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楊小寶。他是故意用這種法子把馬三弄進局子裏來的。之所以這麽費事,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當然,他也可以直接堵住馬三的車子,把人拖下車子幾拳打昏,扔進後備廂再拖動一個僻靜地方,動私刑審問,一樣問得出來。那樣確實簡單爽快。但是如此一來,動靜就鬧大了,必然會引起馬三背後大人物的警惕。


    一警惕,對方就會動作小心來得慢。楊小寶不喜歡等人,哪怕是仇家也不喜歡對方來得太慢。


    “馬三,看看我是誰。”楊小寶笑嘻嘻地打開了主審席上的一盞小燈。


    燈光之下,馬三看得清清楚,在正當中主審位置坐著的正是自己這幾天的跟蹤目標人物。


    在他旁邊還坐著一個身穿製服的警察,跟楊小寶是有說有笑,兩人明顯熟稔得,難怪他打了自己還是座上賓,自己挨了打還成了階下囚。


    馬三目瞪口呆,傻了眼了,知道自己是上了楊小寶的惡當。不用說,不光鬧著讓圍觀群眾報警是楊小寶故意的。就連他先開快車再急刹引得自己追尾,那也肯定是有意為之。


    楊小寶淡淡說道:“你特麽跟我好幾天了,還特麽到處瞎打聽我查我,連我公司的前台,還有我小區門口的賣早點的大媽,你都打聽過!說,是誰指使你的?”


    馬三愣了一下,知道跟蹤的事情無可抵賴,眼珠骨碌轉了轉,擺出了一副職業性的冷臉孔:“抱歉,無可奉告。我是一個私人偵探,查你是接受了一個客戶的匿名委托。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別說我根本不知道委托人的身份,就是知道也不會說,這是職業道德。”


    馬三裝得特像那麽迴事,要是一般不明底細的人,估計也就被他一手給唬住了。楊小寶卻嗤笑起來:“還職業道德?職業你個毛兒啊!給我在這兒裝什麽大頭蒜呢?你查了我好幾天,我以為我就沒有反查你嗎?馬三強。”


    陡然聽到“馬三強”這三個字,馬三吃驚地抬頭看向楊小寶。“馬三強”是他的真名,連社團裏相處同年的兄弟都不知道,社團內部通常隻稱唿外號,而楊小寶居然一口叫了出來。


    楊小寶看著馬三一臉的懵逼樣兒暗暗好笑,衝著唐所長說了一句:“老唐,你把你查的念給他聽聽。”


    唐所長從桌上拿起一張紙,一板一眼的念了起來:“馬三強,外號“馬三”,31歲,海州本地人。曾因尋釁滋事與故意傷人兩次入獄,社會關係複雜,收入來源不明,疑似有涉黑組織背景。”


    就這些邊邊角角的料兒,馬三根本不怵他,不耐煩地翻出一個白眼:“那又怎麽樣?我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啊?”


    “鴨子死了嘴殼子硬。”楊小寶冷笑一聲,掏出手機放在桌上按了幾下,放出了一段錄音,內容正是馬三今天在車上打電話向羅九匯報跟蹤調查情況。錄音的音質並不好,雜音很大,很明顯是用竊聽器隱蔽竊聽來的。


    馬三愕然瞪大眼睛,跟挨了悶棍一樣懵逼了,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楊小寶是怎麽做到的。他記得很清楚,明明自己今天上車後就沒下來過,連車窗都沒開過一次,楊小寶也根本沒有靠近過,竊聽器又是怎麽裝到車上的?這車還是今天早上新租的!


    楊小寶嘻嘻笑笑,又是一悶棍打了過去:“傻逼,就你這還有臉冒充私家偵探?我特麽的反查你,都比你查我查得深。你倒是小心,每天跟蹤我都要到租車公司換輛新車,可你想不到你租到的每輛車都是我和老唐預先給你挑好的吧?你還沒坐上去,竊聽器就在車座底下先裝好了。”


    看著馬三欲哭無淚的苦臉,唐所長樂得哈哈大笑,臉色不無得意。這件事是他按照楊小寶的吩咐辦下的。


    過程到也簡單,楊小寶隻是報來了一個跟蹤他的車牌號,他這邊馬上就通過“警務通”查出車輛是登記在一家租車公司名下。


    然後唐所長開上警車往租車公司跑了一趟,把警官證一亮,租車公司那邊還有啥不配合的?留在租車公司的租車人身份信息立馬就全弄到了,就連裝竊聽器唐所長都沒自己動手,還是預先交給租車公司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幫忙提前安放好的。


    得知真相的馬三很崩潰,敢情自己這幾天累死累活的盯稍跟蹤都是白瞎啊。


    “怎麽樣,小子,服了吧?”楊小寶用嘲諷的目光打量著馬三,隨手從桌上的煙盒裏拿起一根煙塞進嘴裏,旁邊的南新街派出所的唐所長殷勤的幫他點上了火。


    這位唐所長是趙副局長的徒弟,也算是他的嫡係親信,隨同趙良成跟著楊小寶一起抄過“歡樂賭場”。有師父殷勤為楊小寶效勞的榜樣在前,唐所長這個徒弟自然對楊小寶恭敬有加。桌上不光放著一盒軟中華,還放著兩罐啤酒,簡直是服務周到。


    越是看到警察諂媚楊小寶,馬三越三不服氣,他到底在街頭打混起來的,骨子裏頗有幾分痞子狠氣,不忿地大聲嚷嚷起來:“楊小寶,你勾結警察弄我算什麽本事?有種放了我,跟我在外麵單對單!”


    楊小寶靠坐在椅子上斜眼瞅著馬三,懶洋洋地說道:“剛才咱們已經打過一場了,我站著打,你躺著挨打。”


    馬三鼻孔朝天哼了一聲:“那是我不想惹事,有意留手讓著你!有本事你放開我再來一場,咱們到外麵去打!你敢不敢?”


    “行啊!”楊小寶拿起一罐啤酒,笑吟吟地站起來走到馬三跟前。


    唐所長以為他真要解開馬三跟他單挑,趕緊勸阻:“楊哥,這個沒這必要,他落在咱們手裏就是一盤菜,用不著你動手,我來治他就行……”


    “來啊,來啊!有種就放了我!”馬三一看似乎有戲,嗓門越發扯高了挑釁起來,萬一真的激將成功了呢?


    “砰”的一下,楊小寶開了那罐啤酒,揚手一潑,冷不防澆了馬三一個滿頭滿臉,冷笑著:“傻逼,跟老子玩心眼兒,你一個跑腿盯人的小角色,讓我打你一頓都是看得起了,憑什麽讓我打你第二頓?”


    馬三惱羞成怒,正要破口大罵,忽然聽到楊小寶說道:“老唐,讓人拿酒精測試儀來,給他安排做吹氣測試,我懷疑這家夥酒駕。不然他好端端的為嘛會追我的尾?”


    唐所長點頭,很嚴肅地說道:“不用測就知道絕對是,你看這家夥身上酒氣薰天的,吹上一口,測試儀絕對爆表!不過咱們辦案要講程序,測還是測要的。”


    一聽這話,馬三沒當場氣昏過去,原來往自己臉上潑酒是這個意思。


    他本來是恃著自己除了跟蹤盯稍之外,沒有做任何違法犯罪的事情,楊小寶和他勾結的警察最多隻能把自己打一頓,以街頭鬥毆的名頭拘留自己幾天而已,並不能真把自己怎麽樣。所以他有膽子有底氣跟楊小寶叫板對杠。


    可是再加上一個酒駕就不一樣了。那是要入刑的,三個月起,那日子可就難受多了。


    楊小寶笑吟吟地說道:“馬三,你不是想跟我再單挑一次嗎?也行,等你坐滿三個月,我再進來打你一個鼻青臉腫,然後你再因為鬥毆鬧事加刑三個月。也不一定是三個月,半年也難說。怎麽樣,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楊哥,這個也用不著麻煩你。”唐所長笑嘻嘻地說道:“還是我自己動手,或者在看守所找個熟人教訓他好了——毆打管教獄警,那加起刑來可是很重的。”


    “還是麻煩。”楊小寶微微皺眉,想了一下,問道:“老唐,聽說越獄逃脫,可以當場擊斃對吧?”


    馬三越聽越害怕,心裏越涼,終於蔫巴了,耷拉著腦袋沮喪說道:“我招,我招……我是四天前開始跟蹤你的……”


    楊小寶冷冷打斷了他:“你自己的事情就用不著提了,我特麽的比還你清楚。給我談一談羅九,還有你們的總扛把子,叫高四海的那個老家夥。”


    馬三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關於羅九的情況,他所知道也並不多,隻能不斷舉例強調羅九如何心狠手辣,心計深沉等等。


    楊小寶也不耐煩細聽,打斷他直接問重點:“羅九打算怎麽對我下手?”


    馬三想了想:“好像是要先動你的女人……”


    一聽這話,楊小寶就有點鬱悶了,自己女人那麽多啊。平生第一次,他覺得女人太多是個負擔。


    “行了,跟我談談你們社團的總扛把子,什麽亞洲賭王高四海。”楊小寶最關心的還是這個,此人可是眼下敵對勢力的總後台。


    聽到提起“高四海”這三個字,馬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一個讓他極其恐懼的字眼兒。但他別無選擇,隻得開口講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馬三隻是“天道社”的中層幹部,對於羅九和高四海那個層級的詳細情況了解很少,隻能透露出一些並不怎麽確實的風聞。但僅僅是這樣,已經比起韋莊提供的那些大而化之的資料要具體很多了。


    招完了供,馬三忍不住向楊小寶提出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一個疑問:“你是怎麽看出來我在跟蹤你的?我明明很小心的,車,衣服,我全每天換新,也從來沒有跟你跟得太近。我連假發都買了兩三個,輪換著帶在頭上。我還戴著墨鏡遮臉了……”


    說起這個,馬三是一臉的委屈加不服氣,更多的還是困惑不解——這沒道理,不科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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