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洪國的背影，柏衛國微微發了下呆，才轉身走迴軍卡。
這輛車是林保田為他派的。接到徐曉軍的報告，林保田很快就派了五名戰士上到799高地，抬著裝有高遠遺體的木箱，掩護著柏衛國下了陣地。
自從那天晚上，柏衛國和高遠一起帶著突擊隊出發之後，林保田就再沒見到過柏衛國。柏衛國負傷住的是師醫院，距離當時紅軍連的駐地大約九十公裏，往返一趟差不多要近一天的時間。加上那時紅軍連分散駐守在六個高地上，他也離不開。
等到柏衛國傷愈，卻直接被高遠挖去了偵察大隊。隨後，林保田升任營長就更忙了，而柏衛國到了偵察大隊之後，也是忙於訓練。加上後來柏衛國負責的方向並不在林保田防守的這段戰線，戎馬倥傯，雖然距離並不算太遠，但相見卻始終沒有機會。
見到柏衛國穿著敵人軍裝的樣子，林保田並沒有感到詫異。偵察大隊的麽，化裝偵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他還以為柏衛國這次是在執行偵察大隊的任務，也就沒多問。
當得知柏衛國帶的木箱裏，裝的是高遠的遺體後，林保田也有些唏噓。對高遠這位曾在他手下臨時擔任過突擊隊長的軍人，他同樣的印象深刻。
“這高遠是條漢子！你可能不知道，有一陣子，我對他可是挺惱火的。你走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徐曉軍那小子也無精打采的。好家夥，來我這當了一陣突擊隊長，竟然把我最得力的兩個排長都給整沒了，你說我惱火不惱火？唉，可惜天妒英才啊！”
看著柏衛國狼吞虎咽的吃著他讓勤務兵打來的早飯，林保田陪坐在一旁絮叨著。
“老連長，給迴你可得給我派輛車，我急著趕迴去呢。高遠犧牲好幾天了，這鬼天氣，我得把他盡快帶迴去。”
盡管林保田已經升任營長，柏衛國還是稱唿他老連長，以示不見外。他捧著飯盒西裏唿嚕的喝完了飯盒裏的粥，才開口向林保田請求道。
“這事我會安排，我讓文書去鎮上買棺木和黑紗白花去了，用這麽個破木箱算怎麽迴事？和高遠相識一場，算是送他一程吧。等下我要去團裏開會，就不送你了。”
林保田想的顯然比柏衛國更多，他不僅準備派車，還想到去購買棺木重新盛斂高遠，再用黑紗白花把車布置成靈車，為高遠送行。
在南方的少數民族聚集區，這裏並沒有完全實行火葬，特別是縣城和鄉鎮，大多依舊在實行土葬。所以，就在林保田和柏衛國說話間，棺木等一應用具都買了迴來。
林保田唯一沒想到的，就是柏衛國並非執行的是偵察大隊派的任務，某種意義上講，他是個逃兵。柏衛國是他的部隊出去的人，實在太熟了，所以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和偵察大隊聯係通報一下。若是換個人，為了核實身份，必然要和偵察大隊聯係印證。
柏衛國不知道等會去了司令部，等待他的會是什麽。所以，在去之前，他要把林保田幫他派的車和兵打個招唿安頓一下。
停車場是偵察大隊駐地最大的一塊平整場地。大隊放電影或是開全體大會時，就會把地點放在這裏。現在的全體緊急集合，集合點自然也是這兒。
就在柏衛國剛才愣神和隨後走向軍卡這幾分鍾裏，大隊司令部、警通連、一中隊、後勤中隊都已各自整好隊，全副武裝喊著號子，跑步向這裏集中。
“老鬼，這幾個兄弟是我老部隊的老連長安排護送高遠的，你幫我招唿一下，大隊長讓我去司令部，等會沒準就招唿不了他們了。”
司令部今天的值日軍官是“老鬼”聶風海，他傳達完命令，帶著整隊完畢的司令部人員再次迴到停車場。柏衛國看到他過來，連忙拉住他請他幫忙。
聶風海正在值日，也不好和柏衛國多說什麽，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他和高遠之間的感情也非常好，就算柏衛國不說，他也會盡力關照這些護送高遠迴家的戰士們。
李洪國很頭疼，非常頭疼。柏衛國在這個當口迴來，給他出了個大難題，而且還不知不覺中，把參謀長覃建華給賣了。要知道之前章太行在詢問柏衛國時，覃建華還在幫柏衛國遮掩呢。
在李洪國看到柏衛國出現的瞬間，他就知道必須和章太行實話實說獲取諒解了。
實際上，在之前章太行問到柏衛國時，是匯報的最合適的機會。但是由於是他和劉湘山臨時決定的方案，還沒和覃建華做溝通，才鬧出這麽個烏龍。
加上他們通過一整夜的監聽監視，敵人那邊太平靜了，根本沒想到柏衛國已經在那邊得手了。所以李洪國認為還有緩衝的餘地，當時也就沒再說什麽，甚至在做匯報時，他也確實是有意迴避了有關作戰方麵的情況匯報，目的當然就是要避免再次提及柏衛國。
現在唯一能挽迴的地方，就是柏衛國帶迴了高遠。
不管是前指還是偵察大隊，在麵對高崇山和高遠妻女時，都帶有著幾分的歉疚。這個歉疚並不是因為高遠的壯烈犧牲，而是因為事後，他們沒能找迴高遠的遺體。特別是根據相關情報，高遠的遺體還遭到了敵人的侮辱，致使大家的歉疚之意更濃了。
現在，柏衛國帶迴了高遠，也算是為前指和偵察大隊挽迴了顏麵，算是給高遠的家人有了個交代。從這一點上說，柏衛國又再次立下了大功。
可現實就是這麽的無奈。柏衛國立下的大功是建立在他嚴重違反軍紀的基礎上的，這就讓事情變得很尷尬。
大家心裏都很明白，柏衛國的冒險行動，事前若是作為計劃上報，偵察大隊和前指都不會同意的。柏衛國如果執意要做，私自離隊恐怕也就是唯一的選擇。但明白歸明白，理解歸理解，這都不能掩蓋他違反軍紀的事實。
雖然李洪國在和章太行匯報時，他捕捉到了章太行眼裏流露出來的那份對柏衛國的欣賞，而且，聽完他的匯報後，章太行也沒表態，這些跡象表明，章太行心裏是想放柏衛國一馬的。可這個分寸，是真的不好把握。
“報告！”
帳篷外一聲響亮的聲音響起，聽聲音，李洪國就知道是柏衛國。不等李洪國出聲，柏衛國已經自己走了進來。重新換好一聲新軍裝的柏衛國，依然難掩眼中的疲憊。李洪國注意到，柏衛國手裏還提著一個血跡斑駁的布包。
“手裏東西是什麽？”
李洪國努了努下巴問道。
“這是下令把高遠埋在公安屯門口那家夥的人頭！我帶迴來想用他來祭奠高遠。”柏衛國大聲的迴答。
“呃，其它呢？”柏衛國的迴答，勾起了李洪國的興趣。
從見到柏衛國帶迴了高遠那一刻起，他就在好奇。從時間上算，柏衛國的行動應該就是在昨天晚上，可敵人那邊為什麽就沒任何反應呢？現在看到柏衛國還帶迴了敵人指揮官的人頭，這份好奇就更強烈了。
“殺光了！”柏衛國的迴答，冰冷而又簡潔。
“整個公安屯？”
聽到柏衛國殺光了三個字的迴答，李洪國竟然心裏不知不覺的泛起一股涼氣。怪不得敵人沒反應，人都被殺絕了，怎麽可能再有反應？可一個公安屯少說有一百多人呢，他追問道。
“是！”柏衛國的迴答依然簡單。
“你知不知道，”李洪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隻好轉換個話題。
“報告大隊長，我知道我的行為違反了軍紀，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不等李洪國話說完，柏衛國就打斷了他，大聲說道。在柏衛國做出離隊去複仇的決定時，他就清楚他犯的錯誤的性質，不過，那怕是為此上軍事法庭，柏衛國也不感到後悔。李洪國一提話頭，他就明白了李洪國要說什麽，搶在李洪國之前，把話說了出來。
“呃，好吧，你先歸隊去集合，一會要舉行一個迎接高遠迴家的儀式，下午還要舉行祭奠安葬儀式。既然你已經認識到了錯誤，迴頭，寫份檢查交給我。去吧，嗯，那個人頭也帶走。”
李洪國揮手讓柏衛國離開。
聽了柏衛國的匯報，李洪國心裏已經有了底，但他要盡快再和章太行將軍匯報一次。隻是這要等馬上就要舉行的儀式結束之後了。
柏衛國帶迴了高遠，打亂了偵察大隊原計劃的安排。之前，李洪國和劉湘山、覃建華在簡短的碰頭中，對整個計劃做出了調整。
在司令部旁邊，後勤中隊已經緊急搭起了一個帳篷，給高遠布置了靈堂，作為安放高遠靈柩的地方。而下午要舉行的祭奠安葬儀式，更是有許多事情要做。既然高遠迴來了，以前做的衣冠塚肯定不合適了要拆除，然後重新刻碑，重新選合適的墓地等等，這都需要時間。
高遠的家屬來了，前指的首長們也都在，偵察大隊要為高遠重新舉行一個隆重的高規格的葬禮。
這輛車是林保田為他派的。接到徐曉軍的報告，林保田很快就派了五名戰士上到799高地，抬著裝有高遠遺體的木箱，掩護著柏衛國下了陣地。
自從那天晚上，柏衛國和高遠一起帶著突擊隊出發之後，林保田就再沒見到過柏衛國。柏衛國負傷住的是師醫院，距離當時紅軍連的駐地大約九十公裏，往返一趟差不多要近一天的時間。加上那時紅軍連分散駐守在六個高地上，他也離不開。
等到柏衛國傷愈，卻直接被高遠挖去了偵察大隊。隨後，林保田升任營長就更忙了，而柏衛國到了偵察大隊之後，也是忙於訓練。加上後來柏衛國負責的方向並不在林保田防守的這段戰線，戎馬倥傯，雖然距離並不算太遠，但相見卻始終沒有機會。
見到柏衛國穿著敵人軍裝的樣子，林保田並沒有感到詫異。偵察大隊的麽，化裝偵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他還以為柏衛國這次是在執行偵察大隊的任務，也就沒多問。
當得知柏衛國帶的木箱裏，裝的是高遠的遺體後，林保田也有些唏噓。對高遠這位曾在他手下臨時擔任過突擊隊長的軍人，他同樣的印象深刻。
“這高遠是條漢子！你可能不知道，有一陣子，我對他可是挺惱火的。你走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徐曉軍那小子也無精打采的。好家夥，來我這當了一陣突擊隊長，竟然把我最得力的兩個排長都給整沒了，你說我惱火不惱火？唉，可惜天妒英才啊！”
看著柏衛國狼吞虎咽的吃著他讓勤務兵打來的早飯，林保田陪坐在一旁絮叨著。
“老連長，給迴你可得給我派輛車，我急著趕迴去呢。高遠犧牲好幾天了，這鬼天氣，我得把他盡快帶迴去。”
盡管林保田已經升任營長，柏衛國還是稱唿他老連長，以示不見外。他捧著飯盒西裏唿嚕的喝完了飯盒裏的粥，才開口向林保田請求道。
“這事我會安排，我讓文書去鎮上買棺木和黑紗白花去了，用這麽個破木箱算怎麽迴事？和高遠相識一場，算是送他一程吧。等下我要去團裏開會，就不送你了。”
林保田想的顯然比柏衛國更多，他不僅準備派車，還想到去購買棺木重新盛斂高遠，再用黑紗白花把車布置成靈車，為高遠送行。
在南方的少數民族聚集區，這裏並沒有完全實行火葬，特別是縣城和鄉鎮，大多依舊在實行土葬。所以，就在林保田和柏衛國說話間，棺木等一應用具都買了迴來。
林保田唯一沒想到的，就是柏衛國並非執行的是偵察大隊派的任務，某種意義上講，他是個逃兵。柏衛國是他的部隊出去的人，實在太熟了，所以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和偵察大隊聯係通報一下。若是換個人，為了核實身份，必然要和偵察大隊聯係印證。
柏衛國不知道等會去了司令部，等待他的會是什麽。所以，在去之前，他要把林保田幫他派的車和兵打個招唿安頓一下。
停車場是偵察大隊駐地最大的一塊平整場地。大隊放電影或是開全體大會時，就會把地點放在這裏。現在的全體緊急集合，集合點自然也是這兒。
就在柏衛國剛才愣神和隨後走向軍卡這幾分鍾裏，大隊司令部、警通連、一中隊、後勤中隊都已各自整好隊，全副武裝喊著號子，跑步向這裏集中。
“老鬼，這幾個兄弟是我老部隊的老連長安排護送高遠的，你幫我招唿一下，大隊長讓我去司令部，等會沒準就招唿不了他們了。”
司令部今天的值日軍官是“老鬼”聶風海，他傳達完命令，帶著整隊完畢的司令部人員再次迴到停車場。柏衛國看到他過來，連忙拉住他請他幫忙。
聶風海正在值日，也不好和柏衛國多說什麽，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他和高遠之間的感情也非常好，就算柏衛國不說，他也會盡力關照這些護送高遠迴家的戰士們。
李洪國很頭疼，非常頭疼。柏衛國在這個當口迴來，給他出了個大難題，而且還不知不覺中，把參謀長覃建華給賣了。要知道之前章太行在詢問柏衛國時，覃建華還在幫柏衛國遮掩呢。
在李洪國看到柏衛國出現的瞬間，他就知道必須和章太行實話實說獲取諒解了。
實際上，在之前章太行問到柏衛國時，是匯報的最合適的機會。但是由於是他和劉湘山臨時決定的方案，還沒和覃建華做溝通，才鬧出這麽個烏龍。
加上他們通過一整夜的監聽監視，敵人那邊太平靜了，根本沒想到柏衛國已經在那邊得手了。所以李洪國認為還有緩衝的餘地，當時也就沒再說什麽，甚至在做匯報時，他也確實是有意迴避了有關作戰方麵的情況匯報，目的當然就是要避免再次提及柏衛國。
現在唯一能挽迴的地方，就是柏衛國帶迴了高遠。
不管是前指還是偵察大隊，在麵對高崇山和高遠妻女時，都帶有著幾分的歉疚。這個歉疚並不是因為高遠的壯烈犧牲，而是因為事後，他們沒能找迴高遠的遺體。特別是根據相關情報，高遠的遺體還遭到了敵人的侮辱，致使大家的歉疚之意更濃了。
現在，柏衛國帶迴了高遠，也算是為前指和偵察大隊挽迴了顏麵，算是給高遠的家人有了個交代。從這一點上說，柏衛國又再次立下了大功。
可現實就是這麽的無奈。柏衛國立下的大功是建立在他嚴重違反軍紀的基礎上的，這就讓事情變得很尷尬。
大家心裏都很明白，柏衛國的冒險行動，事前若是作為計劃上報，偵察大隊和前指都不會同意的。柏衛國如果執意要做，私自離隊恐怕也就是唯一的選擇。但明白歸明白，理解歸理解，這都不能掩蓋他違反軍紀的事實。
雖然李洪國在和章太行匯報時，他捕捉到了章太行眼裏流露出來的那份對柏衛國的欣賞，而且，聽完他的匯報後，章太行也沒表態，這些跡象表明，章太行心裏是想放柏衛國一馬的。可這個分寸，是真的不好把握。
“報告！”
帳篷外一聲響亮的聲音響起，聽聲音，李洪國就知道是柏衛國。不等李洪國出聲，柏衛國已經自己走了進來。重新換好一聲新軍裝的柏衛國，依然難掩眼中的疲憊。李洪國注意到，柏衛國手裏還提著一個血跡斑駁的布包。
“手裏東西是什麽？”
李洪國努了努下巴問道。
“這是下令把高遠埋在公安屯門口那家夥的人頭！我帶迴來想用他來祭奠高遠。”柏衛國大聲的迴答。
“呃，其它呢？”柏衛國的迴答，勾起了李洪國的興趣。
從見到柏衛國帶迴了高遠那一刻起，他就在好奇。從時間上算，柏衛國的行動應該就是在昨天晚上，可敵人那邊為什麽就沒任何反應呢？現在看到柏衛國還帶迴了敵人指揮官的人頭，這份好奇就更強烈了。
“殺光了！”柏衛國的迴答，冰冷而又簡潔。
“整個公安屯？”
聽到柏衛國殺光了三個字的迴答，李洪國竟然心裏不知不覺的泛起一股涼氣。怪不得敵人沒反應，人都被殺絕了，怎麽可能再有反應？可一個公安屯少說有一百多人呢，他追問道。
“是！”柏衛國的迴答依然簡單。
“你知不知道，”李洪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隻好轉換個話題。
“報告大隊長，我知道我的行為違反了軍紀，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不等李洪國話說完，柏衛國就打斷了他，大聲說道。在柏衛國做出離隊去複仇的決定時，他就清楚他犯的錯誤的性質，不過，那怕是為此上軍事法庭，柏衛國也不感到後悔。李洪國一提話頭，他就明白了李洪國要說什麽，搶在李洪國之前，把話說了出來。
“呃，好吧，你先歸隊去集合，一會要舉行一個迎接高遠迴家的儀式，下午還要舉行祭奠安葬儀式。既然你已經認識到了錯誤，迴頭，寫份檢查交給我。去吧，嗯，那個人頭也帶走。”
李洪國揮手讓柏衛國離開。
聽了柏衛國的匯報，李洪國心裏已經有了底，但他要盡快再和章太行將軍匯報一次。隻是這要等馬上就要舉行的儀式結束之後了。
柏衛國帶迴了高遠，打亂了偵察大隊原計劃的安排。之前，李洪國和劉湘山、覃建華在簡短的碰頭中，對整個計劃做出了調整。
在司令部旁邊，後勤中隊已經緊急搭起了一個帳篷，給高遠布置了靈堂，作為安放高遠靈柩的地方。而下午要舉行的祭奠安葬儀式，更是有許多事情要做。既然高遠迴來了，以前做的衣冠塚肯定不合適了要拆除，然後重新刻碑，重新選合適的墓地等等，這都需要時間。
高遠的家屬來了，前指的首長們也都在，偵察大隊要為高遠重新舉行一個隆重的高規格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