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綰的語氣冷了幾分,淡淡的說道:「薄渡,為什麽你現在還什麽都不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半年來都做了什麽嗎?」


    薄渡愣了愣,迷霧似的眼眸清亮了幾分,悲傷沙啞的語氣:「我......我怕。」


    他怕,薑綰如果知道他在背後做了什麽之後,就會不再理他了。


    陰謀詭計,爭權奪勢,他選擇出生在薄家,一切就已經註定無法逃脫。


    在之前,差一點他就可以逃離那個家,但是他又一次遇到了薑綰,薑綰要他活著,他便再次踏入泥濘混沌,心甘情願的為她沉淪。


    「你怕你的手髒了,我就不會再理你了嗎?」薑綰準確無誤的說出了薄渡的心裏話。


    見到薄渡緊閉著薄唇一言不發的樣子,薑綰勾起紅唇,笑容邪氣橫生,她纖白的指尖點著薄渡的心口:「怎麽會呢,我說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再髒,也是我的,」


    「你,是為了我活著的,所以,除非你敢死了沒了涼了,我才會不要你。」


    如果他死了就會失去薑綰,那麽他願意隱忍的活著。


    恐怕沒有人懂薄渡這種扭曲而病態的情感。


    「我知道,」薄渡輕聲說道,「我已經很努力的活著了。」


    「乖。」薑綰這才輕輕摸了摸薄渡的腦袋,雙眸柔軟。


    薑綰不認識帝都大學周邊的環境,她戴上口罩,被薄渡領到一家名叫「零度」的生活館。


    「這位小姐,請問要給你要做什麽造型呢?」兩人一進門,一名女性工作人員就迎了上來,戴著經理的牌子,態度殷勤禮貌。


    雖然薑綰是戴著口罩的,但是她優越的麵部輪廓仍舊讓經理眼前一亮。


    「薄先生,您今天又是帶朋友來的?」經理似乎認識薄渡,一邊打趣,一邊遺憾的看著他。


    「又?」薑綰側了側頭,看向薄渡的眼神帶了幾分戲謔。


    沒想到嘛,小薄渡也有朋友了。


    薄渡皺了皺眉,小聲解釋道:「我,交了很多朋友。」


    「薄先生的朋友很多呢,不過都是男性,您可是他第一個帶來的女孩子哦。」經理看出了薄渡對薑綰的特殊,連忙說道,內心越來越好奇薑綰到底是誰了。


    薑綰挑了挑眉,好吧,薄渡知道交朋友了,不管交的是真朋友還是假朋友,總歸比自己一個人好。


    「不是我,是他。」她慢悠悠的說道,僅露出的一雙明眸彎成月牙,讓經理感覺自己的心髒在這樣明媚的眼神下都軟的冒泡,「你不覺得,薄渡的頭髮已經很長了嗎。」


    經理:她當然覺得,可是薄渡每次來都是帶著朋友來,除了每個月例行剪短一點,從來不讓他們動他的髮型。


    所以,她剛剛才會遺憾的看著薄渡啊,這張精緻俊俏的臉,如果換個髮型,覺得比娛樂圈那些小鮮肉還要帥幾十倍!


    經理無比驚訝的看向薄渡,就看見薄渡淡定的點了點頭,並且還做出徵求薑綰意見的模樣:「這次,是我剪頭髮。」


    「前麵剪短,後麵剃掉,其他地方你看著剪吧,要帥一點兒。」薑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看著薄渡被拉走,悠閑的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刷著手機——高考必背的八十六首文言文古詩。


    經理再一次詢問薄渡的意見,後者已經站起身跟著理髮師走了。


    用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薄渡才剪完頭髮走出來。


    他的頭髮被造型師精心打理過,看似淩亂卻有一種根根分明的精緻感,他緩步走進,斜眼看向薑綰,貓一樣的眼眸弧度上揚斜飛,琥珀似的瞳仁閃爍著妖冶的光澤,配合著色澤殷紅的薄唇,活脫脫的像個妖孽。


    銀灰色的襯衣,黑色長褲包裹著兩條長腿,有一種屬於男性的冷酷感,如妖似魅,周身矜貴。


    「有沒有好看一些?」薄渡站在她的麵前,很認真的問道。


    何止是一點,一旁的工作人員簡直都快要冒星星眼了。


    薑綰點頭,肯定的說道:「帥爆了。」


    「走吧,姐姐帶你去吃東西。」


    她一揮手拉著薄渡離開,結果一出來薑綰就尷尬了。


    她根本不熟這裏,帶薄渡吃什麽?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薑綰搜了一下手機,隻找到附近一家看起來極為高檔的咖啡甜品廳,裝作很興趣高昂的和薄渡走了進去。


    生活館的經理看著薑綰拉薄渡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問身旁員工:「你們說,剛剛和薄少一起來的女孩是他什麽人?」


    這家生活館專門為帝都的貴族圈子服務,熟識帝都圈子裏的三教九流,經理自認為自己的眼睛很毒,卻愣是沒有發現薑綰是誰家的千金。


    不過,也是因為她先入為主的原因,因為薑綰和薄渡一起出現,就把薑綰也當成了帝都某家族的大小姐,而沒有去想她其實是哪個明星。


    「他的女朋友?」一人猜測。


    另一個人否認的搖了搖頭:「我看不太像,他們什麽親密的動作都沒有。」


    「姐姐?」另一個人猜道。


    「有可能,可是感覺更像是妹妹,薄先生是妹控吧。」


    「嗯呢有道理。」經理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難道你們不覺得,那個女孩像是一個明星嗎?」另一個人略帶激動的說道。


    經理來了興趣,問道:「什麽人?」


    「像是我們家綰綰啊。薑綰!」


    「滾開你個晚讀cp粉!!」


    經理對某個資深晚讀cp粉深表無語,殊不知他們已經猜中了事情的真相。


    咖啡廳裏的人不多,薑綰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見薄渡去前台說了什麽,他在麵對他人的時候已經不再是半年前的冷漠無情,而是充滿貴氣,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貴族的氣派。


    隻是在麵對她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古怪孤僻的孩子。


    薑綰琢磨出什麽味兒來,薄渡是吃準了自己把他當弟弟,在這裏使勁兒賣萌呢。


    幾分鍾後,整間咖啡廳被清場,隻剩下薑綰和他兩人。


    「不是我請你吃東西?」


    薄渡做出一個「你請」的手勢,優雅的坐到她對麵:「東西你請,我包個場而已。」


    薑綰聳了聳肩表示隨你,既然已經清了場,她就摘掉了口罩,笑了笑,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服務鈴,立刻就有一位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走過來,金髮碧眼,身形高大,是個英俊的外國帥哥。


    不知為什麽,薑綰恍惚之間,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外國的服務生,坐在對麵的黑髮少年,咖啡廳的場景......


    她好像在什麽地方經歷過這些,卻絲毫沒有印象。


    這種感覺在最近已經出現過三次了,一次是她看到傅淮琛少年時期照片的時候,一次是傅淮琛睡著了,他睜開眼睛的瞬間,一次就是現在。


    薑綰基本已經確信,她曾經遺忘過一段記憶。


    可能,和傅淮琛有關,可能,和薑綰有關,還有可能,和江晚有關。


    正想著,她的身體好像有著一種本能,接過菜單,淡淡的開口,一串流利的米式英語吐露出來,服務生人很認真的記下來,最後略帶疑惑的問道:「女士,還有什麽需要點的嗎?」


    薑綰看了一眼薄渡,後者沒有說話,淡然的望著她。


    「就這些吧。」


    服務生恭敬的離開:「先生,女士,請稍等。」


    薑綰點完之後才迴過神自己都說了些什麽,眼中掠過一抹精光。


    她從小到大學的都是「中式發音」,當了歌手之後也學的是英式英語,剛剛居然說了一連串米式發音的英語。


    米國......薑綰不記得她曾經去過米國。


    時間很快,剛剛穿著燕尾服的外國服務生就端著餐盤走了過來,給兩人布置了餐具,將餐品放下,從阿拉斯加的雪蟹到三文魚和蝦類,無一例外都是海鮮製品,直到最後上了一份鮮嫩多汁的六成熟牛排,被擺放到薄渡的麵前。


    薑綰朝他揚了揚下巴,示意道:「吃。」


    薄渡無比複雜的看著這一桌的海鮮宴,拿起刀叉,麵色有些扭曲:「我,隻是我吃嗎?」


    他......不是很喜歡吃海鮮。


    倒是也不討厭,隻是幹嘛要一次吃這麽多......而且,為什麽是他吃,薑綰在看著啊?


    薄渡看著薑綰,後者悠閑的背靠著背椅,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高領毛衣,顯得她纖瘦清冷,米色又為她平添幾分溫暖,一舉一動都慵懶而隨性。


    他吃。


    薑綰不置可否,看著薄渡切了一塊牛排放到嘴巴裏,雙眸同一時間的微微眯起。


    這個場景,她也經歷過。


    狼吞虎咽的吃著一桌海鮮宴和牛排的少年,喝了一口......美式咖啡?


    但是記憶裏的少年不是薄渡,而是——


    薑綰的眸色一暗,記憶到這裏就消失了,有一張模糊不清的臉在腦海裏翻騰了一會兒就煙消雲散,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她平靜的看著薄渡吃東西,在那樣溫柔而明媚的眸子注視下,薄渡的唇角上揚著,忍不住抬頭看了薑綰一眼,吃一口蟹肉,抬頭看薑綰一眼,吃一口牛排。


    少年的動作斯文而優雅,好像是一台丈量好的機器,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似從油畫中走出來的翩翩貴公子。


    薑綰卻皺了皺眉。


    不是這樣的。


    記憶裏的那個少年,比起薄渡來,一點也不優雅,一點也不高貴,是狼狽的,卑微的......


    薄渡快要吃完,他的餘光忽然看到窗外一個男人的身影,瞬間抬起頭,含糊不清的喚道:「薑綰......薑綰姐姐!」


    薄渡很少叫她姐姐,薑綰一下子有些懵。


    少年忽然站起來,與她十分靠近,薄唇迫近她的耳畔,青澀的唿吸打在她的耳廓上:「謝謝薑綰姐姐請我吃飯。」


    薑綰正疑惑著他為什麽一本正經的說這個,身後就傳來一道腳步聲,胳膊被輕易拉起,她迴過頭,是傅淮琛麵沉如水的一張俊臉。


    「傅淮琛。」


    「何斬說,你的麵試應該已經結束了。」傅淮琛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薑綰挑了挑眉,拉了一下傅淮琛的衣角,仍舊懶洋洋的坐在靠椅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慵懶的笑:「是結束了,所以等你帶我迴家啊。」


    等你。


    迴家。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眼,仿佛帶著電音鑽到男人的耳朵裏,酥酥麻麻,傅淮琛背對著薑綰的神情一鬆,微抿的唇便上揚起一個弧度,忍不住迴過頭看了薑綰一眼。


    少女雙手環胸,慵慵懶懶的歪著頭看他,一雙明眸蒙著一層戲謔的笑意,紅唇輕輕勾著,惑人的過分。


    傅淮琛心裏暗罵一聲。


    而清楚的聽到薑綰的話的薄渡,剛剛還愉悅的神情,頓時寒冷如冰霜。


    少年仰起頭,琥珀色的眼眸涼薄近妖,冷冽的看著傅淮琛。


    似乎感受到了薄渡的目光,傅淮琛才慢悠悠的轉過頭,一雙幽深如濃墨的鳳眸之中,盛滿了漠視人間的無情,仿佛眼前怒氣沖沖的少年,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粒飛灰。


    發覺了這一點的薄渡,放在餐桌下的一隻手死死的攥了起來。


    「薑綰姐姐......」


    少年將純淨又無害的眼神輕逸的落到薑綰身上,扇動著羽睫,一直看著她,聲音柔軟低沉。


    明明知道薄渡的本性根本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天真無害,可是薑綰還是可恥的被萌了一下。


    傅淮琛低頭看著身邊的薑綰,心頭忽然一跳。


    仍舊是那張柔美的容顏,之前是慵懶而幹淨的,像是根紅苗正,光芒萬丈的小太陽一樣耀眼,現在,眼底則多了一抹陰霾似的妖冶,仿佛裹著甜蜜糖衣的毒藥,入喉穿腸,卻迷人的讓他心癢癢的。


    薑綰的變化,是因為眼前這個薄渡。


    他還記得,他曾經看《交換人生》的時候,有某幾個時候,薑綰在麵對薄渡的時候就是和他人截然不同的狀態。


    傅淮琛的心中因為迴憶升起淡淡的警覺感,終於將目光落到了薄渡的身上,薄渡才放下刀叉,優雅的站起身,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不能被稱之為少年,稱之為男人反倒更加貼切。


    他的身形修長,眉眼多了幾分銳利,聲音冰冷的仿佛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傅爺,有何指教。」


    傅淮琛的眼神深沉,悠然開口:「看來,薄瀚還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就是零度的老闆。」


    他既然能夠找到他和薑綰一起吃飯的這個咖啡廳,自然能夠找到剛剛兩人去過的生活館,那家名叫零度的生活館是帝都小有名氣的一處地方,專門服務於上流圈子的貴族們,有口皆碑,傅淮琛卻在剛才調查的時候順便發現,這家店幕後的人就是薄四少,薄渡。


    薄家人擅長內鬥和外交,薄家大公子薄瀚是上流社會裏八麵玲瓏的人,平時在零度待的時候不會有太多,但是也絕對不少。


    薄家老大,還以為其幾個兄弟是自己的提線木偶而沾沾自喜,殊不知,自己才是被當做木偶的那個。傅淮琛沒興趣了解薄家的是是非非,他隻在意,薄渡對薑綰有著什麽企圖。


    薄渡殷紅的唇劃開弧度,毫無懼意的反問:「知道,又如何?」


    「傅爺,隻會向薄瀚告我的狀嗎?」


    薄渡還記得那一次,自己因為在網絡上教薑綰數學題,後來被大哥薄瀚親自「管教」的經歷,後來,他早就查出來薄瀚是被傅淮琛提點的。


    上一次和傅淮琛對上,他慘敗,可是,他不會一直慘敗的。


    傅淮琛靠近他幾分,是仍舊沒有將薄渡放在眼裏的淡漠目光,悠然說道:「薄震夜,還真是生了一群好兒子。」


    連這個有病的薄四,都來和他搶綰綰。


    薄渡的手背隱隱露出幾根青筋,他的麵容仍舊那麽完美精緻,瞳仁閃爍著看向薑綰,紅唇顫動了幾下。


    ------題外話------


    感謝:annefan、小庚流水、瀟蘭寶的月票!!


    養成係的薄渡弟弟目前還是沒有傅先生老道吶~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天後來襲之傅先生超甜>,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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