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衛國自己也再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手裏的煙順手丟給了跟在他身後的戰士,朝徐曉軍擺了擺手,繼續向前走去,他要選幾個合適的機槍陣地,為即將發起的進攻做最有效的火力支援。


    “山豹二號唿叫鐵錘,目標c5-d4,完全覆蓋,五分鍾後,c3-d3,阻斷敵人增援通路!重複一遍,山豹二號唿叫鐵錘,目標c5-d4,完全覆蓋,五分鍾後,c3-d3,阻斷敵人增援通路!”


    七點零五分,高遠帶著突擊隊到達了預定的出擊位置,柏衛國從口袋裏掏出一份折疊起來的地圖攤開,地圖上標注著965、902等幾個高地的網格狀坐標方位,他依據圖上標注的坐標開始唿叫炮兵支援。


    這些坐標都是我軍的炮兵觀察事先測量好後標注的,柏衛國隻要報出圖上標注的需要炮兵射擊的坐標,炮兵就會根據這些坐標設定射擊諸元,完成射擊。而五分鍾後的阻斷坐標,是為了防止敵人增援而采取的炮火阻隔,為突擊隊占領表麵陣地後清掃陣地提供支持。


    “轟!轟!轟!”


    炮彈爆炸聲在902高地上響起,就連站在965高地上的柏衛國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土地的震動。


    很快,整個902高地就被爆炸的硝煙所籠罩。柏衛國看到高遠率領突擊隊成一路縱隊,相互間隔幾米,依次從出擊點衝了出來,躍過最危險的兩個高地間的馬鞍地帶。


    “瓜娃子的,唬我!”


    突然柏衛國嘴裏輕聲罵了一句。


    因為他看到,高遠帶頭衝在了第一個,與他在淩晨時發起衝鋒時的做法一模一樣。


    這時候柏衛國才反應過來,高遠之前罵他時說的那些理由,完全是在欺負他,恐怕高遠訓他的這些理由連高遠自己都不相信。


    可他柏衛國當時卻真的被高遠唬住了,還覺得高遠講的有道理。


    想想也是,十幾個人組成的突擊隊,他們的任務就是突上敵人的陣地清剿殘敵,指揮?指揮個毛線啊,戰鬥方案都是事前反複經過推演確定好的,各個小組的任務是什麽,進攻路線是什麽,大家都很明確,而且在模擬環境下經過了無數次的事先演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這時候作為突擊隊長不帶頭衝鋒,還能幹什麽?難道躲在後麵看著嗎?


    “哐-轟!”


    就在突擊隊馬上全部要衝過馬鞍部的時候,一發炮彈落在馬鞍部炸響,正好在跑在最後麵的兩名戰士的身邊爆炸,柏衛國隻看到兩名戰士被爆炸的氣浪掀的橫著飛了出去,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隻看背影,柏衛國看不清楚是誰。


    聽聲音,這是敵人的迫擊炮在射擊。


    隨著這發炮彈的炸響,接二連三的炮彈落在馬鞍部爆炸,柏衛國快速的判斷出,敵人的這個迫擊炮陣地估計在902高地棱線的背麵,從柏衛國這麵看過去看不到。


    柏衛國判斷,敵人的目的大概和他一樣,他們在進行阻斷射擊,目的就是阻止我軍有後續部隊通過965高地向他們發起進攻。


    “山豹二號唿叫鐵錘,目標g3-f3,敵人迫擊炮陣地,目標g3-f3,敵人迫擊炮陣地,幹掉他!”


    柏衛國再次唿叫炮兵,唿叫完畢,他不等對方的迴話,把背著的衝鋒槍順到身前,從塹壕裏一躍而出,向下衝了下去。


    他要去查看那兩個生死不明的戰友的狀況,把他們救迴來。敵人的一個火力點的機槍響了起來,目標正是躍出塹壕的柏衛國。柏衛國就這樣從正麵衝下去,成了敵人最明顯的靶子,他這樣從正麵山坡向下衝鋒,周圍的地形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借助用來遮擋他的身形。


    子彈“嗖,嗖”的在柏衛國身邊飛過,打入他身後的泥土裏,爆出一朵朵的土花。


    “嘡!”的一聲,一顆子彈擦在柏衛國的鋼盔上,強大的動能帶著他的鋼盔向上掀起來,鋼盔的係帶帶著柏衛國的下巴也向上昂起,整個上半身都帶著往後倒,可柏衛國的腿還在向前邁,失去平衡造成的結果就是柏衛國摔倒在山坡上,好在他向前的慣性還在,摔倒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山坡下滑倒了下去。


    這意外的一跤救了柏衛國的命,隨著柏衛國向山坡下翻滾,敵人的機槍子彈追著他的身影,在他身後的山坡上留下一連串的彈洞。可以想見,如果他不摔倒,他絕對躲不過這串子彈。


    柏衛國躍出戰壕的舉動,讓離他不遠的徐曉軍驚的呆了一下,敵人的機槍聲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敵人機槍槍口的槍焰就是最好的指示目標,他馬上指示他身邊的火箭筒手,瞄著敵人的機槍掩體位置,發射了一顆40火。


    “轟!”敵人的機槍啞火了。


    這時候,柏衛國已經滾到了馬鞍部的位置,他的鋼盔掉了,臉也被山坡上突起的灌木根劃傷,頭上磕出了一個血口子,血流下來淌在臉上,更讓他顯得麵目猙獰。但他顧不得這些,既顧不得去找掉落的鋼盔,也不顧翻滾下來磕碰的渾身的疼痛,爬起來迅速跑向離他最近的一個戰士身邊,翻過戰友的身體察看戰友的傷勢。


    這名戰士已經犧牲了,被柏衛國翻過身來的戰士,可以看到他的腹部和左眼窩各有一個血洞,腹腔內已經是一團糟,一部分腸子已經淌了出來,眼窩的血洞裏淌出一些白色物質,應該是腦漿,這些傷口應該是被炮彈的破片擊中後留下的,他已經沒有了唿吸,柏衛國認了出來,這是排裏的幾個小不點之一,剛滿十八歲的小戰士王昊。


    看到王昊已經犧牲,柏衛國急忙再跑向另一個戰士,同樣翻過身來,看到的卻是他的副排長田二娃,田二娃死的更慘,一支胳膊和一條腿都被炸斷不知去向,身上十幾個血洞,光斷腿上的傷口流出的血,已經積成了一個小血窪,這應該是股動脈破裂引發的急性大出血導致的。


    田二娃的犧牲讓柏衛國是真的紅了眼,自從柏衛國來到這個連隊,除開發小徐曉軍和連長林保田,田二娃是和他最親近的戰友了。


    作為一班長代理副排長,田二娃幫助柏衛國抓排裏的日常訓練,檢查戰士內務,輔導排裏能力軍事技能差的戰士,幫柏衛國做了許多的工作,可以說,柏衛國帶的排在連隊中與徐曉軍帶的排在各方麵的競爭中都不落後,田二娃功不可沒。


    柏衛國沒有注意到,從這一刻開始,他的心態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柏衛國請戰上前線,是在敵人侵犯我國邊境,殘害我國邊民的輿論宣傳環境下,作為一名軍人熱血衝動下的自然行為,並不包含個人仇恨,隻是兩*人各為其主的話。


    這一刻起,這場戰爭已經被柏衛國默認成為他個人有關的戰爭了。


    田二娃的犧牲,讓柏衛國突然感到他與敵人之間有了個人間的仇恨。他後悔他同意把田二娃加入突擊隊的名單,傷痛田二娃的慘死。


    可是現在,田二娃犧牲了,柏衛國覺得這是他的錯誤,他應該堅持原則,不應該答應田二娃加入突擊隊的,這樣的話,或許田二娃就不會犧牲。


    不遠的902高地上,噠噠噠的槍聲響成一片,不時還響起手榴彈的爆炸聲,高遠已經帶著突擊隊員們成功的衝了上去,正在逐一清理敵人的火力點。


    處於902高地棱線後麵的敵人炮陣地也啞了火,看來是他剛才唿叫的炮兵起了作用。


    柏衛國象瘋了一樣的跳起來,向著902高地衝去。此刻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田二娃不該犧牲,這是我的錯,我要給他報仇!


    如果說,進攻965高地是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的話,此刻守衛902高地的敵人則在965高地的陣地丟失後,就做好了被攻擊的準備。


    他們的抵抗很頑強,表麵工事雖然被炮火摧毀了,但他們還有坑道工事和屯兵洞可供依托,依托這些工事,他們依然在做激烈的抵抗。


    在一個坑道入口,躲在坑道工事內的敵人和高遠他們形成了對峙,不時有子彈和手榴彈從坑道裏向外飛出來。敵人出不來,但突擊隊也進不去。


    進攻的突擊隊沒有攜帶重武器,清一色的都是56式衝鋒槍,更別說火焰噴射器之類的攻打坑道工事的利器了,這樣一來,對付這些龜縮在坑道深處頑抗的敵人就有些力不從心。


    柏衛國衝上902高地時,表麵陣地已經被我方基本上占領,正在清剿這些躲在坑道工事和屯兵洞裏的敵人。


    帶著突擊隊員正在坑道口兩邊,對著坑道裏射擊投彈的高遠看到滿臉鮮血的柏衛國出現在高地上,感到有些吃驚,但他看見柏衛國腳步飛快,判斷柏衛國受的傷應該不重,也就沒再多關注。隻是打了手勢,讓柏衛國去另一個方向看看。柏衛國沒反對,從坑道頂上越過坑道口,順著塹壕往前繼續搜索。


    這個時候,團指揮部已經通過高遠的無線電匯報,知道我軍已經占領了902的表麵陣地。為了防止誤傷,我方炮兵已經停止了射擊。就在柏衛國搜索到902高地側後方,與還是敵人占據的另一個高地799高地一麵的時候,柏衛國發現山坡下灌木林和草叢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晃動。


    柏衛國貓下腰,竄入一個敵人用沙包壘起來的工事裏,拿起望遠鏡從兩個沙包的夾縫中仔細的觀察,才看清是敵人正在利用灌木叢的掩護,偷偷的在山坡下集結,看來是打算反攻902高地。


    “山豹一號,我是二號,799高地方向,敵人有異動,好像正在集結,可能是要反撲,準備戰鬥!”


    柏衛國一麵向高遠做通報,一麵在這個敵人的工事裏四下搜尋,看看有什麽能用的武器和彈藥,在剛才衝上來時,怒火中燒柏衛國隻要看見敵人的土黃色軍服,不管死活就是一個長點射,眼下,他的子彈已經快消耗完了,隻剩下大約一個半彈夾的子彈和四顆手榴彈,再爆發戰鬥,很快他就會沒子彈了。


    翻開兩具地上的敵人的屍體,柏衛國意外的發現了一具壓在屍體身下的40火箭筒,柏衛國急忙趴開屍體,把這具40火拽了出來。


    火箭彈還裝在40火的發射器上,沒有發射出去。


    這個發現讓柏衛國大喜過望,對付坑道裏的敵人的家夥有了。


    當柏衛國再次來到坑道口附近時,看到高遠正在緊張的指揮著突擊隊員們綁紮集束手榴彈。


    顯然,高遠在得到柏衛國的通知後也急了,眼看799高地方向的敵人就要發起反撲,而他們還沒肅清陣地上的敵人,這會讓即將爆發的戰鬥中讓自己處於一種腹背受敵的狀態,必須快速徹底的解決掉坑道內敵人。


    但手裏沒有趁手的武器,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嚐試一下集束手榴彈能不能湊效了。不然的話,很可能剛剛奪下來的902高地將得而複失。


    看到扛著40火跑過來的柏衛國,高遠也是欣喜萬分,這一發40火下去,坑道裏的敵人即便不死,應該也都會被爆炸的衝擊波震暈,問題解決了。


    “讓開!”


    柏衛國一聲怒吼,人已經撲向坑道口。他沒有把扛著的40火交給別人,田二娃的犧牲引發的狂暴在一番戰鬥之後雖然已經發泄了不少,可他心裏憋著的那口惡氣沒出盡。


    靠近坑道口之後,他不顧坑道裏的敵人還在時不時的向外開槍,直接跳過去蹲在了坑道口,對著坑道裏就扣動了40火的扳機。


    “嗵”40火帶著長長的尾焰向坑道深處飛去,發射時的巨大聲響在柏衛國耳邊轟響。


    在柏衛國向坑道內發射40火的同時,坑道內的敵人又向外打出一個點射,柏衛國並沒有聽到槍聲,他隻覺得胸口一震,一股大力把他推著向後直接就摔了出去,失去了知覺,在臨失去知覺的一霎那,柏衛國最後的感覺就是覺得自己背後有一股烈焰撲向他,將他整個的包圍了起來,同時耳邊隱約響起高遠的大喊“衛生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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