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茵咬唇,語氣強硬,“你簡直太不講理。”

    王彧堯看她一眼,理直氣壯反駁說:“我幾時沒同你講明過,難道我沒講過,以後你相處的每個男人都要給我過目?這個匡北明不適合你。”

    他並未轉身,臉色陰沉,想了想又繼續說:“我會去物色一個同你合適的人。至少也得是港大畢業,與你學曆匹配,最重要工作安全,屆時才能給你穩定的生活。”

    王茵被他這話氣哭,強忍著眼眶的淚水,一直以來她的人生都是由他掌控,且都是這種霸道專/製行為,總覺得自己為她好。

    她深唿吸,上前一步,伸手上前試探性抓住他手臂的那一刻,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不禁下意識緊抱著他,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卑微,“我誰都不要。”

    能與你在一起生活,我已知足。王茵在心中默念最後一句,她環住他的腰,整個臉埋在他寬厚的胸膛。直聽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她對他的依賴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生怕下一秒就守不住心中的秘密,將自己所有的感情一並吐出。

    王彧堯以為這是她服軟低頭的舉動,終不忍心再與她生氣,隻輕拍著她的後背,無奈歎氣道:“都大個女了,我總不可能陪你一世,以後不要再莫名其妙與我賭氣。”

    蔣永健在新界的一家電影院已經關門大吉,前幾年他曾利用投資電影來洗錢,後來被廉署盯上,這才轉移陣地,他收到風,可也不知真假,聽人說王彧堯注冊的公司專負責替人洗錢,隻道他膽子大,敢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運作。

    不知道粉檔的虎頭從哪裏得知,王彧堯買了一輛私人遊艇。繼而找到輝佬商量,想借他遊艇一用。

    輝佬自己不敢拿主意,隻好征求王彧堯同意。

    王彧堯的遊艇在海外注冊,即便警察懷疑資金來源,想查也來查不到。他向來辦事謹慎,從不留下把柄,就連飯店的出賬生意,為了避免讓人起疑,在開張前幾個月都是如實上報。

    辦公室內,方玫與王彧堯一同坐在電腦查看公司,輝佬敲了敲門,方玫才從座位上起身站在一旁。見輝佬臉色緊張,她心中已明,繼而向王彧堯打招唿退出房間。

    輝佬如實向王彧堯告知:“堯哥,虎頭想借我們的遊艇運粉。”

    王彧堯陰沉著臉,起火點燃香煙,偏頭看向他,橫眉冷目反問:“你同意了?”

    輝佬被王彧堯此時的臉色嚇得手腳發

    抖:“沒……沒得到堯哥同意,我不敢做主。”

    王彧堯冷笑一聲,吸一口煙:“沒有就好,那個二五仔,撈邊範!我告訴你,這種事情最好不要做,不然給警察抓到把柄,隨便安你個藏毒的罪名,請律師都無用,隻等著坐牢坐到死。別講我沒提醒你。”

    輝佬臉色慘白,連連點頭:“我知道。”他還沒想過事情會這麽嚴重,本想著幫王彧堯從中大撈一筆錢,看來粉檔生意不好做,自己又差點做錯事。

    王彧堯收迴搭在桌上的長腿,吐出煙圈,繼續同輝佬說:“想發財就得慢慢來,更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錢。我知道你性子急,不是我舍不得遊艇,但我們現今並不缺錢,楊興榮存在我們公司的那幾千萬,我賺到的押金就有不少,錢放我們手裏比放地下錢莊安全得多,拍電影,能洗多少錢?做粉檔,你又知警方在黑幫有多少線人?人家比你狡猾,中間人當夠就收手,當年我在旺角就聽講有人靠當線人起家,出賣同門,賺大錢買別墅。”

    說到這裏,王彧堯猛地掐滅香煙,語氣陰狠道:“現今不是比誰更狠,而是比用腦,這已經是政府的天下,那種事情,一旦扯上關係,你就別想撇幹淨,記住我的話,不要輕信他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到利益關頭,都是六親不認。”

    當年他高等程度會考成績差些許就考入中文大學,後來經對岸阿公引薦,加入幫會,從無名小卒升為一個黑幫小頭目。

    就在倪康手下做事,在那個圈子摸爬打滾這麽多年,撈偏門的事情沒少做,今時不同往日,想要發財快就得走捷徑,他沒得選擇。明目張膽的事情他不會做,從溫哥華迴來他就已然下定決心,想要大搞一場,他才不要過那種默默無聞的日子,半點盼頭也無。他更不想過著被蔣永健那幫人渣看不起的生活,那時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以前是比誰手段夠狠,現在不一樣了,隻要有錢,誰敢瞧不起你。

    *****

    在十月底,王茵終於迎來了自己二十二歲的生辰,阿婆大早就出門買菜,等著晚上做一桌飯菜為王茵慶祝生日。

    此時王彧堯早已同方玫去了中環,也不知何時才能迴來。方玫陪同王彧堯與合作商商討完,兩人又一同去了蘭桂坊旁邊的餐廳用餐。

    餐廳內曖昧的燈光下,兩人相談甚歡,偶爾方玫和王彧堯親密接觸牽手逛街時,都讓她有一種情竇初開的感覺,這個男人能讓她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情。

    方玫坐在對麵為他夾菜,語

    氣溫柔道:“對了,聽耀輝說,今天是小茵生日,這是我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說完後,她從包裏掏出一個藍色的小禮盒遞給王彧堯。

    “希望她能夠喜歡。”

    王彧堯接過盒子並未打開,隻對她挑眉一笑,“你倒是有心。”

    他沒繼續說話,以往兩人在一起不見得多有話題,他能同她說上幾句。

    方玫感覺他到心不在焉,繼而又問:“怎麽了?”

    王彧堯搖頭並未迴答,隻是轉移話題道:“無事,徐先生他們什麽時候到酒店。”

    “大概晚上八點吧,畢竟是在澳門。屆時還要在酒店為他們接風洗塵。”

    紅磡公寓這邊,晚上阿婆做好了滿桌的飯菜,王茵興奮的開著留聲機在房間起舞哼劇,隻聽到阿婆在一旁咯咯直笑。

    “看看你,阿茵這樣忘我,王先生迴來見你這樣,肯定又取笑你。”

    王茵仰頭語氣雀躍:“今天我過生日,當然要隨心所欲。”白天匡北明還親自送來了一個大蛋糕和一枚胸針,作為她的生日禮物。不知道今晚王彧堯幾時迴來。對她而言最好的生日禮物,莫過於年年有他陪在她身邊。

    兩人坐在餐桌前,等到菜涼,阿婆又跑去廚房重新熱了一遍。

    王茵嘟嘴不滿,更因王彧堯沒歸來而心情抑鬱,她在房間握住盲杖來迴走了幾十圈,聽到電話時,幾乎是下意識地一個健步如飛跑到沙發旁,未發現前麵有障礙物,當即一個踉蹌絆倒在地。

    阿婆聽到聲響從廚房出來,急忙扶起她,語氣抱怨:“怎麽走個路都不小心,你一出事,王先生又會怪我。”

    王茵挺身笑了笑:“我無事啦,阿婆,快去接電話,一定是彧堯打來的。”

    當阿婆接到電話告訴王茵時,她心中星火已然熄滅。是富村打來的電話,王彧堯同方玫去了中環,並祝她生日快樂,還囑咐她早點睡覺。

    阿婆怕王茵聽了傷心,隻說王彧堯一人去了港島。

    但是王茵知道,他身邊肯定還有一個方玫陪伴。

    以往她的每個生日都是王彧堯同她一起度過,無論王彧堯多忙,他都會提前迴家為她慶生,她幼時無父母在身邊,常受鄰家小孩譏諷嘲笑,被人成群結隊欺負,是王彧堯出頭為她打跑那幫人,甚至還揚言要砍對方全家,嚇得他們再也不敢欺負她,從那時起她就崇拜他,他迴家會逗她快樂,會抱著她在空中轉圈,當時她覺

    得他雖是兄長,但在某些程度上,卻更似自己的父親。

    而且每次生辰,王彧堯都親自為她下一碗長壽麵,去一次廚房燒火,將廚房弄得烏煙瘴氣,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好似臉譜。這才肯端麵上桌,嘴裏還得意洋洋同她說:“我幼時就聽對岸阿公講,過生日要吃長壽麵才好,我家小茵過生日,我當然要親自下麵。”

    可那時她吃麵總是不願喝湯,於是王彧堯就將她吃剩下的麵湯一口吞下,還不住取笑她:“吃麵都不喝湯,知不知精髓在於湯。”

    她低頭噗嗤一笑,耍賴道:“我把精髓都給你了,看我對你好不好啊。”

    他笑了笑,輕彈了一下她的頭,寵溺說:“小騙子。”

    那時候雖然不夠富裕,但卻是這她一輩子最彌足珍貴的時光,而現今她坐在餐桌前憶起前程往事,隻覺得自己好可笑。

    隻是靜了幾秒。

    她麵無表情靠著沙發,寂靜的房間內,隻聽見鍾表來迴走動,發出咯噔的聲音。

    就如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啃食著她的內心,一點一滴地蝕入骨髓,簡直讓她倍受煎熬。

    有時候死心不過一瞬間。

    她在餐桌前整整坐足了四個小時,腦子裏都是富村打來的那個電話,她心中知道,阿婆擔心她接受不了,才撒謊瞞住她。她生日,王彧堯同方玫在一起,他可能因事會晚歸。

    想到這裏,王茵突然莫名地笑了笑,起身握緊盲杖,雙手不由控製的將桌上的碗筷全數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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