫生,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隻見白大褂低聲在吳元慶耳邊說了幾句什麽,似乎是在匯報什麽。吳元慶微微點了一下頭,白大褂立馬退了出去,臨出門前似乎不經意瞥了一眼楊小寶。


    就這麽一下目光交錯,楊小寶終於想起來此人是誰了,那是韋莊自己的醫生,準確地說,是韋莊的專用醫療保健組的組長,姓沙。


    楊小寶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對勁了,不管是高四海還是自己,都並沒有受傷到需要韋莊專門派遣醫生的地步,那這位沙醫生跑到醫院裏來是要幹嘛?還特麽跟老吳說話鬼鬼祟祟的,明顯是不幹好事!


    聯係到剛才吳元慶不大自然的臉色,楊小寶霎那間心中雪亮,冷眼斜瞥著他,淡淡說道:“老吳,動手別這麽急,行嗎?叫沙醫生停手。”


    吳元慶愣了一下,馬上笑嘻嘻地打起了哈哈:“小楊同誌,你說話總是高深莫測哈,我聽不大懂。”


    “這世上有兩個地方可以合理合法的把人弄死,一個是刑場,另一個就是醫院。要在刑場上把人弄死,有一套一套的手續要走。醫院就方便多了。沙醫生不是過來救人的,是過來殺人的。”


    眼看著吳元慶那副老好人的笑容漸漸凝固在了臉上,楊小寶冷笑起來,“醫生要弄死一個人就太容易了,不管是給他注射一點稀奇古怪的藥水,還是弄個心髒病什麽的,對沙醫生那都是手到擒來。我知道韋老頭子想要高四海死,可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心急!”


    吳元慶皺著眉頭,一言不發,似乎是默認了。


    楊小寶冷眼看著他:“我說老吳,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就這點兒小伎倆瞞下不知內情的人也就罷了,還想能瞞得過我?他那點小傷要是死得了人,我就算是一頭豬,也能猜得到是咋迴事。”


    “小楊啊,我就沒想過要瞞你。我也想到了你就算事前猜不到,事後也肯定猜得到。”吳元慶苦笑了起來,一臉的無奈,“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會把這事說出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再說了,高四海就是一個罪行累累的屠夫人渣,死不足惜,讓他惡貫滿盈又有什麽不好了?”


    “別廢話,趕緊叫沙醫生停手。”楊小寶冷冷說道,“這人我留著還有用處。韋老頭子那裏有我頂著,難為不了你!”


    “好,好!”吳元慶苦笑點了點頭:“你個子高,天塌下來有你頂著,我還有什麽好怕的?”說著拿起手機打出了一個電話,簡單交待了兩句,迴過頭看向楊小寶,問道:“我讓沙醫生那邊停手了,你還有什麽吩咐?”


    “把高四海看好了,不要讓他跟外人接觸。我答應過他單人單間,公費醫療的。我先走了,幫我帶個話給韋老頭子,就說我明天會去登門拜訪,就不用來探望了。”


    說完這些,楊小寶拍了拍屁股,抬腳走人了。留下吳元慶站在原地,一臉的苦笑無奈,膽敢這麽不給韋首長麵子甩臉就走,這份囂張任性也是沒誰了,確實很不像話。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忽然感覺心裏滿不是滋味,都是人,都是男人,人家能活得這麽囂張任性,管你天王老子說不伺候就不伺候,想抬屁股走人就抬屁股走人,可是自己呢?在官場上大半輩子謹小慎微,人前風光,人後憋屈啊,誰活得更像個人樣兒還用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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