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龍搬至港島,王茵在中環離港大較近的地方租了一處房子。

    自那日同王彧堯大吵了一架之後,王茵已然對王彧堯不抱有任何希望。她知道,王彧堯對她隻不過是有十幾年的親情在,除了這個更無其他感情,離開紅磡每天可以不用為等他過活,更不會看到他和方玫相處而內心痛楚,對她簡直百利而無一害。

    終於在次月底,王茵收到了港大的通知,王茵打電話向匡北明和幾位推薦人致謝。

    匡北明笑道:“不用客氣,主要還是看你的學曆和研究計劃,學曆高申請機率就越大,屆時開學我為你接風洗塵,慶祝你正式入學。”

    王茵申請的是研究型研究生,到時候還要與院中教授取得聯係。來到港島已有一段日子,她已然對這裏的環境適應得差不多,平日生活都得靠自己料理,但她一直未同王彧堯聯係,而王彧堯也從未來港島找過自己。

    在她離開王彧堯之後,什麽事情都得靠自己,以前有阿婆幹家務活,為她準備可口的飯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現在,王茵提著食材,一個人在廚房奮戰半天,隻差沒燒掉半個廚房,再端著一碟燒黑的牛排擺上桌,她獨自在餐桌旁飲食,隻覺得心中苦澀,熱淚盈眶。

    以前有王彧堯在身邊,根本無需發愁生計,現今她還要為學費的事情發愁。靠著積攢下來的錢,交過房租費,待港大的幾萬學費一上交,她的存款便所剩無幾。隻不過聽匡北明說港大會發研究經費,但還不知幾時會有,不然她得靠著兼職求學過活。

    以前她從來沒為錢發過愁,或者根本毫無金錢觀念,因為王彧堯在錢麵前從來不會虧待她,現今在商業街逛街購物都隻能望而止步。她不似從前,即使王彧堯捉襟見肘,也不會委屈她半分。可她就是不信,不信自己離開了王彧堯就不能生活了。

    她就是想過好自己的人生給王彧堯親自看看,然後理直氣壯向他說明,我現今已有了男友,生活無憂,根本不需要你。隻是這一切都無用,因為王彧堯根本不知道,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在意。因為他不愛她,所以他不可能感同身受。

    匡北明得空便會過來探望王茵,這一段日子他們相處融洽,兩人一同去文武廟上香,這裏古殿青燈,來往的香客不絕,王茵上完三炷香,虔誠跪拜神佛。

    出了廟宇,匡北明偏頭注視她:“幾時開學?”

    王茵迴答:“下月。”

    “這陣子王先生有無同你聯係?”

    王茵搖頭,苦笑道:“我同他大吵了一架,他說過以後都不再管我,來這裏好些日子我們都無聯係。”緊接著王茵又問:“怎麽了?”

    匡北明打量她神色,權衡片刻後覺得告訴王茵也無妨,總之她遲早會知道。“我聽講他的公司好似準備搬至港島。”

    “你怎知?”

    匡北明隻是衝她諱莫如深地笑了笑,並沒答話。

    ********

    王彧堯晚間迴屋時,會不由自主的走去王茵房間查看,裏麵仍舊空無一人。隻剩下阿婆在擦拭灰塵。

    阿婆為留聲機蓋上遮塵布,再擦了擦櫃台,轉身向王彧堯笑說:“王先生迴來了?今天阿茵還打來了電話。”

    王彧堯眸光微亮,頓住腳步:“她都講了些什麽?”

    “她講,她已接到港大的通知,現在過得很好。還說謝謝我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

    王彧堯沒再說話,他暗著臉踱步緩緩走進客廳,倒在沙發上,王茵從家裏搬走近兩個月,卻從未給他打過一次電話,真是小白眼狼,心腸夠狠。他養她到大,將她視為最親的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和她分開是什麽感覺,亦或是他根本就不願想,如今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受。

    一閉上眼,他的鼻端好似隱約聞到一絲靡靡的清香氣息,抬眼望著天花板,心中茫然。

    此時此刻他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王茵已經離開。也許這一次她是徹徹底底得離開了他的生活。

    王彧堯的公司已經逐漸走上正軌,方玫托陳華已和合作公司談妥,王彧堯也打算將公司移至港島,別墅早在前幾月已經買好在太平山頂,輝佬說不趕緊下手價格還會上漲。

    王彧堯將別墅悄無聲息地過寄在王茵名下,王茵並不知情,他這麽做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王茵,也有自己的顧慮,若是以自己的名義買別墅怕會引起警察注意,商業調查科的人好似也在盯緊他,動靜太多會惹禍上身,用王茵的名義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現今對岸又有了市場,金額巨大且傭金高,王彧堯自然不會拒絕。屆時轉移公司還要與倪康合作才能在中環有所發展。

    晚間,王彧堯剛洗完澡,穿著睡衣躺在藤椅上,方玫在背後為他按摩肩膀,他神情舒展,閉目歎氣。

    他已有好一陣子沒聽到王茵的消息。輝佬一直同他講,王茵去了港島得空就和匡北

    明約會,氣得他在辦公室發脾氣,踢爆座椅。他的話,王茵果然沒聽進半分。

    當輝佬問他要不要繼續跟著王茵,被他陰著臉,一口髒話迴絕:“跟她老母!由得她去鬧,我不會再管她!”

    這陣子輝佬果斷不敢再提及王茵,隻是默默地繼續派人打聽她的情況,可每日聽到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王茵除了同匡北明在一起就更無其他,這種事情,輝佬不敢再報告。再說王彧堯性情摸不準,萬一人沒看好倒大黴的總會是他。

    方玫似是看出王彧堯的心事,俯身在他耳邊柔聲說:“我聽講小茵已經去了港島,用不用我為你去看望她?屆時看她還缺些什麽。”一邊說,還拿過毛巾為他擦拭頭發。

    “她的事情,你們都別管,更不要去探望她!”一提到王茵,他心中的怒意立馬湧上頭,許是自己太寵她,想著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再將自己的自己財產分她一半,夠她花一輩子,如今卻為了同他賭氣,借著讀書的理由自力更生,那他就要看看她還想倔到幾時,沒錢在手,她總會哭著迴來。

    方玫俯頭吻了吻他的眉心,握緊他的手安撫道:“別這樣講,她年紀尚輕,總不能這一世都生活在你的羽翼下,她以後會有自己的人生和家庭,但她現今剛離開你,總會有些不適應。”方玫刻意加重了家庭二字,再次打量王彧堯的神情。

    王彧堯眉頭緊皺,語氣不善:“路是她自己選,她想自己去闖,那我就放開手讓她去,總之你不要管,隨她去跟住那個破警察過日子!”

    說來說去,他在意的,還是她與匡北明在一起。

    方玫臉色微滯,看他一眼,沒在迴話。

    終於在港大開學第一天,王茵入學上課,且認識了幾位同學和教授,並交換電話號碼。才一天的時間,校園的氛圍已然令她改變了不少。她與同學交談完,剛走出教室,匡北明就站在門口等著她。

    “想去哪裏吃飯?”

    王茵今日心情愉悅,但笑不語。匡北明訕笑,繼續說:“不如我帶你去吃日本料理?”

    話一落音,此時一輛黑色平治車停在校門口斜對麵,發出一陣“嘟嘟!”的響聲。

    王茵驚醒迴神。尋著聲音望去,隻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輝佬嘴裏還叼著煙,慵懶地靠著平治車對她興奮地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唿。

    王茵心中緊張,臉色突變,僅半秒恢複又衝著匡北明笑道:“是我朋友,我先過去。”

    匡北明點頭會意:“我知道,上次在海港已同他見過麵。”

    王茵走至對麵,發現王彧堯並沒來。心中既輕鬆又失落。

    “耀輝,你怎知我今天開學?”

    “我怎會不知。”輝佬賊笑,抽了口煙,心道也不看看我派人跟了你多久,沒你的消息堯哥會砍了我。兩個癲子賭氣,還連他無辜受累。

    片刻後,輝佬拔掉口中的香煙,雙手插兜,望著王茵:“阿茵,這次我是替堯哥來探望你,堯哥已幫你付好學費,他說獎學金拿不到沒關係。你隻管讀你的書,有他在你不用為錢發愁。”

    說罷他低頭從兜中掏出一張卡,遞到她跟前,“這是堯哥讓我送你的卡,反正夠你花,他講你上學需要錢,你開學他沒來送你,讓你拿著錢為自己買必需品。”

    王茵咬著唇,低頭遲疑,並沒伸手接。

    輝佬見她毫無反應,擰緊眉頭走上前直接將卡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手中。

    王茵握緊卡,雙手發抖,沒有迴話,隻覺得心情複雜。

    輝佬繼續說:“堯哥又為你買了台留聲機,是他親自挑選的,還有你平時愛聽的唱片,他都已經買好。他講你一人住肯定會覺得無趣。”

    他拍頭邊迴想邊說:“他還為你添置了新衫和家俬,晚上會有人親自送到你的住處替你安裝,他是怕你住不慣。還有,他講,你眼睛還得去複查,不知你有無完全康複,他一直不放心。你晚上看書不要太晚,記得早點睡覺。”

    看著架勢,哪裏是不管她,隻差沒請傭人服侍。

    輝佬放心舒氣,總算是將一大段事情說完,沒有落下一個字。他還是第一次見堯哥這樣多話,囑咐了一遍又一遍,聽得他耳朵起繭。內心煩躁,不就是來港島讀個書,又不是出國不迴來,怎會這樣麻煩。

    最終他功成身退,辦完一樁大事,望著王茵:“堯哥最後講,他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隻是這最後一句,卻令她的眼淚突然湧上眼眶。

    他們是第一次分開那樣久,相隔那樣遠。

    王茵臉色暗淡,還是沒有迴答一句話,許是自尊心不允許她先低頭,又或許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埋怨他。

    待輝佬走後,王茵一個人站在原地,拿著手中的匯豐銀行卡看了良久,她想起了王彧堯在溫哥華時也是那樣,負擔她高昂學費,從未有半句怨言,當年他從賭場贏到錢,拿著一

    疊鈔票帶著一身傷痛立刻跑去給她交學費。

    那時候的他滿身落魄,流落他鄉,當他用著毫不在意的語氣叫她別為學費擔心時,隻有她知道,那是他得之不易的辛苦錢。

    如今他們之間好似越來越遠,而他卻從未放棄過對她的關愛。

    她以為經過那次爭吵,王彧堯當真不會再管她,沒想到他叫輝佬跑來送錢,還婆婆媽媽叮囑她良久。

    這個男人,給了她所有的關愛,一直在用著自己的方式對她好,卻從不圖她任何的迴報。她手裏握緊他送來的卡,隻覺得有千斤重。驀然,她蹲在地方止不住情緒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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