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裏,範翠翠也正和文蓮嘀嘀咕咕,說到激動處,文蓮溫柔的臉閃過絲陰霾,黃菁菁若有所思看著,範翠翠低頭拉她的手,被文蓮用力甩開。

    兩人怕是起了什麽爭執。

    黃菁菁擦擦手,輕笑著走了過去,她沒聽人牆角的習慣,故意扯著嗓子道,“文蓮哪,你來的真是時候,嬸子手頭沒事,和你嘮嘮家常啊。”

    語落,屋裏的人立即止了聲,兩人有些不快的別開了臉。

    黃菁菁推門而入。

    範翠翠立在床前,手在身後扯著文蓮手臂,她怕文蓮像上迴那樣張嘴就把她賣了,先文蓮一步道,“娘哪,您和文蓮說說話,我......我拿了針線活也過來,文蓮問我大哥在家聽話不,我大哥那人,嘴巴笨不會說話,但幹活卻勤快老實得很......”

    說這話的時候,範翠翠脊背筆直的拉長了音,看似胸有成竹,實則虛張聲勢。

    黃菁菁眯了眯眼,連眼神都沒甩給她,拉過凳子在床前坐下,麵容可親道,“我看看你的腳怎麽樣了?”

    臉上的餘怒未消,她和範翠翠說得好好的,臨頭了範翠翠說變就變,當她猴耍呢。

    聽了黃菁菁的話,她作勢哎喲了聲,順勢甩開範翠翠的手,疼痛難忍的模樣道,“我想和嬸子商量呢,昨日下雨,腿好像又疼了,我添兩文錢,讓栓子娘按久些,您不會反對吧?”

    黃菁菁臉上堆著笑,看起來十分平易近人,目光落在文蓮受傷的地兒,“不反對,怎麽會反對,隻是啊......”黃菁菁頓了頓,伸手按了按文蓮的腳,文蓮的腳好得差不多了,更多的時候是癢,癢得想撓,被黃菁菁一按,更癢了,忍不住後縮了縮,“隻是什麽?”

    “兩文錢買斤米都不夠呢,我看你的腿有些僵硬,讓老三媳婦給你按個全身,也不多,五十文就夠了,多半個時辰,別說啊文蓮,嬸子看你紅光滿麵,眉黑眸亮,整個人精神煥發,年輕了好幾歲呢,老三媳婦按捏的手藝好,能改善氣色,看我老婆子不也這樣?”黃菁菁拉了拉下巴的肉,人瘦了,鬆弛的肉緊實了些,她高興道,“都是老三媳婦的功勞,你別舍不得錢,要不是同個村,想享受老三媳婦的按捏都享受不到,何況五十文對你來說,還不就是九牛一毛?”

    老趙和趙吉福一年四季出門幹活,錢掙了不少,父子兩卻沒時間花,多讓文蓮和韓氏給花了,韓氏脾氣好不管家,老趙家的事兒文蓮說了算,銀子

    大半在文蓮手裏,五十文對文蓮來說,確實小數目。

    她沒說場麵話,比起之前,文蓮容光豔豔,眉目端莊了很多。

    這話不是第一次聽人說起,文蓮嬌羞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樂開了花,女為悅己者容,誰不想被稱讚年輕好看,但她不是傻子,五十文在其他人家,一個月都攢不下這麽多錢,黃菁菁開口錢閉口錢,為她著想不可能,隻怕把她當冤大頭了,“嬸子呐,五十文可不是小數目,傳出去外人會罵我是敗家娘們呢,我都花了二百多文了,您咋不看在錢的份上讓栓子娘不收錢呢?”

    “這個不行。”黃菁菁掀了掀眼皮子,“就是看在錢的份上才收你五十文,最近農忙,老三媳婦活多著呢,你好生想想,五十文,要按就按不按就算了,嬸子不逼你,隻是啊,人年輕時候總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能漂亮幾年是幾年,像嬸子,想裝扮成小姑娘都不行了。”

    文蓮有氣又笑,什麽人啊,明裏暗裏敲詐人,老趙家的錢又不是洪水衝來的,五十文確實多了,張嘴就要拒絕,抬起頭,便被範翠翠的肚子擋住了視線,她神思一凜,想起正事來,今日來本就有其他目的,多少錢都要給,隻要範翠翠把劉氏的按捏手法看清楚了,不怕眼下吃的虧吃不迴來,她思忖道,“五十文就五十文,隻是嬸子,您這樣做人要不得,往後誰還敢和您打交道?”

    見錢眼開,逢人就訛,這種名聲傳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把黃菁菁淹死。

    黃菁菁眉目舒展,聞言,不以為然道,“我一大把年紀了怕什麽,靠手藝過日子,我堂堂正正,倒是有些心懷不軌的小人想背後算計我哪。”

    她話裏有話,文蓮心虛,眼神有些閃躲,隻是範翠翠在前邊擋著,黃菁菁倒是看不出來,“嬸子說話做事總這般硬氣,村裏,好些人佩服您能幹呢。”

    “能幹什麽,嬸子也是沒法子,好了,嬸子也不打擾你了,把錢給了,讓老三媳婦開始吧。”黃菁菁推開凳子站起身,像要離開,文蓮喜不自勝,她就怕黃菁菁守著看出個名堂來,能把黃菁菁支走,掏錢算什麽,她痛痛快快給了錢,還假意讓黃菁菁留下說會話。

    黃菁菁懶得拆穿她,數著銅板道,“我在場,你們年輕人也別扭,有老二媳婦進來和你話嘮話嘮就夠了,嬸子就是個操勞命,還得去割豬草呢。”

    豬草割迴來要把水晾幹才能喂豬,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早作準備是好的。

    她數著銅板迴屋去了,數清楚了,

    掂了掂錢的重量,笑逐顏開的把錢放入炕的灶眼裏,這才換上蓑衣雨靴出門。

    小雨淅淅瀝瀝,到處濕噠噠的,黃菁菁原本不想出門的,可是文蓮上門改變了她的想法,她留在家,文蓮心有忌憚,劉氏也施展不開,方大夫花三兩銀子才買的手藝,文蓮幾十文就想打發了,癡人說夢。

    接下來的事兒,交給劉氏就成了。

    出門前,特意給文蓮打了聲招唿。

    文蓮麵上難掩喜色,極力繃著臉,讓範翠翠去窗戶邊看看黃菁菁是不是出門了,她趴在床上,心思活絡開來,細心琢磨著劉氏按捏的部位和力道,有一搭沒一搭套劉氏的話,“栓子娘,你按捏得我挺舒服的,我家那口子天天在外奔波,我也試著給他按捏過,你們猜怎麽著,手上還沒使勁呢,他就嚷著疼了,我怕他受不住,不敢接著往下按捏了,栓子娘,是不是我按捏的部位不對,為啥你按捏得我挺舒服呢?”

    劉氏專心致誌按捏著文蓮的後背,平靜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勸道,“你可別亂給人按捏,人的身上有很多穴道,弄不好要死人的,別好心辦了壞事。”

    “什麽?”文蓮以為自己聽岔了,這種都會死人?

    文蓮幅度有些大,劉氏鬆了鬆手,臉有些紅,一個勁的點頭,“可不就是,方大夫是學醫的,你問他就知道了,不然他咋讓端平兄弟跟著栓子爹學呢,就怕一著不慎,害死了人。”

    “不會吧?”文蓮心提了起來,認為劉氏嚇唬她,真能按捏死人,她怎麽沒死?

    劉氏的手慢慢下挪,故意在文蓮後背重重按捏了下,疼得文蓮驚唿出聲。

    “看吧,是不是很疼,這就是人的穴位的關係,穴位不同,達到的效果不同,為什麽村裏有些人倒下地就沒爬起來,就是摔著穴位了,文蓮哪,你不同內裏門路可別亂動手,會害人的。”劉氏有板有眼的說著,連範翠翠都糊弄住了,不由得好奇道,“三弟妹,你的手法是娘教你的,娘哪兒學的?”

    黃菁菁隻會一天到晚使喚人,何時琢磨出這種按捏手法來了,稍有不慎害死人了怎麽辦?

    劉氏繞過方才的穴位,改為輕輕推拿,不疾不徐道,“娘一大把年紀了能從哪兒學,她身子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請大夫,私底下讓我替她揉揉,我便從後背到腳給她揉,揉到不對勁的地方,娘一喊疼我就立即收手,次數多了,娘舒服了,自然而然就想到這種手法了。”

    範翠翠目不轉睛盯著劉氏,想看

    看劉氏有沒有說謊。

    但劉氏低著頭,麵色從容,手裏的動作也未曾因著說話而減慢或者停下,不像說謊的樣子,她沉吟道,“娘在咱跟前強勢慣了,弱不禁風的樣子哪願意被咱看到,和三弟妹說,隻怕也是扛不住了。”

    黃菁菁的性子範翠翠是了解些的,平日生病發燒,不是到了熬不過去的時候不會請大夫,至於為何隻喚劉氏,軟柿子好拿捏唄,換作她,她才不搭理呢。

    沒想到這樣反而叫劉氏撿了大便宜。

    文蓮認真想了想後果,有些不甘心,頭枕在手臂上,繼續道,“一般人就是隨便按按,應該沒什麽吧?”

    “這個我就不知了,隻是聽方大夫說,按捏不到位死了還好,就怕全身癱瘓在床要人伺候,死又死不了,爬又爬起來,那樣才可憐哪,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劉氏故意危言聳聽,但她聲音平鋪直敘,不夾雜任何情緒,聽在人耳朵裏,愈發讓人信服。

    文蓮當即害怕起來,更不敢亂動了,莊戶人家,比窮更可怕的是死,而比死更可怕的就是生不如死了,癱瘓在床,不是拖累全家嗎?

    她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栓子娘啊,你可要看著些,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出事啊。”

    “你放心吧,我手法嫻熟,不會按捏錯地方的,你問起來,我就和你說說,別往心裏去啊。”劉氏不忘安慰文蓮。

    文蓮白著臉,怎麽能不往心裏去,關係到性命哪,她都有些後悔當初聽範翠翠的話來周家了,萬一不小心沒了命,誰賠償她?

    範翠翠看文蓮膽小怕死,她也害怕起來。

    文蓮要她偷學劉氏的手藝自己掙錢,想的容易,學起來卻難,萬一死了人,她豈不是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二人交換個眼神,俱從對方眼裏看到退怯,文蓮移開視線,話鋒一轉,岔開了話題。

    劉氏生平沒說過謊,一番話下來,手心都在冒汗,連耳根子都是紅的,隻是按捏是個力氣活,她每次都會流汗,文蓮和範翠翠倒是沒注意她的反常,黃菁菁讓她誇大其詞說不懂門道會死人,她哪做過這種事,以為會被識破,不成想輕而易舉蒙混過關。

    她見文蓮歇了心思,便噙著笑,配合的和她東拉西扯。

    文蓮越想心裏越不平衡,五十文,她迴想自己掏錢時的心情,恨不得扇自己兩大嘴巴子,沾沾自喜小人得誌,結果差點引火燒身牽累全家。

    文家不缺錢,

    要是因為這種事受人咒罵唾棄,她可就成文家的罪人了,難怪方大夫寧肯花錢也不自己琢磨,估計就是怕出事。

    又想著被黃菁菁白白掙了她五十文,文蓮又悔又氣,結束後,再也待不下去了,一輩子都不想踏進周家大門,杵著竹竿,臉色鐵青的朝外邊走,範翠翠見她心情不好,扶著她出門,一個大肚子攙扶人,劉氏看得心驚膽戰,“二嫂,您先迴來吧,路打滑,您別摔著了,我扶文蓮迴家。”

    文蓮擺手,她哪兒敢讓劉氏攙扶,落到黃菁菁嘴裏,又是錢的事兒,她是再也不想和黃菁菁往來了,咬得牙齒咯咯響,“我自己迴就成,你們做事去吧。”

    範翠翠還有話和文蓮說,因此沒鬆手,劉氏和黃菁菁是同一陣營的人,劉氏在,有些話她不好開口,黃菁菁要範田的工錢,範婆子沒收到消息,指不定如何鬧呢,鬧起來哪在黃菁菁手裏討得著好,她讓文蓮給趙吉福說說,給她大哥知會聲,別到時候鬧得兩家難堪。

    “三弟妹,我和文蓮說說我大哥的事兒,娘不是割豬草去了嗎,你去幫娘吧。”範翠翠說著話,把文蓮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了通,文蓮為五十文的事把黃菁菁從頭到腳罵了遍哪願意搭理範翠翠,她和範翠翠親近是另有圖謀,倒被使喚得跟傳話筒似的,她沉臉道,“要說什麽你自己說,我家裏一堆事等著呢。”

    範田跟著打下手,早上在稻水村村口等著,傍晚徑直歸家,不來老趙家,至於趙吉福,文蓮不想把趙吉福牽扯進來,見範翠翠不依不饒,她心下不耐,“你婆婆什麽樣的你還是不知道,將來鬧起來,我豈不害了小富爹,要說你自己說去,你懷著大肚子,你婆婆能把你咋滴?”

    丟下這句,文蓮杵著竹竿迴去了。

    範翠翠無計可施,她倒是想迴娘家,可也要黃菁菁肯,思來想去,最後把主意打在劉氏身上,她懷著孩子,走路慢騰騰的,劉氏腳程快,不用去範家,去村裏問問誰要去範家村,捎口信就成了,她便湊到劉氏跟前,苦口婆心道,“三弟妹,娘的脾氣你也知道,我們當兒媳的凡事隻有聽話的份,我沒有幫我娘的意思,讓她提前知曉這件事就成。”

    劉氏為難,低頭整理蓑衣,老實道,“娘說不肯呢。”

    “這會兒娘割豬草呢,隻怕還有會兒才迴來,你走快些,趕在娘之前迴來,我保證什麽都不說。”範翠翠發誓。

    劉氏哪兒信她的話,理好蓑衣,坐在凳子上換雨靴,黃菁菁出去一個多時辰了,恐怕疲憊得走不動路了

    ,她要去幫忙,哪兒能耽誤,被黃菁菁知道,挨罵的可是她,她不願意幫範翠翠,和範翠翠商量道,“二嫂,不如你找別人吧,娘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我......我還是去幹活了。”

    她在家裏,隻聽黃菁菁的話就夠了。

    換上雨靴,和堂屋裏的劉慧梅周士文打了聲招唿就出了門,留下範翠翠氣得跺腳,“真是越來越精了,幫個忙都不肯,以後有你求我的時候。”

    劉氏在山裏找著黃菁菁,背簍裝滿了豬草,擱在草垛上,黃菁菁手裏的豬草壓了又壓,她小聲喊了聲娘,邁著步子走了過去,“我來吧。”

    黃菁菁抬起頭,後退一步,看了眼她身後,“文蓮迴去了?”

    “迴去了。”她穿著蓑衣,別開兩側的枝丫,到了黃菁菁跟前,蹲著身子,把背簍背在身上,黃菁菁委實累著了,便沒逞強,抬起背簍,讓她勒緊繩子,背簍貼著背輕鬆些,“你二嫂沒起幺蛾子吧?”

    劉氏不知怎麽迴答,想了想,如實把範翠翠讓她做的事兒說了。

    黃菁菁冷笑,“如今啊,家裏就她一個聰明人了,看她怎麽蹦噠。”

    劉氏沒有接話,背起背簍,伸手攙扶黃菁菁,被黃菁菁躲開了,“你走自己的,一背簍壓實的豬草可不輕,別摔著了。”

    她不是整天歇斯底裏的人,誰值得她好臉色她就給,像範翠翠,她理都不想理。

    劉氏走在前邊,小聲道,“娘怎麽知道文蓮來是為了其他,我給她按捏的時候她就不停打聽按哪個部位,我依著娘的吩咐,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我看她嚇著了,二嫂在邊上都沒吭聲。”

    黃菁菁褲腳濕噠噠的貼在腿上,她彎腰理了理,說道,“老趙家再有錢,她也不是肆意揮霍的人,前兩天來過,今日怎麽可能來,還冒著雨來的,以為全部人都是傻子呢,她迴到家,迴味過來,指不定怎麽罵我呢。”

    “不會吧?”

    “五十文錢,哪能白白給我?沒有氣是假的。走吧,經過文蓮這件事,我想以後沒人敢打主意了。”文蓮肯定是聽說她賣手藝給方大夫的事想偷學,但被劉氏一嚇,心裏吃不準,迴家想明白過來,估計要找方大夫求證,找方大夫更好,方大夫估計和她想的差不多,都不想人打手藝的主意呢,文蓮送上去,正好給方大夫做梯子把事情宣揚開,借方大夫的嘴說出去,比她有效果多了。

    走下山時,雨停了,遠處的山巒,古樹罩在輕霧中,平添

    了份飄渺感,一隻腿邁進院子,後院的說話聲便傳來過來,“周大,你能不能去山裏找你娘迴來,這會雨停了正好趕路,我爺還在家等著呢。”

    聲音熟悉得很,黃菁菁怔了怔,頓時眉開眼笑,“哎喲,是劉彥來了啊,我這不迴來了嗎?”黃菁菁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上台階,脫下身上的蓑衣掛在衣竿上,樂嗬嗬的走向堂屋。

    周士文和劉彥出來,周士文喊了聲娘,黃菁菁點頭,看著劉彥道,“劉彥,你把錢帶來了?”

    劉彥點頭,急切的神色和緩下來,從懷裏掏出個灰布裹了幾層的袋子,“嬸子看看,錢都在這了,八兩銀錢,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雙手捧到黃菁菁麵前,一直縮在身後的範翠翠穩不住了,大步上前,不可思議道,“八兩,劉彥兄弟,你家的牛,怎還花八兩?”

    劉彥沉著眉眼,不由得有些麵臊,黃菁菁拿過錢,認真數了起來,借故找話道,“怎麽你一個人來的,其他人呢?”

    劉彥嘴唇哆了哆,其他人怕還來不及,哪敢和他一道上門,何況陣仗大了,黃菁菁一言不合又罵他們仗勢欺人,以多欺少,本就夠憋屈了,再被黃菁菁鬧一場,他爺隻怕更想不開了,故而他一個人來是最好的。

    黃菁菁隻是禮貌的寒暄,沒有非讓劉彥迴答的意思,她數銅板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清點好了錢,抬起頭,臉上的笑比天邊的烏雲還瘮人,劉彥生生打了個寒顫。

    “老大,帶劉彥看過牛了吧,劉彥,牛在嬸子這,你就放十萬個心,保證給你喂得肥肥壯壯的,快中午了,吃了午飯迴去?”黃菁菁好客得很。

    劉彥身形一僵,忙不迭搖頭,“不......不用,我爺在家等著呢,牽著牛就迴去。”

    黃菁菁見他臉色發白,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似的,不為難他,爽朗道,“成,嬸子不耽誤你的正事,牛板車在後院,讓老大幫你忙啊,嬸子家寒磣,沒啥好東西,老三媳婦,去灶房給劉彥裝碗肉,難為他下著雨跑了兩趟了。”

    劉氏放下背簍,脫下蓑衣,急急忙去了灶房。

    劉彥臉色又是一白,很想迴絕了,,黃菁菁的東西他哪兒敢吃,更不敢帶迴家,臉色垮得快到地上去了,頹唐著臉道,“嬸子......真的不用,您留著自己吃。”

    “豬肉還是慧梅娘看家裏窮買來的,嬸子喜歡你才給你吃。”話完,朝灶房喊道,“老三媳婦,多裝點,就當是借花獻佛了啊。”

    劉彥欲言又止,瞥見黃菁菁嘴角清淺得若有似無的笑,把話咽迴了肚子,他隻想擺脫黃菁菁早點離開,出門時,劉氏把蓋得嚴嚴實實的碗給他,他便沒有拒絕,隻是同手同腳,走路歪歪扭扭,樣子有些滑稽。

    “迴家蒸了就能吃啊,我看你爺牙口不好,這種最適合他了。”黃菁菁扯著嗓門補充了句。

    劉彥很想把懷裏的碗扔了,但他是莊稼人,做不出浪費的事兒,不得不忍著內心恐懼,把碗帶迴了家。

    又有銀錢入袋,黃菁菁心情大好,連著看範翠翠都順眼了很多,和顏悅色道,“中午蒸兩鬥碗肉,打幾個蛋做蛋花湯。”

    範翠翠眼睛落在她手上的銀錢上去了,哪聽著她說什麽,隻一個勁的點頭,嘴角的口水都流出來了,黃菁菁冷哼了聲,見她貪婪之色盡顯,臉色微微一沉,想起什麽,沒有發作她,而是把周士文叫到了屋裏。

    聽著關門聲,範翠翠才身軀一震,如夢初醒,後知後覺轉過身,走向房門,耳朵貼著門道,“娘,桃花爹在田裏幹活,要不要把他喊迴來,一家人,什麽事一起商量。”

    黃菁菁偏心,單獨叫周士文進屋,肯定要把錢給周士文,八兩銀子,她長這麽大頭迴見著這麽多錢,可不能叫黃菁菁全給了周士文。

    念及此,她挺著肚子出門,見劉氏蹲在台階上擦洗雨靴,眼裏閃過鄙夷,卻不得不溫著聲道,“三弟妹,娘說有事和桃花爹,三弟商量,將就你手裏的雨靴,不如你跑一趟?”

    劉氏頭也沒抬一下,繼續刮著雨靴上的泥,不溫不火道,“二嫂,快晌午了,待會他們知道迴來吃飯的,不急於一時半會。”

    劉氏再遲鈍都知道範翠翠的心思,錢是黃菁菁的,範翠翠膽大包天,竟想瓜分錢。

    “三弟妹,要不是我挺著大肚子,會勞煩你嗎,想當初你懷孕那會,我不也沒少幫你跑腿,做人不能過河拆橋啊。”聽著屋裏傳來黃菁菁的聲音,範翠翠更是著急,再拖下去,錢就全落到周士文口袋裏去了。

    “三弟妹。”她氣急敗壞的喊了聲。

    劉氏無動於衷,把泥刮幹淨了,就著桶裏的水洗雨靴,就是不肯搭理她。

    範翠翠無法,氣衝衝迴了屋子,經過劉慧梅的房間,她頓了頓,劉彥上門後劉慧梅就躲迴了房間,不知是沒臉見人還是其他,她得意的撫了撫肚子,喊了聲大嫂。

    忽然,上房的門拉開,黃菁菁手腳麻利的脫了腳上的雨靴,

    讓劉氏一並洗了,範翠翠全神貫注盯著周士文,周士文沉住氣,得了這麽多前麵上皆波瀾不驚,她追著黃菁菁進灶房,黃菁菁舀了水在鍋裏,準備淘米做飯,她道,“娘,您和大哥在屋裏說什麽?”

    “說家裏養了個懶婆娘,吃不了現成的飯就自己動手。”黃菁菁的語氣不鹹不淡,範翠翠如何不知她說的是自己,訕訕道,“娘,我這就做飯。”

    “不用,我和你大哥做就是了。”黃菁菁把米放進鍋,讓周士文生火,自己則去洗菜,動作緩慢。

    範翠翠站了會兒,可不認為黃菁菁這麽好說話就放過她了,估計是把錢給周士文,怕自己到處說她偏心,範翠翠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黃菁菁不會無緣無故待人好,除非自己做了虧心事站不住腳,她聲音便有些尖銳了,“娘,錢是大家的,您怎麽全給大哥了。”

    黃菁菁坐在靠牆的凳子上,忙了一上午,有些疲憊,摘菜時,神色有些懨懨,輕飄飄迴了三個字,“我樂意。”

    範翠翠臉白了一瞬,覺得這兩日黃菁菁對她態度變了很多,不是嚴厲,不是溫和,而是有種懶得搭理她的感覺,即使說話也多敷衍,她心下打鼓,狐疑的瞅著黃菁菁,難道她那天鬧得太厲害傷了身子,罵不動了?

    這種感覺,隨著她大著膽子偷迴娘家迴來更明顯了,換作往常,她敢背著黃菁菁做事,迎接她的肯定是黃菁菁的火爆,但黃菁菁一反常態的沒有罵人,該割豬草割豬草,該做飯做飯,時不時使喚劉氏到跟前罵兩句,委實怪異。

    又是個趕集日,田裏的活忙得差不多了,周士武和周士仁商量著給地裏的莊稼施肥,周士文給菜地的菜苗搭瓜架子,劉慧梅如往常似的做衣服,整個院子,一團和氣,倒是範翠翠找不著事情做,她閑了三四天了,膽戰心驚迴趟娘家,本以為黃菁菁會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誰知黃菁菁隻字不提,她心頭惴惴,湧上不好的感覺。

    見黃菁菁換了身打補丁的衣衫出來,她無所事事的站在門口,舔著笑道,“娘去割豬草嗎?我讓桃花一起。”

    桃花喜歡跟著黃菁菁,割豬草,喂雞喂豬都能做,她月份大了,懶散幾日身子便放鬆下來更不想幹活,這幾天的衣衫都是劉氏洗的,指使桃花跟著,黃菁菁高興,她樂得清閑。

    黃菁菁搓了搓衣角,原本還算的平整的衣衫被她一搓,顯得褶皺起來,看著甚是老土,這件衣服是幾年前的了,顏色泛舊,打了好幾個補丁,黃菁菁人胖,穿著極為難堪,不過範翠翠仍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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