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直坐在一旁,但笑不語,卻也能瞧出他眼中的幾分不以為然與孤傲的男子,聽見趙皇後的吩咐後,微微頜首道:“是,微臣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然後,他轉首對秋兒開口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唿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請問姑娘

    ,其謂之何意也?”

    秋兒知道這句話來自《中庸》,而她也看得出來,謝太傅特意摘出這句如此應景的話來,可能不是簡簡單單的要考核她而已,隻怕是在暗示她身份低賤,想做三皇子的侍讀,

    是在做超出自己本分以外之事,沒有做到樂天知命、知足守分。

    這讓秋兒不禁變得有些警惕起來,她料到,這謝太傅既然不讚同她做三皇子的侍讀,那麽,接下來,在出題方麵,他必然就要好好刁難她一番了。

    雖然秋兒心中對謝太傅說出的這句話非常不以為然和不屑,她覺得自己若真依照這句話來做,那必定會變成一個不思進取、安於現狀,並且沒有創新思想之人。

    但是,表麵上,她還是微笑著,不卑不亢的迴答道:“迴稟太傅,其意是指,君子隻求就現在所處的地位,來做他應該做的事,不希望去做本分以外的事,處在富貴的地位,

    就做富貴人應該做的事;處在貧賤的地位,就做貧賤時應該做的事;處在夷狄的地位,就做夷狄所應該做的事;處在患難,就做患難時所應該做的事。君子安心在道,樂天知命、

    知足守分,故能隨遇而安,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能悠然自得。”

    那謝太傅聽到秋兒的迴答之後,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倒還是知曉這個道理的,既然如此,那本太傅再問你一句‘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

    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始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

    。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此又謂之何意也?”

    謝太傅詢問到這裏,已經存在著一些刁難之意了,因為這段話比較長,他的語速又比較快,若是沒有熟記它之人,光是聽,都尚未聽清楚,又如何能用白話文,通暢的翻譯出

    它的意思呢?

    而現在是測試,如若秋兒迴答得有個不通暢,那謝太傅必定就要告之趙皇後,秋兒的學識不夠了。

    瞧出謝太傅用意的秋兒,心中腹誹了謝太傅幾句後,繼續微笑著緩緩迴答道:“此乃是說獲得知識的途徑在於認識、研究萬事萬物,是指要想獲得知識,就必須接觸事物而徹

    底研究它的原理。人的心靈都具有認識能力,而天下萬事萬物都總有一定的原理,隻不過因為這些原理還沒有被徹底認識,所以使知識顯得很有局限。因此,《大學》一開始就教

    學習者接觸天下萬事萬物,用自己已有的知識去進一步探究,以徹底認識萬事萬物的原理。經過長期用功,總有一天會豁然貫通,到那時,萬事萬物的裏外巨細都被認識得清清楚

    楚,而自己內心的一切認識能力都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再也沒有蔽塞。這就叫萬事萬物被認識、研究了,這就叫知識達到頂點了。”

    見秋兒如此通暢的解說了出來,謝太傅也不禁有些詫異起來,因他本來見秋兒身份低賤,又是女兒身,卻還想做三皇子的侍讀,本來便有些不讚同,卻迫於趙皇後之命,不得

    不來對秋兒進行考核。

    自然,在考核的同時,他也存在著一份輕視之心,沒把秋兒當迴事,以為秋兒最多也就是個識字比別人多幾個的尋常女子罷了。

    而他沒想到的是,在他說出了一句自認為是點撥秋兒的話之後,秋兒不僅沒有退縮,還沒生出羞愧之心,竟然依舊神色如常的應答他的提問。

    接下來,他故意出了一道,自認為對秋兒這樣的女子比較難的題目後,還是沒將秋兒難住,這讓他那有些迂腐的心中,不禁變得有些氣惱,也有些不甘起來。

    於是,他開始搜肚刮腸的提出了很多刁鑽古怪的問題來考秋兒。

    幸而,因著這些問題雖然刁鑽古怪,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超脫出四書五經的範圍,所以,沒能難住秋兒,都還是被秋兒一一應答了出來。

    不過,秋兒在應答的同時,心中也在暗自皺眉,覺得這皇帝也忒沒眼光了,找到一個這樣迂腐、孤傲、沒有一些胸襟度量、不屈不撓之人來做太傅,簡直是耽誤太子的前程。

    終於,這場無休無止的考核在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後,被趙皇後出言中止了。

    趙皇後雖然也已經聽得現出了一些不耐之色,卻還是調適了自己,麵帶微笑,恭敬的對謝太傅說道:“謝太傅,本宮也聽了這麽一會子,聽你提出如此多的問題,她都能對答

    如流,覺得她腹中還是有些才學的,應當有足夠資格擔當三皇子的侍讀了,謝太傅覺得呢?”

    謝太傅此刻也意識到自己太咄咄逼人,有點失去風度了,便找話替自己掩飾道:“皇後娘娘說的是,方才微臣見她才識過人,便忍不住愛才心切,多詢問了幾句,沒想到,卻

    都沒有將她為難住,慚愧啊!她可真算得是個博學多才的女子啊!”

    聽見謝太傅之言後,趙皇後點點頭,然後對一直侍立在一旁,替秋兒捏了把汗的珍婕妤說道:“珍婕妤,這個宮婢已經通過本宮與謝太傅的考核了,本宮等下就著何國權去與

    那楊良強說上一聲,今日她就正式搬入珍珠宮,做漓兒的侍讀吧!”

    接下來,她又轉向秋兒說道:“本宮與珍婕妤娘娘格外開恩,將你由一個宮中最下等的宮婢,提拔為三皇子殿下的侍讀,望你要知道感恩,好好輔佐三皇子殿下學習。若是輔

    佐好了,這好處自是少不了你的。若是你不格守本分,起什麽歪心,到時候,別說是珍婕妤娘娘,便是連本宮,也是決計饒不了你的。”

    見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珍婕妤與秋兒自然是不會再多說和頂撞什麽了,隻是趕緊喜不自勝的謝了恩,然後,一起眉笑眼舒的離開了鳳翔宮。

    那個由杏昭儀派來的小太監自然也在殿外聽見了最後的結果,卻也隻能臉色灰敗,灰溜溜的迴杏花宮向杏昭儀稟報去了。

    而趙皇後沒有預料到的是,後來,這個不起眼的瘦弱宮婢竟然會成為她在這個後宮之中,最強勁的對手。以及那時,她對自己現在所做出的這個決定,是多麽的痛心疾首,與

    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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