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洛傾凰和君傾宇又到湖邊散步,很不湊巧的是,他們又看到了淩羽琉,不過這次,她身邊立著的是柳司澈。


    洛傾凰和君傾宇秉承著不能夠打擾人家的宗旨,又一次躲到了一邊,悄悄的看著。


    從洛傾凰的角度可以看到淩羽琉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上麵繡著桃花,淡雅之中又隱隱透露出幾分溫婉,頭發雖沒有盤成很正是的發髻,可是卻能夠看出是精心打扮過的。


    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攏在衣袖裏麵的手緊緊攥著,似乎是要極力克服自己加速的心跳,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淩羽琉才慢慢將頭抬起來,望著柳司澈平靜無波的眸子,她的眼中滑過一絲失望,卻依舊是溫婉的問道,“難得司澈會主動找我,所謂何事?”


    問出那句話之後,淩羽琉的眸子就一瞬不瞬的盯著柳司澈,似乎要從柳司澈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來,她的手依舊緊緊攥著,眼中也帶著幾分期盼和緊張。


    柳司澈立在淩羽琉的對麵。穿著一襲簡單卻高貴的紫衣,紫衣的袖口繡著銀色的絲線,將他華貴無雙的氣度襯托的剛好。從洛傾凰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他的側臉,完美而優雅的弧度,如墨般深邃的眸子,還有那永遠掛著清雅疏離的笑意的唇。


    聽到淩羽琉的話,柳司澈的神情也沒有多大的變換,和他一貫的清雅一樣,他依舊帶著笑意,烏黑的眸子裏麵也依舊蒙著淡淡的霧氣,讓人看不清楚他的心緒,沉默了許久,他也未曾開口,他的下巴微微揚起,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問題。


    見柳司澈遲遲不說話,淩羽琉的神色更加的緊張,隻是她還是努力的平複了心情,望著柳司澈,鍥而不舍的問道,“可是為了和親的事情?”


    聽到淩羽琉的話,柳司澈的神情終於有了絲毫的變動,那蒙著淡淡的霧氣的眸子裏麵極快的閃過一抹情愫,似乎是歉意,似乎是無奈,似乎是悲憫。他的眉頭微微一蹙,終於開了口,“羽琉。你如此做,又是何苦?”


    淩羽琉何等聰慧的心思,柳司澈不過一句話,她就已經猜到了柳司澈的心思,漂亮的鳳眸陡然睜大,裏麵幾乎已經含上了淚光,連著倒退了兩步,才平複下心情,她唇角的笑意變得越發的苦澀,望著柳司澈,眸中帶著幾分失望幾分哀傷,澀聲問道,“你…不願娶?”


    柳司澈墨黑的眸子裏麵流露出幾分無奈和歉意,望著淩羽琉,待到他開口說話的時候,那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分明就露出堅定和執著,他的聲音依舊溫文爾雅,謙和有禮,可是那話,卻是字字句句如同利刃一般紮入淩羽琉的心裏。


    他說,“是,我不會娶你,也不會娶任何女子。”


    淩羽琉望著柳司澈,眼中的淚水終於再也抑製不住的流了出來,她望著柳司澈,漂亮的鳳眸裏麵是滿滿的絕望和苦澀,望著望著,她不由瘋狂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不停的流。


    想她淩羽琉,何等清高冷傲的性子,縱然是表麵上端莊溫和,可是她的心裏,其實是很孤高的。可是為了柳司澈,她放下了一切的身段,甚至不惜去設計,想要他娶她。


    像她這樣驕傲的女子,要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娶自己,她的心裏又何嚐好過?可是為了柳司澈,她不在乎,隻要他能夠娶她,讓她以妻子的身份陪在他身邊就好了。哪怕是為了局勢所迫。


    可是即便是這樣,即便她機關算盡,柳司澈還是不曾來找她。當君賢齊來尋她的時候,她是不耐煩的,她根本不願意應付他。可是為了柳司澈,她還是耐著性子同君賢齊交涉,聽到君賢齊說讓柳司澈來找她的時候,她心中就不可遏製的開心。


    可是柳司澈來是來了,卻一直不開口。她放下麵子問他,他是否有事,他不答,她便再問的清楚一些,問他是否願意和親,可是卻得到了他一句,羽琉,你這麽做,又是何苦?


    是啊!她這麽做又是何苦啊?!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耗費掉那麽多年的光陰,機關算盡,麵子盡失,她這是何苦?!


    “柳司澈!你當真不娶?”淩羽琉含著眼淚,淚眼婆娑之間隱隱有了一絲決絕,她望著柳司澈,一字一字的問道。


    柳司澈的眉頭輕輕一蹙,聲音溫和卻又堅定,“羽琉,你明知我愛的是她。”


    “嗬嗬嗬嗬嗬嗬!你愛她!我當然知道你愛她!可我不在乎,我隻要陪在你身邊,我隻要一個你妻子的名分而已,有這麽難麽?你寧願失去淩國這一強援,也不願意娶我?”淩羽琉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望著柳司澈,含淚問道。


    “羽琉。我隻當你是妹妹。我不能娶你。”柳司澈看著淩羽琉狀似瘋癲的笑著,眼神更加的悲憫而無奈,可是卻依舊不肯鬆口。


    淩羽琉漂亮的鳳眸裏麵已經盛滿了絕望和決絕,她望著柳司澈,伸手抹去了臉上的眼淚,一字字說道,“好!柳司澈,你記住你今天的話!你不要後悔!我淩羽琉也不是非嫁你不可!”


    說完,淩羽琉頭也不迴的離開,如同一個受了傷卻依舊驕傲的孔雀。


    望著淩羽琉決然離開的背影,洛傾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她所見過的淩羽琉,是高雅自若的,是心思縝密的,臉上總是掛著無懈可擊卻也虛偽的笑容,不管是如何的淩羽琉,都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狼狽過。


    洛傾凰從來沒有想過,像淩羽琉那樣一個心思縝密又心高氣傲的女子,會那樣放下自尊,近乎祈求的對一個人說話。


    而柳司澈的堅決也同樣令她震撼,雖然柳司澈沒有說明那個她是誰,可是她卻清楚的知道。


    “感動了?”君傾宇立在洛傾凰的身邊,貼著洛傾凰的耳朵,悠悠問道。


    洛傾凰如實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若說一點感動也沒有,那是假的。可是感動隻是感動,永遠不會等同於感情。”


    君傾宇望著洛傾凰,唇角揚起了笑意。何其有幸,洛傾凰的心,在他身上。


    十日後。一個震驚三國的消息傳了出來。


    原本眾人都看好淩國和錦國的聯姻,羽琉公主出現在錦國也表明了這一消息的正確性,可是不過短短十天時間,竟然傳出了淩國和西決聯姻的消息。


    淩國國主最為寵愛的羽琉公主,要嫁給西決皇帝歐陽徹為後。


    這個消息不僅令三國震驚,對於錦國,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原本大好的局勢鬥轉直下,錦國本就內亂,加上淩國和西決的聯姻,無疑是雪上加霜。


    “羽琉倒真是狠得下心。”君傾宇聽到這個消息,隻是驚訝的挑了挑眉毛,倒不見多少驚慌,唇角微微一勾,似乎心情很好,悠悠說道,“如此一來,興許倒還幫了我一把。”


    “幫了你一把?”洛傾凰聽到君傾宇的話,不由挑了挑眉毛,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難道柳家會因此放棄奪權,和你並肩作戰不成?”


    “柳遠征能夠在朝堂上穩居丞相如此多年,自然對錦國是忠心耿耿,如今內外兼憂,若是君賢齊再做出什麽令他失望的事情,他也許會放棄君賢齊,也說不定。”君傾宇眉毛一挑,墨黑的眸子裏麵閃過一抹高深,繼續說道,“他之所以支持君賢齊,也不過為了保住地位而已,若是我能夠承諾這些,他未必不會動搖。”


    “那麽,我們就先給柳遠征下一劑安定劑。再給君賢齊下一劑重藥,讓他做出點什麽來。”洛傾凰聽了君傾宇的話,讚同的笑了笑,勾起唇角,眸中閃爍著高深而精明的光芒。


    君傾宇也迴以洛傾凰狡黠的笑容,看起來活脫脫的兩隻狐狸。


    次日,君傾宇便開始和君賢齊處處爭鋒相對,饒是君賢齊性子懦弱,卻也被君傾宇弄的有些惱羞成怒了。


    君傾宇是在暗中是手段,可是君賢齊卻是在大殿之上和君傾宇過不去,可是偏偏每次君賢齊找君傾宇的麻煩,最後都被君傾宇說的沒有還嘴的餘地,還要柳司澈幫忙周旋。


    柳遠征望著君賢齊的眼神越來越失望,而君傾宇也選在這個時候拜訪了柳遠征。


    “不知七皇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柳遠征看到來府上拜訪的君傾宇,態度不是很好,卻也沒有把君傾宇趕出去,隻是冷淡的問道。


    “丞相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傾宇的用意。”君傾宇幽深的眸子望著柳遠征,讓柳遠征感覺到深不可測。


    柳遠征望著君傾宇,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一些,似乎是在等待君傾宇的後文,君傾宇這才悠悠開口,“如今錦國麵臨的局勢有多嚴峻,自然不必傾宇多言。大哥雖是仁厚,卻失霸氣,實在不是帝王之選,丞相一心為國,想必不會執意徇私。何況,就算本殿繼位,像丞相這樣的股肱之臣,本殿也斷斷不會虧待!”


    柳遠征聽到君傾宇的話,臉上出現了幾分猶豫之色,望著君傾宇,眼中閃過了一絲遲疑,卻還是迴絕道,“老臣自然不會罔顧國法,七皇子不必擔心。不過賢齊這孩子是老臣看著長大的,雖然性子懦弱了些,但也不是不可為明君。”


    “既然如此,本殿就不為難丞相了。不過本殿所言,永遠有效,希望丞相好好考慮。”君傾宇抬眸,似笑非笑的望著柳遠征。


    他自然知道柳遠征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就答應他,他要的不過是柳遠征的動搖。隻要柳遠征明白,君賢齊當不了皇帝,對柳家而言,也不是絕路,柳遠征對於君賢齊就不會那麽盡心盡力。


    更何況近期的這些事情,柳遠征對君賢齊想必是越來越失望了,隻要他再推波助瀾一把,柳遠征也許就會倒戈了。


    柳家勢大,若是能夠兵不血刃就收複柳家,那是最好不過了,更何況和柳司澈同門三載,他也實在不願意和柳司澈為敵。不僅僅因為顧著情意不想與他為敵,也是他深知,做柳司澈的敵人,並不容易。


    望著君傾宇的背影,柳遠征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深意,似乎是在思索什麽。


    而在柳遠征的身後,迴家探親的柳錦繡聽到了君傾宇和柳遠征的對話,趕緊躲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一絲擔憂。聽父親的意思,似乎是動搖了。


    君賢齊的謀略本就不如君傾宇,若不是有著柳家的勢力做支撐,有著柳司澈為他出謀劃策,隻怕早就被君傾宇算計的不行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失去了柳家的支持,那豈不是兵敗如山倒?


    想到這裏,柳錦繡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匆匆迴到了自己的府邸。


    “你說什麽,你父親要倒戈?”君賢齊聽到柳錦繡的話,立刻急得跳了起來,神色緊張的望著柳錦繡,急得來迴踱步,看樣子是嚇得不輕。


    柳錦繡擔憂的望著君賢齊,點了點頭,蹙著眉頭說道,“爹爹未曾明確的表示,可是我看爹爹的神情,似乎是動搖了。”


    “這可怎麽辦啊,這個節骨眼,若是你父親倒戈,我可就完了啊!錦繡,你一定要幫幫我啊!”君賢齊急得握住了柳錦繡的手,眼中帶上了懇求的神情。


    柳錦繡的眉頭也深深蹙著,溫柔的臉上布滿了擔憂,她自然想要幫君賢齊,可是看如今這樣子,父親的心思已然動搖了,就算她去求父親,怕是也未必能夠奏效吧,有些憂慮的歎了一口氣,柳錦繡說道,“我能有什麽辦法呢?除非君傾宇願意放棄呢!”


    君賢齊聽了,眼中滑過一絲殺機。


    若是君傾宇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人和他爭奪皇位了呢?這個皇位本就是屬於他的,他才是太子,為何他要將皇位讓給別人,他是絕對不會讓的!


    可是君傾宇武功卓絕,君乾翎花了那麽大的功夫都沒有能夠將君傾宇殺了,他又有什麽辦法殺了君傾宇呢?!


    他如果殺不了君傾宇,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君傾宇主動放棄皇位呢?君傾宇隱忍了這麽多年,對皇位自然是勢在必得,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他主動放棄皇位呢?


    所謂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還真的讓君賢齊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把這個主意告訴了柳錦繡,柳錦繡臉上立刻出現了不同意的表情,她望著君賢齊,蹙著眉頭說道,“怎麽可以這樣做呢?她對我們有恩,我們怎麽可以害她?”


    “錦繡!你以為我想要這麽做麽?可是不這麽做,死的就是我了!帝王家的殘酷你是不知道啊,你看君乾翎死的多慘,若是君傾宇繼位了,他怎麽會輕易放過我?”君賢齊伸手按住柳錦繡的肩膀,蹙著眉頭,望著柳錦繡,眼中帶著幾分懇求幾分決絕。


    柳錦繡的神情出現了一絲動搖,眼眸中閃過劇烈的掙紮之色,蹙著眉頭,望著君賢齊。這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最愛的男子,即便是他曾經背叛了她,即便是他親手害死了她的孩子,她都可以原諒的丈夫,她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呢?


    可是他所說的方法,實在是她所不能夠接受的。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不僅僅她會良心不安,怕是柳司澈也不會同意吧?以洛傾凰為人質來要挾君傾宇,未免有些太不光明磊落了。


    “錦繡,你不要再猶豫了。我們隻是拿洛傾凰做人質,又不會真的害她性命。隻要我們用洛傾凰要挾君傾宇,君傾宇勢必會俯首稱臣,等我坐上了錦國的帝位,自然會放了洛傾凰的!”君賢齊用力的按住柳錦繡的肩膀,一雙眸子緊緊盯著柳錦繡,似乎是在害怕柳錦繡拒絕他的要求。


    柳錦繡抬眸望著君賢齊。她懦弱善良的夫君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卑鄙無恥了?難道皇位的誘惑就真的那麽大麽?


    “賢齊,我們現在停手,我去求父親,讓他保你一生無憂,可好?”柳錦繡拉著君賢齊的手勸道。


    君賢齊聽了柳錦繡的話,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更加著急,他幾乎吼道,“錦繡,你能不能不要再傻了?你難道不知道皇家是沒有親情的麽?君傾宇怎麽可能容忍一個和他爭奪皇位的人,在他繼位之後還好好活著?”


    柳錦繡聽了君賢齊的話,眼中閃過一絲猶疑,最終化作了一抹堅定,她伸手拉住君賢齊的手,溫柔卻又堅定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幫你!賢齊,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有我,為了你,就算背叛全天下,我也在所不惜!”


    君賢齊聽到柳錦繡如此說,臉上才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把柳錦繡抱入懷中,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凝重,眉頭深深的蹙著,似乎還在算計著什麽。


    柳錦繡卻是全然不知的靠在君賢齊的懷裏,縱然她的心中有掙紮,可是為了她所愛的男人,她也在所不惜。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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