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驍找到葉笙歌時,她正坐在斑駁的欄杆上,目不轉睛的盯著下麵的舞台。


    底下樂團的演出地點,是一處廢舊的工廠,內裏的繪滿塗鴉,儼然一派搖滾funky的感覺。


    貝斯的嘶鳴、架子鼓擊打的節奏,場子被炒得很熱,不管台上台下,嘈雜一片。


    官驍皺了皺眉,穿過人群,悄悄的爬了上去。


    葉笙歌選擇的位置相對較高,但對於他來說,卻並不是什麽大問題。


    三兩下翻了上去,他拍了拍受傷的灰塵,仰了仰頭,打趣道:“嘿!你怎麽找的這麽個地方啊?跟警察臥底見麵似的,不然我們來個街頭暗號?”


    葉笙歌低頭,瞄了眼旁邊帶著麵具,一身街頭風格的官驍,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說道:“倒挺上道啊?”


    沒辦法,入場的公開要求,入場者需要帶麵具。


    官驍敲了敲臉上的麵具,揚了揚下巴,不要臉的說道:“怎麽樣,有沒有被我帥氣的英姿閃到了?”


    葉笙歌翻了幾個白眼,諷刺著說道:“你一向都是這麽不要臉的嗎?”


    “戚!沒勁!”官驍被她這不冷不熱的表情弄得尷尬不已,雙手搭在圍欄上,瞄了眼舞台上的演出,努了努嘴,“你對這種地下樂團感興趣了?”


    葉笙歌哼了一聲,“要看就看,不看滾蛋!”


    官驍被嗆得直抽氣,不滿的瞪著她,“嘿!你這臭脾氣!不能好好說話?”


    葉笙歌盯著舞台,直接無視他的怨氣,“......”


    嘶......這女人......


    官驍被氣得滿肚子的火,磨牙謔謔的瞪了她一眼。


    舞台的上嘈雜的音樂奏起,主場是名貝斯手,單秀的技能,高超的手法,嘶鳴的聲音,引得場下的觀眾驚聲尖叫。


    官驍挑了挑眉,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喲!這主唱還有點意思啊!”


    葉笙歌扭頭,看著他,問道:“懂音樂?”


    官驍聳了聳肩,悠悠的說道:“皮毛而已。”


    “!”


    聽到他的答案,葉笙歌立刻撇了撇嘴,一副“嗬嗬嗬”的表情。


    官驍的手肘撐著圍欄,嚷嚷起來,“嘿!你那一副“你也不過爾爾”的表情是怎麽迴事?”


    葉笙歌晃了晃腿,明媚的杏眸盯著他,笑了笑,“下去玩一場?”


    那雙眸子裏,光影孱孱,狡黠明亮。


    官驍一臉詫異的看著她,問道:“你要砸場子啊?”


    葉笙歌從欄杆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挑釁的看著他,“不敢?”


    官驍被逗得笑了,“激將法?”


    “你不是喜歡吃這一套嗎?”


    葉笙歌漫不經心的瞄了他一眼,轉身,兀自往下走去。


    官驍摸了摸後腦勺,自顧自的低語,“也不知上輩子是不是蛔蟲?怎麽什麽都知道。”


    就在他說話的片刻,葉笙歌已經走得老遠,他立刻揚了揚聲,喊道:“喂......等一等啊......”


    這女人,瘸了隻腿怎麽還跟跳蚤似的跑這麽快!


    樂隊的公演已接近尾聲,主唱將最後的貝斯收音。


    葉笙歌抬手,拇指與食指相抵置於唇間,一陣響亮的“噓”聲猛地竄起。


    她的口哨聲響亮異常,場內的人全數轉身,目光猛地看了過來。


    那片暗色的光芒裏,轉過來的皆是帶著人頭馬麵的麵具,看得官驍心裏直犯怵。


    葉笙歌顯然鎮定許多,抬腳從兩旁自動散開的人群裏走過。


    她拍了拍手,笑得有些狂妄,“底下人還沒聽盡興就結束,怎麽,是技窮了嗎?”


    這明目張膽的挑釁,引得底下嘩然一片。


    架子鼓手衝過來,指著她的鼻子,大吼道:“喂!你是誰,來找茬嗎?”


    葉笙歌沒想到世界這麽小,這跳腳的架子鼓手,竟然會是下午在文化街遇到的那個塗鴉的小年輕。


    相較白日裏簡單的t恤,現在這一身的搖滾風,倒是令葉笙歌勉不了的想到下午他那個乖張的rocker手勢。


    主唱立刻攔住他,嗬斥道:“修仁,下去!”


    江修仁扭頭,著急的喚道:“祝哥!”


    唐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離開,轉而看向葉笙歌,說道:“這位小姐,有什麽事我們下去談,這麽多人,沒必鬧大。”


    葉笙歌跳上舞台,細細的瞄了眼整個樂隊,轉身,看著唐祝,漫不經心的說道:“差不多樂隊,差不多的歌,差不多的譜,差不多的唱功!難怪你們要叫差不多樂隊。”


    她這話,就像是一塊石頭,“噗通”一聲砸裂了平靜的湖水。


    樂隊成員徹底被激怒,江修仁第一個衝出來,指著她,跳腳著吼了起來,“喂,你什麽意思?”


    官驍聞言,挑了挑眉,上前,扯了扯葉笙歌的衣袖,半開玩笑著說道:“喂,你搞什麽?鬧大了,待會二對多,我們倆可沒什麽勝算啊。”


    葉笙歌甩開他的手,哼哧哧傲慢的說道:“我是女的,要打也是他們群毆你。”


    這女人,挖坑呢?


    官驍瞪著她,恨得咬牙切齒,“喂,你!”


    這邊,唐祝攔下江修仁,沉著臉,看著葉笙歌,沉沉的說道:“那這位小姐有什麽指點的嗎?”


    葉笙歌瞄了他一眼,眸光微微地閃了閃,突然,她冷笑一聲,嘲諷著說道:“唱了這麽些年,除了編曲的層次感,高潮部分爆發的瑕疵致命傷還是致命傷啊!難怪被大眾樂壇拋棄,隻能窩在地下唱一唱。”


    她說的話傲慢無禮,絲毫不顧及別人的顏麵。


    樂隊成員動怒,剛準備衝上前,就見唐祝震怒,“你是誰?”


    江修仁瞪著她,小屁孩似的咋唿起來,“喂,你知道我們主場是誰嗎你?瞎嗶嗶什麽!”


    這小毛孩子,一點也沒有下午可愛!


    葉笙歌的眼神“嗖”地扔了過去,嚇得他心驚得噎住,開口,冷冷地說道:“與其在這裏打抱不平,倒不如練好你的架子鼓,別敲得跟擀麵杖似的也好意思登台。”


    “噗!”


    官驍被逗得忍不住直接噴了出來,不愧是他看重的女人啊,嘴巴就不是一般的毒!


    江修仁氣得臉色鐵青,“喂!你!砸場子啊!”


    她的話雖不好聽,但卻句句戳中要害。


    唐祝嗬住江修仁,抬眼,看著麵前的女人,麵色有些沉,問道:“行家?”


    葉笙歌聳了聳肩,淡淡的說道:“不算。隻是有些地方實在太難聽,實在沒辦法忍。”


    唐祝聞言,拿起旁邊的貝斯,直接扔給她,“不如讓我們見識見識你的技術。”


    “獨奏多沒意思,”葉笙歌二話不說的接住,握著琴頸,敲了敲,挑釁地說道:“合作一場,敢嗎?”


    江修仁被她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氣得直嚷嚷,吼道:“有什麽不敢的,哥,我們不怕她!幹!”


    唐祝瞪了他一眼,轉而看著麵前的女人,“沒問題。”


    葉笙歌笑了笑,抬手,將貝斯帶跨在肩上,指尖微微地撥了撥琴弦。


    抬眼,衝著唐祝揚了揚下巴,“來首差不多小姐?!”


    單單是她撥琴弦的動作,幾個調試音,輕輕擰動音色按鈕的動作,絕對的行家。


    唐祝挑了挑眉,笑問道:“敢唱這首歌?”


    “有什麽不敢的?”葉笙歌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怎麽,不敢接戰帖?”


    唐祝的臉色沉了沉,扭頭,對著身後的成員吼道:“玩起來!”


    官驍見沒自己什麽事,立刻退到了旁邊。


    貝斯的聲音揚起,身後的觀眾瞬間尖叫了起來。


    相對於他們的失控,官驍倒顯得鎮定許多,他的目光有些沉,靜靜的盯著台上的女子。


    他沒想到,這女人,還有這等的氣勢。單從她握著貝斯,單腳踩著舞台燈的動作,行雲流水的琴弦波動,帥氣到了人的心口。


    葉笙歌有些時日沒有唱歌,撥響琴弦的片刻,渾身上下的血液便沸騰了起來。


    她今天的心情很好,握住話筒,亮開的嗓子眼裏,所有的音律全部精準,連帶高音一起,瞬間將燃得炸了起來。


    唐祝在旁邊配合,兩把貝斯和鳴產生共振,那種久違的契合,嚇得他禁不住有些晃神。


    一弦和四弦,最高與最低音間的轉音,能唱得如此精準的,除了當年的葉笙歌,至始至終沒有人任何人能夠達到。


    一般人,根本不敢挑戰。


    而但凡挑戰的,皆是將這部分作為調整,轉音部分全部調和。


    但是這個女人,卻不過開口,隨意間就做到了。


    唐祝不可思議的盯著麵前的女人,對方帶著麵具,光影裏,轉眼間,那雙褐色水潤如琥珀般的眸子,讓他心驚不已。


    葉笙歌察覺到唐祝的走神,擰了擰眉,立刻撥動手上的貝斯,急速震動的音調,音律變化間提醒他立刻迴神。


    唐祝穩住心神,衝著他點了點頭,配合著她,盡心盡力的演唱。


    兩人配合,讓底下的人,歡唿聲一浪高過一浪。


    演出結束時,整個樂隊的人,酣暢淋漓的爽到了極致。


    江修仁丟開手裏的鼓棒,跑到麵前,小聲地吐槽起來,“我靠!祝哥,這女人,有兩把刷子啊!”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一字不漏地鑽進了葉笙歌的耳中。


    她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將貝斯放下。


    官驍立刻奔了過來,抖了抖腿,不正經地說道:“嘿!我說你行啊!挺能的,音樂才女啊。”


    葉笙歌睨了他一眼,抬手,衝著他的胸口掄過去一拳,“你懂什麽!這叫術業有專攻。”


    官驍揉了揉被她捶痛的胸口,挑了挑眉,笑著說道:“唉......我怎麽感覺你這是話裏有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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