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車公廟內王彧堯與幾位內地客戶,共同舉香拜神。沙田車公廟坐落於新界大圍,廟宇內香煙縈繞,日本神舍的建築風格,中央神壇之上屹立著威風凜凜的車公像。王彧堯同客戶拜完神佛後,迴飯店包廂擺酒席為客戶接風洗塵。

    飯桌上楊興榮用著一口東北國語,將手搭上王彧堯的肩膀,豪邁笑道:“王先生還真是一個不錯的生意人,我正愁手頭上的資金不知道該怎麽放,有你出謀劃策根本就不用擔心。”

    東北方人偏愛喝酒,幾杯酒下肚任何事情都能在飯桌上談得開,楊興榮在內地開了幾間酒吧,和投資公司,多少也斂了些不義之財,他去年經港地朋友介紹才認識王彧堯,自王彧堯在旺角開小店時兩人便有了正式交集,當時王彧堯負責轉賬去內地,久而久之,雙方就成了長期合作夥伴。

    喝完兩瓶白蘭地,隻見對方拍桌而起,向王彧堯舉杯說:“總而言之,大家都有一個目標,就是發財,我楊興榮和王先生合作了這麽久,在香港我願意相信的就隻有你了。這可是真話,別人我可信不過。就衝著咱們相識一場,你怎麽著也得幹了它!”

    王彧堯衝他諱莫如深地笑了笑,伸手同他碰杯,事情已談妥。

    最近飯店事情都交由輝佬負責,王彧堯本就信不過別人,就算輝佬管理飯店,他得空便會查看,如今王彧堯正籌備注冊一家電子公司,由客戶出資幫助,自然是事半功倍。

    隻是最近輝佬收到消息,警署有專組人員去了澳門。怪隻怪事情太過湊巧,王彧堯前陣子才從澳門迴港,這迴警察又是緊接而上,總覺得事情另有蹊蹺,傍晚輝佬正準備去酒店與客戶會麵,不料中途發現有人跟蹤,繼而調轉方向迴飯店。

    “我聽說調查科的小組人員跑去澳門辦案。榮哥讓我來問問你,這樣會不會出事。”輝佬顫顫驚驚迴到飯店休息室,不由後怕,口中又忍不住罵道:“叼,堯哥,剛才我打算去酒店,發現後麵好像還有人一路跟蹤我。你說會不會是他們。”

    輝佬舉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王彧堯握著酒杯神態自若:“不一定,也可能是別人。叫他們放心,賭場的入賬記錄,警察和廉政公署都沒有權利讓賭場的人交出他們的資料。”

    他在溫哥華賭場呆了這麽久,已然深諳賭場運作,幾乎所有賭場都是在澳門和海外注冊,想要知道客戶信息,開什麽玩笑。想查都查不到。

    “但是榮哥說開戶的事

    情。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開戶隻能匿名,這事情不想惹禍上身就不要管,你隻管自己能否收到錢就行。在香港要想在境外匿名開戶,隻有去美國的證券公司和期貨公司才可以,蔣永健就是這樣,不然警察為什麽查了這麽久都查不到。”說罷,他伸手指了指頭,口氣輕蔑,“歸根究底,這裏不夠用,即便查到了也無濟於事,這根本沒觸犯到法律,這就是法律漏洞。內地同我們香港是一國兩製,我們隻顧求財就行,你不要去當替死鬼為他開戶口。廉署和商業調查科的人可不是傻子。”

    講解完之後,王彧堯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輝佬,“你慢慢學,先算賬。其他事情不用擔心。”

    一提起蔣永健,輝佬不禁咬牙切齒:“聽講蔣永健最近總在沙田一帶出入,要不要找人去教訓一下。”

    王彧堯睥睨一眼,大聲嗬斥:“現在跟著我做事,不是讓你同當年在尖沙咀那樣打打殺殺,多用用腦,那種人警察會收拾他,幾時由得你去管!”

    紅磡公寓這裏。

    王彧堯差人給王茵買了盲人專用書籍,還在她房間安置一張藤椅,王茵閑時無事便躺在藤椅上翻閱書籍,迎著床邊淡淡的海風,伴隨著留聲機裏緩緩流淌的音樂,倒了也少了幾分往日的孤單無趣。

    有時候阿婆和她談及王彧堯,言語中毫不掩飾讚許之意:“這幾日菜都不用買,富村那傻仔直接送過來,王先生真是本事大,賣了小店和祖屋緊接著開飯店,阿婆我閱人無數,不曾想到也有過看走眼的時候。”

    剛開始在新村,阿婆聽人談及王彧堯,一直認為他隻是街邊小混混,脾氣暴躁,偶爾自己照顧王茵不周就隻會變臉訓斥。現在跟住他替他照看王茵,三餐與他們同食,自己哪裏像個傭人。

    想想也是,王彧堯自己開飯店,店內菜食應有盡有,每次去富村去采購總會送些過來。有時心中惦記王茵,可迫於王彧堯的兇悍,在公寓連半分鍾也不肯多做停留。

    這天阿婆因有事迴新村,提前已向王彧堯請過假,要隔兩日才會迴來。

    富村主動給王茵帶三餐,這日富村從飯店裏帶迴幾隻大閘蟹,不料王茵吃後過敏。

    到了晚間渾身上下更是癢疼難忍,隻可惜阿婆已迴新村,富村得知後心中悔恨不已,緊忙去藥鋪為她買藥。

    晚上十點多,王彧堯迴到家不見王茵,又開口在客廳裏大喊幾聲,更是無人答應。待推她房門時,就看到王茵穿著吊帶上

    衣和短褲趴在床上伸手抓背。

    “怎麽了?”他皺眉走到床邊一看。

    眼前一片簡直觸目驚心,王茵背上都長滿了紅腫的斑點。有些地方早已被她抓破皮。

    王彧堯再次擰緊眉頭,“到底怎麽迴事?”

    王茵小聲答,“吃海鮮過敏。”像個做了錯事的孩童。

    “是不是富村那傻仔給你送來的?”

    她點點頭,“嗯,不怪他,是我自己想吃,反正你知道的,以前我吃這個都不過敏。”

    幼時在旺角,王彧堯還時常帶她去吃海鮮,沒想到現在又突然過敏。

    王彧堯麵色凝重:“難不難受?吃藥了沒,可有去看醫生?”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委屈,“當然,簡直是又疼又癢。剛剛已經服過藥,是醫生開的。”

    王茵身穿一件吊帶短褲,整個人趴在床上,再配上這半哭半掩的語氣,令王彧堯驚覺這場景突然可憐又可笑。

    “彧堯……”還不等王彧堯發話,她突然延長尾音,那語氣更像是衝他撒嬌:“床櫃上有藥,你幫我擦擦,好不好。”

    許是怕他不願意,她又說:“後背有些地方還沒抹,還有小腿。”越說越委屈,她又動了動身子,繼而忍不住癢想伸手撓肩。

    “你不要伸手撓,忍住。”她不理會,隻覺得身上疼癢難受,根本控製不住,還沒等她動手,王彧堯索性出手鉗製住她的左手,訓斥道,“怎麽講你都不聽的,聽話好不好,就不能乖一點!”

    又是這句,被他訓斥大為不悅,她強忍著疼癢感,抱緊枕頭老老實實等他為自己抹藥。

    此時房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窗口傳來一陣陣濕涼的海風,隱約間王茵仿佛聽到王彧堯的唿吸聲。他的手摩挲在她肌膚上,緩緩移動,在施以輕柔,從小腿延伸至手臂,替她小心翼翼抹藥,有時王彧堯甚至連看都不看,輕瞥了一眼位置所在,再把目光轉移投到床對麵淺色沙發上,手中動作未減。

    待他將手伸進她的衣服,為她塗抹背部時,王彧堯深吸了口氣,卻仍止不住急促的唿吸,簡直如臨大敵,幾乎下意識抽手將藥膏丟一旁,起身脫口而出道:“我還是叫阿婆來幫你。”

    他的聲音隱忍壓抑,更像是即將迸發的前兆。

    腳尖剛著地,王茵故作哀怨,提醒他:“但是阿婆已迴新村。”

    他頓住身軀,差點忘了,阿婆昨日才

    向他請假。真是見鬼,走不走,晚不走,偏偏在這個時候離開,讓他受這等折磨。

    盡管如此他還是忍住脾氣向她解釋:“這樣不妥。”

    王茵不以為意:“有何不妥,我都是你養大,幼時我還同你睡一起。”

    他氣急敗壞道:“這能同以前一樣?那時你還小!”

    她竟然聽出幾分無奈,“怎麽不一樣,你又不是別人,我隻叫你幫我敷藥,你看我都這樣了,反正我都看不見。”語末,又抿嘴笑了笑,心中想象著王彧堯那一副無助且難為情的麵容。

    “這個富仔,我迴飯店再找他算賬。”王彧堯最終不得不棄械投降,他臉色通紅,咬牙切齒一陣嘀咕,心中不住誹腹,迴到飯店非得好好教訓富村那個傻仔一頓。

    待幫她抹完藥之後,王彧堯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去浴室衝澡。

    王茵躺在床上忍不住捂嘴輕笑,她此時此刻十分懊惱自己雙目失明,懊惱自己看不見王彧堯方才幾欲失控的神情,隻得將頭埋入被枕,想象著王彧堯方才落荒而逃的樣子,心中得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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