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倚在窗邊看明月朗星,而趙雲在桌前研究荊襄的水路巡查圖,許久方才歎道:“軍師之策並無遺漏,隻是東吳細作竟然能透入成都,這的確出我所料。”

    我看著天上明月,淡淡道:“我覺得……舅舅近日不對勁。”

    “是麽?”趙雲抬起頭來,神色茫然。

    “他最近身體不適,臉色也白,”我答道,走到他桌前,看著複雜的長江水路巡查圖,上麵有他用毛筆畫出的幾個地點;我指著其中一處道:“為什麽圈得這麽多?”

    “此處地勢險要,水流處狹窄,周圍岸邊樹木森森,易於埋伏,”他答道,“據說半月前東吳水軍便是從此而來,隻是趙累查得嚴,居然在半路就截住了他們,所以無事。——說起來,這趙累還是你在入川之前推薦的。”

    我笑道:“隻是偶爾聽王甫說起過,這人嚴謹可靠。”

    趙雲奇道:“王參軍?你何時認得他?”

    這我倒真不好說了,隻好撓頭一笑。隻聽趙雲歎道:“鳶兒,我總覺得你認得我們很多人,雖然你並未與他們多加來往;就像我,我一直不明白你當年為何能知道故主公孫瓚非治世之人,而主公才是;你為何又會知道我對……一些事的想法?”

    我微微笑道:“我以前讀過一本書,上麵寫了些人,與你們十分相似。”

    趙雲含笑道:“若是能找迴那書,我想看看。”

    我歎了口氣,道:“那本書已經丟了很久了,我寧願不把它找迴來。”如果我找迴當年的曆史,那麽現在,劉備有可能已經在白帝城垂死,關羽、張飛早已暴斃,身在西蜀的龐統也死於張任的亂箭之下,陸遜的七百裏火燒連營也許還煙火未熄……

    然後是孔明的東征西討,薑維的九伐中原,而趙雲則倚著長天、撐著自己的涯角槍,心中自知漢室再也無法複興,卻依然為了無望的希望而奮鬥,年過七旬仍然征戰沙場……

    我知道當年在漢江被趙雲抓住時,我完全可以逃走,就算是血濺漢江、淚灑荊州,我的腳步也不會停住;隻是我的好奇心,讓我不知不覺陷入了西蜀的班列之中。

    曾經,我想知道劉備到底是仁主還是偽主,想知道關羽、張飛是否像書中所寫的狂傲、粗魯,想知道孔明可是曆史上寫的溫文儒雅而胸懷韜略;被三國演義激動著,我更想看到赤壁大火、三江鏖戰、火燒連營、三分歸晉,因此當年便是與趙雲結拜也未生留意,誰知如今我居然也成為了曆史的一部分……

    我當年的留下,並非為了趙雲,卻大部分是因為孔明。

    前世從小我便知道,在三國中,最出名的不是曹操、劉備、孫權,而是一個叫諸葛亮、字孔明的人,這個人大智大慧,上天入地、唿風喚雨無所不能,完全是神仙下凡,據說又很帥,因此我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一直想著若有機會,一定要看看真人。

    從漢江被捉來之後,我在劉備處終於看到了孔明,的確是俊秀儒雅、貌若謫仙、衣袂飄飄,但並沒有三國演義中演員般膚淺。我當時看著孔明,看著這個所謂的“舅舅”,好奇心頓生。

    想知道他是否像演義中的睿智。

    結果一好奇,就撞進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中。

    從此再也出不來……

    “軍師說,讓你去西蜀暫避,”趙雲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你以為如何?”

    “正好,”我答道,“華佗還在那裏麽?”

    “華大夫在漢中,”趙雲笑道,“大不了我請旨讓華大夫隨你同去。”

    “那還不如我去漢中,漢中安定許久,且道路平坦,好過蜀中我在山路中顛簸著跑來跑去,”我說道。我雖是這麽說,卻也有些猶豫:漢中,文鴦等人倒是在,可我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當年隨軍的靈大人、靈長史,而是趙雲的夫人靈鳶,自古男女授受不親,我倒是沒什麽避諱——現代人也不在乎,外加上在軍中呆得久了,有時候都忘了自己是女子;可他們呢?

    “還是去蜀中吧,”我想了想答道。

    趙雲道:“鳶兒為何不迴許都?”

    我愣了一下,微笑道:“許都住不慣,我住慣了荊州,若是能不走最好。”

    趙雲笑道:“鳶兒,一旦與東吳開戰,荊襄一帶最為危險。”

    我歎道:“開戰、開戰,整天打來打去。匈奴最近不是有動靜麽,倒不如先收拾了匈奴再說。”

    趙雲道:“隻是主公已經定下,先安撫匈奴以圖東征。”

    “如何安撫?”我疑問道。

    “和親,”趙雲迴答。

    我默然,又是和親?馬超那天說的,我以為不過是說說而已,誰想這事居然坐實了?劉備的女兒們都已經出嫁,漢獻帝的兩個女兒聽說都被曹丕收了做妾,曹丕被殺,誰知道她們現在在何處?匈奴人再怎麽傻,也不會……娶嫁過人的女子吧。

    第二日一早,我乘著黑馬告別了孔明,與趙雲一同踏上前往西蜀之路。趙雲並非與我同去,而是送我一程。我把馮襲和秦昊及那五百人都留在了荊州,吩咐他們聽趙雲調遣;二人應下,也把此事吩咐下去了。顧順則先把我送到成都,然後返迴,我仍然扮作男裝。

    離開荊州地麵十裏,我對趙雲笑道:“不要再送了,再送就送到成都了。”

    “荊州與成都相隔千裏,一定小心,”他緩緩道。我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會小心。多多關心舅舅,他最近一直不對勁。你……舅舅會提防陸遜,你也要小心謹慎,還有那淩統善於水戰,在江上碰到他不必硬碰——若是有事,奔霄馬夜行千裏,好好保重。”

    趙雲淡淡笑道:“知道了。”

    我別過趙雲,便與顧順上馬,一起向成都奔策而去。

    我們慢慢地騎著馬,慢慢地走,饑餐渴飲,沿途觀風光。一天下午,我們在沿途一家客棧落腳,在樓下吃飯的時候我問他:“顧順,今年多大了?”

    顧順道:“大人,我二十三了。”

    “家裏人沒有給你張羅親事?”我問道。

    “……老父耳聾眼花,家中又窮,最近……事情多,所以沒張羅,”顧順道。

    “知道我為何帶你迴蜀中麽?”我笑著,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裏。

    “不知道,”顧順放下了筷子,“但大人自有主張。”

    我微微一笑,把豆腐咽了下去,一股淡淡的豆香味在口中彌漫:“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吧。荊襄情勢危險,而蜀中足可以偏安一隅,暫時沒什麽危險。到時候給你娶媳婦,還能過上兩年好日子。”

    顧順笑道:“多謝大人。”

    我們走了近兩個月,慢慢地到了成都。成都的街市依然繁華,我在成都自己的小宅裏歇了一刻後,便前去見龐統。著門人通報了後,我等在門外,一刻之後門人來請我進去。

    龐統比以前老了點,其他我沒覺出有什麽不同。

    見我來了,他笑道:“郡主大駕光臨,統有失遠迎。”

    “不敢,龐伯伯,”我迴答,“伯伯一向可好?”

    “好著,元直、孔明如何?”龐統問。

    我點頭笑道:“徐伯伯和舅舅都很好。”

    龐統看了看我,道:“我知道你為何急著迴來。張任、田妮的事,我細說與你聽。”原來龐統一開始並不知道虞翻的心腹人到了蜀中,之後的一天,他得張任急報,說蜀中來了奸細,龐統連忙點兵前往,到了劉琮府邸前便見張任身中一箭,傅士仁已經被砍翻在地,後來龐統才慢慢從張任部將和鶯兒口中得知這些種種。張任和田妮都已經入土為安,蔡夫人和傅士仁也不能暴屍荒野。

    龐統最後道:“其它的事,你可問鶯兒姑娘。此次若非是她發現了此事,劉琮說不定已經成了事。”

    我拜別龐統,讓人召來鶯兒。鶯兒已經是半大姑娘了,可一雙圓圓的杏核眼仍然閃著好奇的光。她把事情簡簡單單一說,又領著我到張任和田妮的墓前;張任墓前有一對母子在哭泣,那女子我似乎見過。

    “張夫人?”我問道,女子抬頭,看了看我,滿眼的不敢相信:“靈……郡主?大人?”

    我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夫人,節哀。”

    小男孩問道:“娘,這是誰啊?”

    張夫人道:“這是你爹以前的朋友,叫郡主大人。”

    “這是……張公子?”我低下頭,看著這個可愛的小男孩:“叫什麽名字?”

    “張俊,”張任妻子答道。

    我叫鶯兒去找顧順,把我帶來的錢拿出一部分給張任家裏送去;張任妻子連忙道:“郡主,不必如此。龐大人已經發了撫恤,我們……”張任妻子哽咽了幾下,“知足了。”

    我默然,看向田妮的那塊墓碑。墓碑上簡簡單單留著幾個字:“劉琮夫人田氏之墓。”

    鶯兒幽幽說道:“田夫人與小公子成婚四年,直到一年前才有孕。當天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滿身是血了。她掙著最後一口氣跟我說:‘鶯兒,快……快去找大人……張大人,劉琮和蔡夫人……造反……,快……’就這麽著沒了氣。大人,田夫人一直不知道你是女子,後來她知道之後,才和劉琮……田夫人繡功好,給你繡了一副山水花鳥,一直沒繡完。”

    我看著墓碑,對鶯兒道:“這樣寫……太寒酸了。把上麵的字削去,加上幾個字。”我再看一眼墓碑,告別了張任妻子和張俊,舉步離開;鶯兒在後麵跟著我,追問道:“郡主,加上哪幾個字啊?”

    “平北郡主靈鳶之妹。”

    晚間薑維來訪。我喚來鶯兒上茶,然後吩咐她與顧順謹守外門,不叫不要靠近。鶯兒二人莫名其妙地應諾去了,薑維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品著茶隻是不語。等鶯兒走遠之後,他方才說道:“郡主,孔明軍師一向可好?”

    “我離開荊州之時便發覺舅舅有些不適,臉色發白脈搏也有些快,”我答道,“我與趙雲說過,讓他看顧舅舅。”薑維默不作聲,輕輕晃著茶水,半晌說道:“是嗎?”

    “你得罪我舅舅了吧!”我笑道。

    他聞言一愣,道:“為何如此說?”

    我正要說話,就聽腳步聲由遠而近,鶯兒在門外道:“大人,吳大人派人送了賀禮。”我連忙開門走出內門,見門外有幾個人和鶯兒站在一處,外麵還有幾隻箱子,其中一人見我出來,施禮笑道:“郡主安好!我等奉二公子之命,恭賀郡主大喜。”

    我摸不著頭腦,問道:“請問是哪家的二公子?”

    “劉二公子啊,”那人笑道:“郡主,小人們先退下了。公子說,今日時間太晚,明日必當前來拜望。小的們告辭。”

    “等等!”我叫住那些人,笑道:“抱歉,我與二公子素無來往,這賀禮我不能收,請幾位帶迴去,就說靈鳶多謝二公子美意,但靈鳶無功不受祿,因此隻能心領。”

    那人笑道:“公子說郡主就會這麽說,不過請郡主先收下,其它的事明日公子會與郡主說明。告辭!”不等我答言,幾人撂下箱子就跑,一瞬間已經沒影了;我問顧順:“這些人是誰?二公子又是誰?”

    顧順小聲道:“他們都是二公子的手下,就是劉永。”

    “劉永?”我想了一會,才想起劉永是劉備的次子,又不知這是怎麽迴事,隻是讓顧順把箱子封好,撂在那裏,我迴去見薑維。薑維見我迴來,問道:“剛才外麵好多人。”

    “一個什麽吳大人,送來幾個箱子就跑了,”我答道,現在仍有些莫名其妙。

    薑維歎道:“你還是卷進來了,為什麽不迴許都呢?”

    “卷進了什麽?”我問道,覺得心慢慢在下沉,但願不是我所想的那件事。

    “劉二公子已經十三歲了,聰明穎慧,”薑維悄聲道,“兩位公子之間的爭鬥已經……不管如何,你不該迴來。”

    我想了想,說道:“不妨事,我過幾日便去漢中探望友人,然後取道迴許都。”

    薑維笑道:“你以為那兩位公子會那麽容易放你離開麽?”

    我思考一陣,對薑維道:“不知伯約可有妙計?”

    薑維隻是微笑而已。

    我笑道:“就知道你厲害,願聞其詳?”

    “華大夫現在不是在漢中麽?”薑維道。

    “蜀中又不是沒有大夫,這理由太牽強了吧?”我問道。

    “龐大人正好掌控著成都城門的進出,”薑維一笑。

    “那他送來的那堆東西,應該如何?”我又問。

    薑維一驚,道:“東西留下了?”

    “剛才他們幾個人一起抬了幾個箱子撂在地下,我家中隻有鶯兒、顧順兩個人,怎麽抬得出去,”我答道。薑維想了一下,說道:“那隻怕你明日必然要去謝禮,然後才能走,否則此事便說不清楚了。”

    我歎了口氣,道:“舅舅要是在這裏就好了。”

    薑維臉色一暗。

    “你到底怎麽得罪舅舅了?”我最終還是問出了口,“還有,舅舅在豫州驛站時我看過他的手腕,發現手腕上居然有兩個深深的牙印!這倒是奇怪了,還有,在許都時……”

    “郡主,請不要再說了,”薑維神色大變,黯然道。

    我無言,叫來鶯兒,取來一盅酒,送與薑維飲了之後便送他離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鶯兒叫醒。鶯兒站在門外叫:“郡主,郡主!吳夫人有請。”

    我心道來得真快,於是急忙梳洗打扮了,叫來顧順吩咐一番,又叫了鶯兒隨時準備走人,便跟隨蜀宮使臣進了宮。在宮中迴廊之間穿尋許久,終於到了一處庭院之中。庭院裏栽滿鮮花,清新雅致,院中環立著多名內監、宮娥,中間一人臥在長榻之上,年過四十而姿態優雅,身著綾羅綢緞,頭戴精美鳳冠。

    我施禮笑道:“靈鳶見過吳夫人,夫人安好。”

    “靈郡主來了?快坐,”吳夫人微笑著,命人給我搬來椅子。

    我謝過座。

    “郡主身上有孕,真是大喜啊,”吳夫人笑道,“不知幾個月了?”

    “多謝夫人,大概五月,”我笑答道。

    “趙將軍果然對郡主關懷有加,”吳夫人笑道,“隻是不知,二位喜歡男孩女孩?”

    我笑道:“男孩女孩都一樣,都是爹娘的寶貝。”

    吳夫人歎道:“可不是,孩子就是爹娘的心肝。永兒、理兒,現在都十多歲了,正是叫人操心的時候。”我一邊聽著,一邊想怎麽把那吳大人的私禮還了又不會礙著吳夫人的麵子,直到吳夫人笑道:“永兒已經十三了,按著原先的規矩應該給他找個師傅。”

    我笑道:“現在主公基業安穩,何愁找不到名師?”

    吳夫人道:“我遍觀天下,隻有趙將軍文韜武略堪稱舉世無雙,郡主以為如何?”

    “可現在趙雲戍守荊襄,隻怕分身無術,”我答道,“兩位公子的教育因此不能耽擱、也耽擱不起,我想也許還是應奏請主公知道,由主公定奪。”

    吳夫人笑道:“既然如此,便請郡主在此安心養胎便是。”

    我笑道:“多謝夫人。昨日我在府中休息之時,沒想有些人抬了些箱子到我家中,什麽都不說就把箱子扔下了。我不知這些人是誰,也不知這些箱子中裝著什麽,因此今日想將這些東西交與成都吳大人。”

    吳夫人盯著我瞧了兩眼,笑道:“為何不交與龐大人?他才是成都太守。”

    “這些人自稱是吳大人手下,但並未經過證實,”我笑道,“因為前日東吳曾經派細作透入西蜀,所以我不敢輕信,請吳大人做個公斷。”

    吳夫人沉吟道:“既然如此,就這麽辦吧。”

    我笑笑正要道謝,忽覺腹中一陣惡心,連忙掩住了嘴巴,急忙道:“靈鳶失態了,夫人勿怪!最近時常惡心,還有些畏冷,若是夫人無事……”我吐了一口酸水,道:“靈鳶暫且告退。”

    吳夫人輕笑道:“原來害喜害得如此厲害,郡主請自便,宮娥們好好送出去。”

    我施禮告辭,由宮娥們送出了宮門,自己迴了家;顧順已經把那些封好的箱子送迴了吳大人家裏,鶯兒也打點好了簡單的行裝。我迴家不到一會,薑維又來訪,見我已經打好了行李,便問今天情況如何。

    我照實一說,薑維道:“如此也好。你想要去漢中麽?我覺得如此也不好。”

    “為什麽?難道是因為劉嫻……”我遲疑著說,薑維點頭:“劉嫻是大公子的親姐姐。”

    “許都有劉嫣和關平,”我答道。

    “所以此次,我想請郡主與我一同迴荊州,”薑維笑道。

    我也微笑,道:“那好,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和舅舅不和!”

    “屏退左右吧,”薑維道。

    顧順和鶯兒在我的示意下退下。我看看薑維,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薑維沒喝,問我道:“靈鳶,我若是告訴你……我咬了軍師一口,你……可相信麽?”

    “原來是你啊,”我微微一笑,“那其它的就不必說了。”我記得以前在三國演義中,薑維對孔明是心悅誠服、無所不應,因此無數的歪文斷章都說這兩人有超越禮數之嫌,而今天薑維的態度——倒是真的有了點影子。

    薑維一直在觀察著我的臉色,這時說道:“靈鳶不——生氣麽?”

    “我生什麽氣?”我反問道,“我不是趙雲。”更沒他那些條條框框。

    孔明生得身長八尺、麵如冠玉、形容偉麗、翩翩出塵,胸中韜略勝百萬雄兵,若不是礙著舅甥之間的名分,再加上趙雲的存在,我也會跟個牛皮糖一般追在他身後。

    薑維釋然一歎,道:“郡主若是要走,我們連夜便走吧。”

    “為何?他們一天也等不下去了嗎?”我驚訝問道。

    “路上再說,”薑維說道。

    我隨即命人將行李裝了車,自己騎了龍頭馬,讓鶯兒坐在車中、顧順趕車,與薑維星夜出成都大門。隻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就是我腹中胎兒已經快五個月了,十分顯形,活動也稍微有點困難,在成都的山路上顛簸著十分辛苦;到了巴西郡之後我便累得幾乎爬不起來,隻能讓薑維與顧順在巴西找了一家客棧,先休息一陣再說。

    我喘勻了氣,薑維便進來說道:“靈鳶,我們還望荊州走麽?”

    “當然,怎麽了?”我問道。薑維顯得頗為不安,道:“我們便是去荊州,也得有個理由才是。華大夫在漢中,若是能派人叫了同往荊州,去探望軍師,我們也可就此迴荊州。”

    “那我便讓顧順去報個信吧,”我迴答,“漢中離這裏不遠。”

    顧順領命去了。我仍然留在巴西的客棧之中,慢慢想了一想,決定先迴荊州再說。於是我讓鶯兒叫來薑維,跟他商量了一番,他也同意,便給客棧主人留了個口信,我們又啟程往荊州走。

    隻是不想,在漢中郡我們忽然碰到了攔路的一隊軍馬。

    薑維持槍立於馬上,喝道:“你們是何人?為何光天化日之下,攔人去路?!”

    為首之人下馬笑道:“不知可是上將軍和靈郡主?”

    薑維扭頭看了看我,沒有答言卻問道:“不知你是何人?”

    “在下馬岱,特來相迎,”為首那人笑道。

    我策馬上前,見果然是馬岱,便微笑道:“原來是二將軍,不知有何貴幹?”

    “奉我家兄長之命,請二位往漢中一敘,”馬岱拱手笑道。

    “馬大將軍如何知道我在這裏?”我問,馬岱道:“路遇一名相熟的軍士顧順,因此得知。”

    我看看薑維,薑維以目視我,笑道:“馬將軍如此盛情,卻之不恭。”

    馬岱早就牽出一輛馬車來,把我的包袱行李全都重新裝車,把鶯兒也送上了車,對我說道:“郡主、將軍,這兩匹馬就隨後牽著吧。”我淡淡點頭,馬岱便將兩條韁繩係在馬車轅軸上,一同出發了。

    我隔著車簾子,悄聲問薑維:“這是哪條路?”

    “取道漢中的路,”薑維隔簾說道。

    到了一座城下,馬岱叫開門,與我們一同入城。入城後我方才知道,這裏已經是漢中郡的地界了,不過離綿城還是很遠。馬車徑入一座府邸,之後就聽見車輪停下的聲音,薑維跳下來,揭開簾子道:“靈鳶,到了。”

    我慢慢下車,順便把鶯兒拉出來,問馬岱道:“這是何處?”

    馬岱笑道:“郡主別急,故人在此。”話音未落,一位蒼髯老者走了出來,笑道:“郡主,多日不見了。”我一見是華佗,頗為親切,便笑了笑對馬岱道:“原來如此,多謝了。”

    這時顧順也跟著華佗走了出來,施禮道:“大人。”

    我笑著點點頭,叫他到眼前說:“辛苦你了,瞧這一身都是土。”

    顧順惶恐道:“我這就去洗洗幹淨。”

    我搖手笑道:“不是嫌你髒,是看你辛苦。”

    馬岱道:“郡主與將軍且請在此暫歇。”

    我們施禮與馬岱辭別,迴到裏間。我連忙問華佗:“華大夫為何在此?”

    華佗撚須笑道:“我是應馬將軍之命,特地來為郡主看病。”

    我點頭,又問顧順:“你怎麽會在此?”

    “我本是去漢中請華大夫,沒想半路被馬將軍攔了下來,”顧順道,“他們又說已經去迎接大人和將軍,要我在此等候;我想重新迴巴西,卻又怕與大人走散,因此在此處。”

    我詫異道:“馬岱與我沒什麽交情……”

    顧順道:“是他長兄馬超。”

    我與薑維對視一眼。馬超,妻子是劉嫻,劉嫻可是劉禪的親姐姐。這可好,我從西蜀跑出來就是為了逃避劉永的黨派,到這兒又陷入劉禪黨派之中,真是不該輕易離了荊州,怎麽過了這麽多年,我還是如此的沒腦子?

    華佗給我診了脈,說道:“靈姑娘胎氣稍動,好在還無妨。姑娘,這些日子不要搬動了,不然有傷胎氣。我開一副方子,姑娘每日隻喝一劑便是。”

    薑維道:“華大夫,您久在漢中,可曾聽說過匈奴異動?”

    “聽說過幾次,但都被馬超將軍打退,”華佗說道。

    “可這兒又是哪裏?”我又問。

    華佗道:“據說是馬將軍原來的一處宅子。郡主身孕已經五月有餘,就請留下休息,等到孩子出生再搬動可也。”

    我歎了口氣:“隻好如此了。”

    我雖然困在漢中,仍然每月給趙雲去一封信,隻告訴他我現在在漢中很好,無需牽掛等等。其他時間我多是在府宅內由鶯兒陪著到處散步,讓顧順在各處打聽現在馬超和劉嫻的近況;打聽了半月,顧順迴來報道:“馬將軍仍在北方戍衛鮮卑與匈奴,劉嫻在並州,離此十萬八千裏。”

    “不過如此,”我聽了信便打發顧順去休息,讓鶯兒請來薑維。

    “我觀馬超此舉,倒不是為了劉嫻,”薑維評價道。

    “那算什麽?兄友弟恭?”我問道,“就算是虛擔了一個兄妹的名分,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與劉嫻吧。”我在蜀中不過兩天,卻也知道劉禪與劉永的爭鬥已經漸漸浮出水麵,龐統——大概是劉禪一邊的人,而吳夫人就不必再提,吳懿的禮都堵到家門口了。

    第二個月,趙雲來信了,是秦昊親自送來的。我打開信,看了看,上麵寫著的都是荊州事務,滿篇的孔明、荊州、陸遜、呂蒙再加上諸葛瑾,看得我眼暈。最後一段略略寫了些家中之事,說我可暫居漢中一段日子,信的結尾落下兩個墨跡淡淡的字“念你”。

    秦昊見我看完了信,說道:“大人,趙將軍臨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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