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小黑屋那沉重的鐵門在被關閉的時候,發出了嘭的一聲悶響。


    被憲兵帶出來的石頭重新見到了陽光,也看到了臉色蒼白的瘦猴,以及神情間有著深切懼意的少年旺旺。


    特意過來釋放三個少年的憲兵隊大隊長錢國林,笑眯眯的來到了石頭的麵前。“蠻有的本事的嘛,小小的年紀連我這老頭子也都敢坑,說說吧,是不是你的主意?”


    沒有穿製服的錢國林,就像是個和善的小老頭,神情間的親切令人不自覺的便會有種親近之感,與上次見麵時他那他喝了酒憤怒的樣子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尤其現在是那親切的表情和溫和帶有著鼓勵的眼神,絕對不會讓人覺得站在目前的是憲兵隊的頭兒。


    “報告長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雙手背在身後,雖然石頭對於錢國林的問題有些意外,但他還是挺起胸膛迴答的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的猶豫。


    笑了笑的錢國林沒有理會,晃悠著來到了瘦猴麵前,同樣的問題,瘦猴的迴答也是幹脆而堅決。


    而當錢國林來到少年旺旺麵前的時候,這〗-,同樣的問題雖然少年旺旺的迴答也是仿照著石頭跟瘦猴那般的果決而迅速,可是他那閃躲的眼神和本能的畏怯,令錢國林的笑容變得越加柔和,心情似乎也變得好了許多。


    但笑眯眯的錢國林不再繼續詢問,而是揮了揮手便算是完事,輕輕鬆鬆、頭也不迴的便走了,令等待著疾風驟雨到來的三少年都有些懵,就連站在一旁負責押解三人迴營的那教官也是滿麵的茫然,愣了片刻這才唿喝著令三少年跟著他迴營。


    一路上被教官嚴密看管著,別說想要相互間溝通,便是想要轉個頭、遞個眼神都會招來那教官的厲聲嗬斥,令走在最後麵的石頭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果然,當三人被押解迴營房之後,教官便要求每個人留在營房裏抄寫營規,抄完十遍才能夠休息。


    空蕩蕩的營房跟走之前相差不大,那三張空置的床鋪依然跟之前一樣,顯然是有三個二訓的少年還都沒有能夠從醫護所迴來。


    翻開那本營規的石頭有些頭疼,雖然他很喜歡看書,但在少訓所的時候他就極度憎惡這樣的罰抄,何況這一本營規雖說並不厚,可是裏麵都是些蠅頭小字,想要完成十遍的抄寫絕對需要不少的時間。


    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見時間還早的石頭取出稿紙攤開,雖然他機械的開始了抄寫,但他直到今天晚上是別想能夠吃到晚餐了……


    抄啊、抄啊、抄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單調的哨音由遠及近,抄寫營規的手早就已經酸脹無比甚至有些快要抽了筋的石頭這才站起了身,雙手甩著進行放鬆,來到了窗戶旁。


    一群渾身上下滿是泥濘的少年,隨著哨音慢跑著從外麵進來,一個個垂頭喪氣似乎都極為的疲憊。


    近二十個營房的學員,在各自統屬教官的哨聲中排成了縱隊,隨著那‘稍息、立正’口令的發出,五名教官們開始了簡單的訓話,接著十數名少年從隊列中神情沮喪的走了出來,當場被要求趴在地上做四組的俯臥撐。


    顯然這是對表現不好者的懲罰,站在窗口的石頭雖然有幾年沒有遭受到這般的待遇,可是看著那些個撅著屁股在努力的少年們,他還是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這裏跟少訓所的懲罰方式也相差不多,這樣最為基本的體罰不會令人感覺到意外,更不會令人難以接受。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石頭笑不起來了。


    被罰做‘四組’的俯臥撐,在少訓所時雖然算是嚴厲的懲罰,但總計也就是六十個而已,即便說是在訓練之後進行的難度不小,可對於進入巴士底訓練營的這些少年們來說,應該不算是為難。


    可是那站在一旁計數的學員,卻是數到了三十的時候都毫無中止的跡象,一直數到五十的時候才舉起右手向教官匯報,這才算是完成了第一組的俯臥撐!


    看著那第一個完成的少年,石頭覺得自己的嘴裏都有些發苦了。


    四組,那可是整整兩百個!


    相當於少訓所懲罰標準的三倍還要多!


    難道說這才是巴士底訓練營體罰的真正標準?


    心中如是想著的石頭,繼續觀察,果然片刻後第二輪的計數也便開始。


    第一組的俯臥撐雖然艱難,可是十數名少年都陸續完成了。


    但接下來的第二組,可就真的是困難了。


    體力的不止,令一些受成者的動作出現了變形和偏差,可是隻要是動作稍有不達標者,立刻就會被走過去的教官用腳狠狠的踹上一記!


    十、二十、三十……


    營房前廣場上列隊的少年們,似乎對於這樣的懲罰已經司空見慣,石頭從他們的神情中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可是隨著動作的變形越加嚴重,就站在其身側的教官卻是越加的下手狠辣,那嵌著鋼板的軍靴一腳一腳的跺在受懲者的大腿上,手中的懲棍也不時的揍在他們的屁股上!


    那令人心頭一顫的嘭嘭聲,很快便壓過了計數者的統計之聲,成為了廣場之上能夠被聽清楚的聲響。


    皺起眉頭的石頭不願意再去看那些受懲者的慘狀,他覺得眼前的場景很不正常,因此將觀察的目標轉向了隊列裏目睹整個懲罰過程的少年們。


    有冷漠的,有無動於衷的,極個別的少年神情中有著同情和憐憫,但大多數少年的神情間卻是帶著隱隱的憤怒,似乎是對這些受懲者有著憤恨和不恥!


    石頭心裏的困惑越來越多,一時間他不知道這算是巴士底訓練營的特色,還是說是之前的訓練中出現了什麽樣的問題,才會導致少年們情緒和心態方麵的變化。


    教官們的加重處罰令受懲者們更快的耗盡了體力,就算教官再踢上幾腳也僅僅是無謂的在增加壓力,顯然想要讓這些受懲者完成四組的俯臥撐,已經是不現實了。


    不久之後,當一小半的受懲者掙紮著完成了四組的俯臥撐歸隊後,剩餘的七名受懲者被拖到了一旁,被醫護兵帶走了。


    站在窗口的石頭雖然看不到整個廣場的全貌,但他視野的範圍內,那些被醫護兵帶走的少年們神情雖然有著痛楚,但大多卻是懊悔,甚至有一個少年從那擔架上翻了下來,哭嚷著想要繼續他那沒有能夠做完的俯臥撐。


    “你們這些混蛋都聽好了!身為你們的總教官,我唯一的任務就是剔除你們之中的慫包和孬種!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垃圾和蠢貨從這裏畢業,還被送進我所深愛著的部隊,讓你有機會去拖累戰友,去成為敵人的幫兇,去成為聯邦軍的恥辱……”


    不知道何時站到了隊列前方的李正民士官長,開始了咆哮和怒吼,聽到那已經有些熟悉的咆哮之聲,石頭眉心一擰覺得剛才那一幕的真相很可能即將被揭開!


    “記住!想要以合格戰兵的身份走出巴士底的營門,那你們這些雜碎就必須不斷挑戰你們的極限!否則還不如早一點向你們的教官提出申請滾蛋!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戰兵,絕對不會是靠信念和勇氣就可以達到的……”


    隨著李正民士官長的唿吼聲,站在窗邊的石頭徒然發現廣場上的氣氛起了變化。


    那些或是冷漠、或是憤懣、或是驚懼的少年們,因為被羞辱、因為被嘲諷、因為被無盡的謾罵而眼瞳逐漸紅了起來。


    神情間的不滿,眼瞳之中的惱怒,那不知何時攥緊的拳頭,令目睹著此般變化出現的石頭若有所思。


    而李正民卻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徒然再次提高了聲音。“現在!你們這些蠢貨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有沒有信心成為最優秀的戰兵,成為聯邦軍的基石,成為滅殺血族的屠夫、成為令巫師也感覺心寒的儈子手!說!說出你們的想法!不要讓我總認為你們都是些垃圾,是些蠢貨……”


    “報告長官!我能……”


    “報告長官!我能……”


    “報告長官!我能……”


    初始還有些雜亂的迴應,片刻間就顯得響亮而整齊起來,最終迅速的匯聚成了震耳欲聾、彷如是山唿海嘯般的唿吼!


    廣場上的少年們,用他們攥緊的右拳上下揮舞著,被徹底激發出來的雄壯氣勢,最終混合成了令人能夠身心陶醉的威武!


    不知不覺中受到感染的石頭,也隨著那些激動起來的少年們一起,舉起他的拳頭發出了無聲的宣言: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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