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不知道,不知道您帶我來這裏是做什麽——」


    薑綰打定主意,小心翼翼的看了閻靜一眼,仿佛見到什麽可怕的人一樣低下頭,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小聲詢問。


    她強撐著討好的笑意,一張臉在灰土密布的倉庫顯得幹淨而純粹,眼底是掩不住的恐懼。


    「噗嗤。」


    「我難道長得很嚇人嗎?」


    閻靜毫不掩飾的笑了出來,她平時在付厲臣與付婭父女兩人麵前卑躬屈膝夠了,此時見到這個小姑娘懼怕她的模樣,從上至下都舒暢了起來。


    「不,不是......」薑綰的心裏鬆了一些,她的表現完全就是個柔弱無能的溫室嬌花。


    薑綰知道閻靜在付家過得不好,自然,自己現在表現的越可憐,她對比之下就會心裏越好受。


    一直軟弱的人此時掌管著殺伐大權,便會激烈的朝曾經囂張跋扈的人動手,以得到報復的快感。


    薑綰想,閻靜的心裏應該很恨付婭,對一個繼女卑躬屈膝久了,她的內心早已經扭曲。


    閻靜看著可憐巴巴的薑綰,如果不是知道薑綰是付婭的情敵,自己要幫付婭出氣,她倒是很喜歡這樣的「兒媳婦」。


    「先前看你打暈司機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個帶爪子的貓,怎麽現在唯唯諾諾成這了一隻兔子?看來,淮琛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


    「越來越?」薑綰立即抓住了重點,然後她就想到,這個重點抓的好像沒什麽用。


    因為下一刻,閻靜仿佛是為了讓她生氣難過一樣,故意說:「十年前也有一個和你一樣大小的女孩,恨伶牙俐齒,還一點兒也不怕我,小姑娘,實不相瞞,你和當年的她比起來,差得還遠。」


    薑綰的唿吸一窒。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人把她自己,當成自己的替身?


    好好做個人不好嗎,非要踩一捧一?自己上一世怎麽就那麽好了。


    她迴去之後一定要扯著傅淮琛的領子問問她,上一世他喜歡自己的事情,上到閻靜下到陸珩之全都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跟自己說?


    這感天動地的愛情,傅淮琛是故意請閻靜過來,證明一下他以前多麽在意江晚嗎?


    可惜,她失憶了。


    閻靜側了側頭,不緊不慢的說:「淮琛為了救她連命都不要,給我和艾維婭磕了好幾個頭才換了那個女孩一命,你覺得你呢?他什麽時候才能來救你?」


    「恐怕,他根本不想救。」


    薑綰的眉心一跳,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


    磕、頭。


    傅淮琛為了救她,曾在閻靜與付婭麵前磕過頭,她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就算閻靜是他的母親,那麽付婭,又算是什麽東西?


    薑綰掩下眼底的怒意,聽著閻靜說完,十分配合的落了淚:「我......我知道自己比不了她,但是我也很愛傅先生啊......閆阿姨,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哪怕我隻是個替身,我也心甘情願的愛他。」


    閻靜柔和的水眸驀的愣住,然後亮了起來,好像被薑綰的話激起了幾分共鳴。


    「可惜了......」


    「可惜什麽?」薑綰抬起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眼中帶著探究,夾雜著還未散去的怒意。


    閻靜麵色一變:「你敢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她生的溫柔,但一開口眼底就自然而然的浮現出經年累月積壓在心底的刻薄,前一秒還臉上帶笑,下一刻看著薑綰的眼神仿佛寒光凜冽的刀。


    閻靜蹲下,伸出一隻手,柔軟的指腹輕輕滑過薑綰的臉頰,她年紀大了,但是保養的很好,手指柔軟,帶起令人恐懼的戰慄。


    「哦,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薑綰任由她嘲諷,胃裏有些翻騰。


    閻靜嘲諷夠了,才迴答薑綰的問題:「可惜,艾維婭喜歡淮琛,傅淮琛,隻能是她的。」


    「是嗎?」薑綰淡淡的反問,她知道自己現在是被動的一方,最好方法就是屈服賣慘,贏得閻靜的好感,事實上剛剛她裝可憐的確有了效果。


    但是,一想到眼前這個女人曾經折磨過傅淮琛,薑綰的太陽穴就壓不住的突突直跳。


    她抿了抿唇角,收斂了眼中的鋒芒。


    閻靜在付家被壓抑了太久,她是恨自己的繼女的,卻還要抓自己來討好付婭,一次次卑躬屈膝,全靠心裏對付厲臣的病態的愛支撐,她迫切的想真正融入付家,可是對付家來說,閻靜永遠都是一個外人。


    ——還是一個搖尾乞憐,拋夫棄子的外人。


    即使她在幫付婭做一百次事情,即使她幫她除掉了自己這個情敵,事情也不好有任何改變。


    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在乎,閻靜不是個變態才怪,薑綰並不想做她的發泄口。


    然而,那一句帶著諷刺的「是嗎」還是惹怒了閻靜,下一刻,女人一巴掌帶著掌風扇來。


    薑綰權衡利弊,沒有還手,但還是快速側了側頭躲了過去。


    手掌擦臉而過,掌風仍舊掠過薑綰的一邊臉頰,帶起兩道緋紅的顏色。


    「閆阿姨,你——」


    薑綰捂著自己的臉,剛要繼續扮演自己的小白花角色,閻靜就冷哼了一聲:「給我把她捆起來!」


    身後湧出幾個黑衣壯漢,這一次,她來不及掙紮,也沒有辦法躲開,硬生生挨了閻靜一巴掌。


    「唔......」


    薑綰悶哼一聲,被打的腦海裏嗡的一聲,臉頰一瞬間就高高腫了起來,嘴裏也溢出了血腥的氣息。


    「就這,小姑娘,你就受不了了嗎?」閻靜臉上仍是溫溫柔柔的笑意,她有一種江南水鄉女子的柔軟,極具有欺騙性,隻是看似溫和的水眸滲出的是刻骨寒意,讓薑綰心裏唯一有些恐懼的是,閻靜眼中是無法掩蓋的病態與瘋狂。


    一個瘋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


    薑綰不和瘋子計較,她靠在牆角不說了,被粗繩子反捆住的手腕交疊,在身後悄悄的嚐試著能不能打開。


    就算閻靜是個變態,但她應該也不敢對自己如何。


    她隻是擔心,傅淮琛短時間內會找不到自己,因為到現在為止,她還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司機開車時候是完全偏離酒店方向,一直往城市的邊緣開了半個多小時,等她下車的時候,她猜測,自己應該已經不在洛杉磯了。


    保鏢的手機被扔到地上,閻靜不會在意,自己的手機最後一刻還在和魏舟位置共享,也就是說魏舟至少能夠查到她下車的地點。


    那麽,這裏是哪裏?在自己昏迷過去的這段時間,她被帶到這個倉庫......


    薑綰想著想著,不知道為什麽,大腦深處猛地傳來一陣熟悉的鈍痛,她悶哼一聲,感覺自己半張臉都被閻靜一巴掌打麻了。


    閻靜站在她麵前,輕輕挑起她的下巴。


    「這麽一張楚楚動人的臉,怪不得傅淮琛為那個女孩守身如玉那麽多年,還是破了戒,看上了你。」


    薑綰心道:他不爽破戒看上了自己,而是又看上了自己,而已。


    「那個,那個女孩......是誰,是江晚前輩嗎......」薑綰小聲的詢問,想要通過套話猜出自己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閻靜站起來,後退了半步。


    「看來,你是什麽都不知道,可憐的孩子,你隻是傅淮琛心裏的一個替身,可惜你那麽愛他。」


    薑綰:......


    「你們,把她帶進去吧,」閻靜指著薑綰,心裏失去了興趣,溫柔如水的說,「她,歸你們了。」


    薑綰瞳孔一縮,看向獰笑著朝她走來的四個黑衣壯漢,臉色白了幾分,手指不由自主的蜷了起來。


    她是要......


    薑綰的聲音有些發顫,牙齒都滲出了寒冷,緩緩的問:「當初,你也對那個女生這樣了嗎?」


    閻靜微微一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也是在這裏哦。」


    薑綰的大腦轟的一聲,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恍惚間好像抓住了什麽。


    她受了刺激失憶.......是因為這個?當年,也是閻靜和付婭抓住她,傅淮琛為了救她還朝付婭跪下,可是她卻被......


    她的指甲嵌入掌心,卻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痛意。


    「不過......」閻靜陷入迴憶,沒有說別的。


    許久,薑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身體冰涼僵硬。


    四個男人已經走到她身旁,臉上露出陰沉張狂的笑容,其中一隻粗糙的大手要碰到薑綰臉頰的一刻,閻靜的手機忽然響起。


    男人的動作停滯,手下看著閻靜,等待她的命令,眼神之中滿是邪氣。


    「你們繼續。」


    閻靜笑了笑,接通電話:「喂,艾維婭。」


    薑綰聽到這聲音,輕微的轉動眼球,將眼眶中翻湧的淚水憋了迴去,眼神重新恢復神采,好像重新連接了電源的機器人。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記得,自己雖然對那個暑假任何來米國的記憶都沒了,可是身體好好的,否則,唯溪之後也瞞不過自己。


    而且唯溪上次說過,她是救了傅淮琛後得罪了人,被抓走後在西雅圖失蹤了一個多星期,找到的時候隻是昏迷加失憶,宋唯溪告訴她,自己的身上,隻有輕傷。


    薑綰努力迴憶起宋唯溪說這些話時候的神情,覺得她沒有說謊。


    真的發生什麽,她自己的身體,總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一個壯漢一把揪住薑綰的頭髮,頭皮酸痛無比,她迴過神,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水。


    幾人口中說著英文,全部都是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薑綰被迫抬著頭,修長的脖頸上揚起脆弱優美的弧線,她嬌嫩的嘴唇因為幹涸生了皮,一頭烏髮散落,更讓這四個人看得唿吸停滯。


    閻靜正微笑著說:「是啊,我已經抓住薑綰了。」


    薑綰的喉骨滾了一下,眸光幽深變幻,她的指尖掐住自己的指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眼神落在閻靜身上,沙啞的聲音,一字一頓:「閻靜,你敢動我。」


    「你們繼續——」閻靜在她的注視下,後背忽然一涼,不知道這個小白兔為什麽有那麽嚇人的眼神,她側過頭,慢悠悠的吩咐。


    她已經給薑綰下了定義——不過是傅淮琛手裏的一個有趣的寵物,自己這樣對她,一定能讓付婭高興。


    各種聲音再一次響起,薑綰一點點後退著,直到後背抵住了堅硬的牆壁。


    付婭聽到了電話裏的動靜,下意識看了一眼一旁的傅淮琛,吞咽了一下口水:「繼續什麽?閆姨,你現在在哪兒?」


    「繼續什麽,你不清楚嗎?」閻靜笑盈盈的反問。


    付婭是開著免提的,傅淮琛聽到這句話,冷若冰霜的麵容為之一變,眼神驀的一震,好不容易平靜無瀾的眼眸,重新翻湧起血色的風暴。


    付婭嚇得渾身一顫。


    牧嵐也騰的一下站起來。


    男人的手,已經落到了薑綰的臉頰,憐惜的摸了摸她臉上被閻靜打出的紅痕。


    這樣千嬌百媚的華國女人,實在是尤物......男人喉中一陣幹燥。


    「先別動她!」付婭急忙喊道。


    閻靜隻好聽從:「stop!住手。」


    付婭的聲音中滿是不甘心,但是此刻傅淮琛就在她的身旁,她不敢多說一個字,隻能無奈的是說:「閆姨,你們現在已經不在洛杉磯了吧?你放了她。」


    閻靜徹底愣住:「你說什麽?放了她?放了薑綰?」


    隨即,傅淮琛低沉幽冷的聲音傳來,讓閻靜內心一震。


    「放了她。」


    閻靜沒有開外放,低頭的薑綰仍舊聽見了一抹熟悉的聲音,心裏一鬆。


    這一巴掌,她先記在帳上。


    付婭與傅淮琛血色的瞳孔對視了不到一秒,就精神崩潰的大吼:「閻靜,你聽不懂嗎,讓你放了薑綰就放了她啊,聽明白了嗎,我現在在傅淮琛的手裏,你他媽的是想要害死我嗎?!」


    「艾維婭,我隻是想幫你抓住她......淮琛怎麽在你這裏?你也抓了他嗎?」


    「你多管閑事幹嘛?讓你的人放了她!」付婭色厲內茬的喊著。


    「艾維婭,你,你是在玩我嗎——」閻靜的眸子一閃,亂了,唿吸有幾分急促,眼中染上了一絲暴躁與瘋狂。


    「把電話給薑綰。」傅淮琛在電話那頭麵無表情的命令。


    閻靜的手一顫,居然無法控製的聽從傅淮琛的話,把手機舉到了薑綰耳邊。


    「別怕。」


    熟悉的聲音微微沙啞,透著令她安心的力度。


    薑綰鼻子一酸,壓抑住身體的顫抖,下意識就搖了搖頭。


    她才想起傅淮琛現在是看不見自己的,於是放緩了聲音,輕聲說:「我不怕。」


    傅淮琛「嗯」了一聲:「都怪我。」


    薑綰張開嘴巴,還有心情開個玩笑:「都怪魏舟,等我迴去他就完蛋了。」


    「不用你迴去,他現在就要完蛋了。」傅淮琛認真的說,眼裏狠戾陰翳的紅光消散了一些。


    牧嵐鬆了口氣,閻靜聽著兩人的對話,則滿臉錯愕。


    薑綰這個小白兔,現在不是正在被綁架的狀態嗎?他們為什麽還能給她秀恩愛?原來自己的兒子喜歡這樣的?


    另一邊,付婭害怕的厲害,忍不住喊了一聲:「閻靜,你趕緊放了薑綰啊!」


    薑綰心道「糟了」。果然,因為付婭的話,閻靜臉上沉靜的情緒一點點消失,眼裏的病態越來越重。


    傅淮琛直接開口:「看來,閆女士並不想放了綰綰。」


    「淮琛,你現在連一句媽媽,都不叫了嗎?」閻靜顫抖著說。


    「閆女士說什麽胡話呢,有的人配叫人,有的人配叫媽,但是你呢,你配嗎?」他毫不留情的嘲諷。


    閻靜拿著手機的手指攥出了青白色。


    下一刻,傅淮琛的話語驀的一沉,低沉有力,仿佛直刺人心的一柄利劍:「告訴我,薑綰在哪兒。」


    「我......我憑什麽告訴你......」閻靜的心理防線快要被擊垮,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幻想起來。


    是不是她如果不告訴傅淮琛,傅淮琛就會暴怒的除掉付婭出氣呢?


    「閻靜,要麽告訴他薑綰在哪兒,要麽放了她!」付婭急急的催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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