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而纖細的手指,仿佛彈鋼琴一般在那排cd盒上撥弄了很久,才不經意地從中抽出了一盒。黑的底色上,一張死去的女人蒼白的臉,浮在一架同樣蒼白的鋼琴上,二者都像是在福爾馬林溶液中浸泡了很久。“cksunday。”林香茗輕輕地念著cd的名字。“《黑色星期天》?”從他的肩膀上探出了郭小芬可愛的臉龐,“這可是導致100多人自殺的世界禁曲,陳丹她是怎麽搞到的啊?”“什麽世界禁曲,sarabrightman開演唱會的時候,我還聽她唱過呢。”劉思緲冷笑一聲說。郭小芬寸步不讓:“sarabrightman唱的那個是改編後的,原版是長達43分鍾的鋼琴曲,這個你知道嗎……”“郭小芬。”林香茗低聲說,“你給我安靜點。”郭小芬調皮地吐吐舌頭。就在剛才,林香茗向學校保衛科的同誌解釋,這個“便衣女警”是分局的,來調查前沒有和市局打招唿,因此才發生了撞車。“你膽子也太大了!”從保衛科出來,前往女生宿舍樓的路上,林香茗忍不住批評郭小芬。郭小芬滿不在乎:“這是我做記者的天職,為了搶新聞冒充警察,你們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啊!”“哼”!旁邊劉思緲輕蔑地一嗤。現在,他們就在陳丹居住的202宿舍裏。宿舍是北向的,所以十分陰暗。宿舍裏的兩個女生在他們剛剛進來時,都顯得十分緊張,尤其是保衛科老師嚴肅地說“市公安局的同誌向你們了解一些情況,你們必須好好配合”之後,她們幾乎不約而同地畏縮在靠窗的一張床邊坐下。但是不久她們就放鬆了起來,主要是因為林香茗。“她們看你的眼神都帶著鉤子呢!”郭小芬一臉壞笑地跟林香茗耳語。香茗懶得理她。問清楚哪張床位是陳丹的,就走了過去仔細地查看。宿舍裏一共四張床位,都是棕色的木製品,上麵是床,下麵是櫃子和帶抽屜的桌子。香茗把目光落在桌子上,上麵除了幾本《瑞麗》、《伊人風尚》、《bazaar》之類的時尚雜誌,就是放滿了光碟的架子、白色塑料飯盒。簡易書架上胡亂堆放著m.a.c的粉底、dior的五色眼影,嬌蘭的kisskiss唇彩等化妝品。一個小小的白邊鏡框裏有張略微發舊的照片:一個小女孩依偎在媽媽的懷抱裏……

    “這是陳丹和她媽媽嗎?”香茗根據那小女孩的臉型辨識道。“嗯。”一個名字叫孫悅的女生說,“她媽媽早就死了,她就把這張照片擱在這裏。”“哦?”香茗眉毛一動,“那她現在跟誰住在一起?”“她有個繼父……”孫悅接著說,“不過,她幾乎從來不迴家。”“為什麽?”孫悅突然反問:“

    陳丹……她到底出什麽事情了?”“你認為她可能出什麽事情?”香茗問。“她是不是被人給殺了?”孫悅揚起頭問。香茗說:“你憑什麽認為她會被人給殺了?”“不是兇殺案,你們市局才不會一下子出動這麽多的警察呢!”孫悅的眼睛裏放射出狡黠的光芒。“出動這麽多警察是嗎?也有可能是她殺了別人啊!可你卻直接認定她是被人殺。”香茗盯住孫悅的眼睛,溫和但又犀利地說,“小同學,咱們最好都別兜圈子,好嗎?”哇塞!他的眼神真真迷死個人啊!孫悅嬌媚地一笑:“好啊……不過,我有什麽獎勵嗎?”“好好說話!”保衛科的老師實在看不過去,嗬斥道。孫悅聳聳肩膀,對林香茗說:“陳丹屬於那種換男人比換內衣還勤的主兒,保不齊玩兒大發了,被誰給捅上一刀……”“看得出,你跟她的關係不太好。”劉思緲插了一句。“誰稀罕和這種人關係的好壞。”孫悅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喂,你們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吧?”“到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說她發生了什麽事啊。”香茗說,“假如她真的出了什麽事情,比如像你說的那樣被人給殺了,你覺得誰的嫌疑最大呢?”“我沒法說。”孫悅搖搖頭說,“這種事情怎麽好瞎猜……不過,習寧前一段時間和陳丹打架時,揚言要找人來把她宰了。”“習寧?是不是你們宿舍現在除了陳丹外的另一位缺席者?”郭小芬說,她見香茗瞪著自己,指了一下四張床,又指了一下眼前這倆學生,最後從旁邊一張床位的桌子上拿起一個飯盒,上麵貼的膠布上寫著“習寧”兩個字。

    “對。”孫悅說,“她們倆上個禮拜吵架,差點動起手來。”“因為什麽?”林香茗問。“是不是為了抽煙的事情?”郭小芬插了一句。劉思緲可氣壞了,這個郭小芬也太不象話了,冒充警察獲救連個“謝”字都沒有,可以先不計較。辦案子的時候她老插嘴算怎麽迴事?!正要發火,孫悅一句“是啊,你是怎麽知道的”?讓她吃了一驚。郭小芬指了指陳丹桌底角落裏的一堆煙頭,又指了指房間天花板上嶄新的煙感器,最後指尖定位於貼在牆壁的一塊塑料板上,上麵有一張卡片,卡片上寫著“室長-習寧”。“嗬嗬……”林鳳衝不禁發出讚歎的笑聲。孫悅也對郭小芬投以佩服的目光:“她倆的確是為抽煙的事打起來的。陳丹煙癮太大,一不留神就會弄響煙感器,宿管老太太罵陳丹時,少不得牽連到室長習寧。所以上個禮拜三……要不就是禮拜四,陳丹一根接一根地吸煙時,習寧批評她,倆人就吵起來了,特別兇。”“為了抽煙,習寧就至於要找人宰陳丹?”郭小芬眯起一隻眼睛,“恐怕還有別的

    原因吧?”孫悅猶豫了片刻說:“習寧懷疑陳丹撬她男朋友。”“怎麽迴事?”林香茗說,“你詳細談談。”“習寧有個男朋友,交往半年多了。有一次來找習寧,習寧不在,陳丹就下樓去和他搭訕……後來是怎麽迴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要我說,陳丹這個人是做得出來的,她天生好像就喜歡勾搭男人。”郭小芬對這個似乎興趣不大,她打開陳丹的櫃子,花花綠綠的許多衣服,櫃底的各種皮涼鞋、拖鞋堆了膝蓋高,高跟的居多。衣服發膩的香味和鞋子的膠皮味攙雜在一起,散發出一種格外嗆鼻的怪氣味。“陳丹平時用什麽香水?”郭小芬皺著眉頭問。“一般用channelno.5,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她很喜歡迪奧的‘毒藥’。”孫悅說。“這幾天她一直沒迴宿舍,穿的什麽衣服?”郭小芬問。

    孫悅翻檢了一下櫃子,肯定地說:“應該是她最喜歡的一身打扮,戴著tiffany的項鏈,上身是白色t恤,下身是錐褲。”“能不能再仔細地描述一下。”劉思緲狠狠地瞪了郭小芬一眼。孫悅說:“t恤是白色的,前麵用水鑽綴著angel的字樣,後麵是用尼龍拉扣粘的一對小翅膀。”“翅膀是什麽顏色的?”“也是白色的……”“錐褲是什麽褲子?”林香茗不是很懂。孫悅說:“牛仔褲的一種,小腿地方的褲腳比膝蓋寬的叫微喇,比膝蓋窄的叫錐褲。錐褲比較緊,有小腿塑形的作用。”“皮帶呢?”郭小芬問。“寬的銀白色的時裝帶。”孫悅迴答。“上麵有什麽裝飾嗎?”郭小芬又問。“也綴著一溜水鑽。”劉思緲輕蔑地哼了一聲:“喜歡水鑽……庸俗的小女生。”“我倒覺得她是個矛盾的女孩。”郭小芬說,“別忘了,t恤上的水鑽綴著的字樣是angel。”林香茗知道這倆美女的世紀大鬥法才剛剛開始,他一向不是很善於處理和女性的關係,索性自顧自地繼續觀察陳丹的桌麵,確認沒有什麽新發現之後,拉了一下抽屜,上著鎖。“這個抽屜平時就上著鎖嗎?”林香茗問。“是。”孫悅說,“她看得很嚴的。”“這也就是自欺欺人,一拽不就打開了。”郭小芬笑嘻嘻地說。林香茗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把抽屜拽開,冷冷地說:“我是警察,不是強盜;我們來這裏是調查,不是搜查。”郭小芬做了個鬼臉,她抬起頭,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怎麽你們掛的都是蚊帳,隻有陳丹掛的是布簾?她也不嫌熱?”林香茗這時才注意到郭小芬說的現象。的確,其他三個女生的床上掛的都是白色蚊帳,唯獨陳丹的床上掛的是黑白點相間的布帳子。布帳子顯得很厚,從外麵根本看不出裏麵有些什麽。“這屋裏有空調。

    ”孫悅輕蔑地說,“她秘密多嘛!晚上迴來,很少和我們說話,躲在裏麵不知道搞什麽東東。”

    “看一眼不就全都知道了。”郭小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鞋一脫,踩著床梯就攀了上去。剛剛把布帳子掀起看了一眼,就驚叫一聲,嘰裏咕嚕地滾了下來,好在林香茗反應快,一把將她抱住。思緲蔑視地瞟了她一眼,踩著床梯攀了上去,一望之下,不禁也臉色慘白:陰暗的布帳子裏麵,貼著枕頭邊的床上擺著一個雪白的大布娃娃,但格外駭人的是,布娃娃的胸口部分被挖了一個又黑又圓的大窟窿,一如陳丹被害的慘況。郭小芬玉麵濺朱,顯然是又氣又恨,她咬咬牙,一把將陳丹上了鎖的抽屜“哢啦啦”拽開!鎖口處的木頭被锛出了一個口子,仿佛是門牙被打掉了一般。令人震驚的事情再次發生了——鎖得嚴嚴實實的抽屜裏竟空無一物!林香茗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沒有來得及訓斥郭小芬,嚴厲地問孫悅:“抽屜裏的東西呢?”“我……我不知道。”孫悅結巴起來。另一個女孩更是膽小,嚇得渾身像篩糠一樣發抖,直擺手:“我……我也不知道。”“這個娃娃是怎麽迴事?”劉思緲把布娃娃從布帳子裏拿了出來,舉在手裏,眼神像冰刀般寒冷。“我不知道……”孫悅說,“也許……也許是陳丹自己挖的?”“自己挖的?”劉思緲冷笑一下,“那她可真是挖得恰到好處!說——到底是誰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孫悅都快要哭出來了,“要不是她自己挖的,就……就一定是習寧幹的,一定是!”“習寧現在在哪裏?”劉思緲一麵問,一麵掃視了一遍習寧的床鋪,沒有發現任何逃跑的跡象。“她昨天晚上沒有迴宿舍。”孫悅說,“可能是到她男朋友那裏過夜去了。”正在這時,突然從外麵匆匆走進一個人來,年齡在四十歲上下,白淨的麵龐,戴著眼鏡,氣質十分儒雅,一望即知是位教師。他掃視了一眼宿舍裏的情狀,馬上判斷出林香茗是領導,走到他麵前,伸出手握了握:“您是市局的同誌吧?我叫吳佳,是陳丹的班主任。”言罷指指孫悅和另一個女生:“她們也是我的學生……您的調查結束了嗎?如果結束了,就到我辦公室去坐坐吧,這兩天沒有陳丹的消息,我也非常著急。”

    林香茗點點頭,把手機號留給孫悅說:“習寧一迴來,馬上和我們聯係……記住,無論任何人來問我們剛才調查的事,你們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從幽暗的學生宿舍走出,乍然來到陽光明媚的校園,林香茗他們的眼睛都有些不適應,隻覺得一切都有些迷眩,惟有風卷樹葉的“嘩嘩”聲和籃球擊打在籃板上的“哐哐”聲

    ,清晰可聞,花草的香味也與別處不同,帶著幾許純真和淡雅。這份毫無車馬喧嘩、獨屬校園的靜謐,對他們而言那樣熟悉,又仿佛已經陌生了很久。“剛剛大學畢業的那段日子,白天晚上,腦子裏全是教室、宿舍、圖書館、樹林,連最討厭的同學也盼著再見一麵,那時總想有朝一日幹出點模樣再迴到學校看看……”林鳳衝感慨道,“可是漸漸地,工作一忙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再說也一直就沒什麽出息。最近幾年倒是動不動就到大學裏串遊,每次都是辦案,跳樓自殺的,鉈投毒的、群體賣淫的……每次都感覺校園這塊淨土越來越他媽不幹淨,特別心灰意冷。”“相比之下,這裏比外麵的世界還是要幹淨許多。”吳佳微笑道,“好些大學畢業後混得不好的,經常迴來,把這裏當精神家園。”“哦。”林香茗怔了一怔,仰起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上那一朵悠閑浮蕩著的白雲,不禁微笑起來。“你笑什麽?”郭小芬好奇地問。“想起一個人來,我的高中同班同學。”林香茗說,“他就是這所大學中文係的學生,那個家夥很喜歡看推理小說,特別狂妄,總自稱是推理的天才。”“嗬嗬!”劉思緲用餘光一瞟郭小芬,冷笑道,“倒讓我想起了某個人。”郭小芬正要反唇相譏,可惜已經到了吳佳的辦公室門口,這才把湧到喉頭的一口氣咽下。“陳丹出什麽事了?”吳佳請他們坐下後,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水,問。“您是她的班主任,我們想了解一下陳丹的學習和生活情況,越全麵越好。”林香茗說。

    據吳佳介紹,陳丹的母親在她上初中二年級那年,在家中不慎滑倒,後腦撞在暖氣片上死去。後來她就和繼父生活在一起,不過上大學後——包括周末和假期在內——她很少迴家。“至於學習,你們也知道,現在大學生,除了打網遊、炒股票就是搞對象,哪裏還有什麽學習可言,每年期末考試前突擊一下混個及格就算完事,陳丹也不例外。”吳佳苦笑著說。陳丹是全校有名的美女,私生活非常隨便,除了在校內頻繁更換男朋友之外,在校外也經常用自己的姿色“謀生”,所以盡管花錢大手大腳,但似乎從來沒有經濟上窘困的時候。”“陳丹有個很古怪的習慣,別看她經常在外麵混到很晚很晚,但一定要迴宿舍過夜。宿舍鎖門時間是晚上11點,她總是超時返迴,為此宿管老師對她意見很大,經常找我告狀。趕上假期,她也不迴家,就在學校住。”“哦?”郭小芬產生了很大的興趣,“您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嗎?”吳佳搖搖頭:“現在的大學生,每一個的心上都關著無數扇的門,每一扇門上都上著無數道的鎖,每一道鎖的鎖眼

    都澆鑄了鐵水死死封住,任誰也解不開……”郭小芬突然站了起來,在書架前邊瀏覽邊說:“您這裏的英文期刊很多啊!而且都蠻時尚的。”“大多數都是我自己訂閱的,帶到課堂上給學生們看,一方麵提高他們的英語閱讀能力,一方麵拓展他們的視野。”吳佳說,“你要看上哪本可以拿去……”衣角倏然一動,郭小芬的身影已到門前,攥住把手一擰,“唿啦”將門拉開——一張慘白的、略施胭脂的瓜子臉,一雙驚惶失措的眼睛,一張唇彩塗抹得過重,因而顯得異常鮮紅的嘴唇……卻是個年輕的男人,就站在門口,顯然是一直在聽裏麵的動靜。“白天羽?!”吳佳驚訝地說,“你……你在這裏做什麽?”“我……我來找您借雜誌,原來您屋裏有人,那……那我等一會兒再來吧!”白天羽嚅囁完這幾句,轉身匆匆走掉了,屁股一扭一扭的,活像一隻鴨子。

    “這不男不女的妖怪是做什麽的?”郭小芬一臉厭惡地問,“居然偷聽我們說話。”“學生會主席,我們班的學生。”吳佳歎了口氣說,“曾經是陳丹的男朋友,後來分手了,但一直對她緊追不舍,陳丹拿他耍著玩兒,時間一長就弄得有點神經兮兮的——其實他學習還是蠻不錯的。”“怎麽?現在大學的學生會都是這號人當主席?”林鳳衝皺著眉頭說。“花樣男人嘛!他是學生們選舉上去的。”吳佳苦笑道,“這個時代,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郭小芬半個身子在門裏,半個身子在門外,明亮的辦公室,陰暗的樓道……白天羽以及他那扭來扭去的瘦屁股漸漸消失。郭小芬感到頭腦正如視野,也是淨濁交糅、明暗參半。短短的時間,她仿佛已經觸摸到了什麽線索,但這些線索太細太輕,猶如蜘蛛絲一般,一陣風——甚至一口氣,就令其飄然而逝。手機響了,短信提示音——林香茗一看,起身就走:“孫悅發來的,習寧迴來了!”幾個人迅速往女生宿舍樓趕去,快到樓門口的時候,看見一個三十多歲、戴眼鏡的男人一手夾著根香煙,一手拎著筆記本電腦包迎麵走來,他的雙眼無神,神情像被502膠水黏住了一樣呆滯,也許是兩條腿太短、而上半身又太僵硬的緣故,走起路來直打晃,仿佛是飄在水麵上的一塊木頭。擦肩而過之後,林香茗向這男人輕輕一指,林鳳衝是辦老了案子的,立刻跟蹤了上去。劉思緲和郭小芬心知肚明,剛才在宿舍裏,習寧的桌上擺著的小相框裏,正是她和這個男人親密無間地摟抱在一起的照片。再次走進宿舍的一瞬,林香茗感覺裏麵比剛才更加陰暗了,時過下午,太陽西斜,一個又瘦又高的女生坐在角落裏,穿了一身黑衣服,蒼白的臉上

    惟有鼻子是紅的,嘴巴有點往外凸,兩道眉毛擰在一起,眼睛裏放射出狹隘而又兇狠的光芒,怒氣衝衝但又無可奈何,活像一隻爭寵失利的母猴子。

    林香茗擺擺手,讓孫悅和另外一個女生離開了宿舍,向穿黑衣服的女生表明自己的身份後問:“你叫習寧?”穿黑衣服的女生很驚惶,不由得站了起來,點了點頭。林香茗覺得她情緒很不穩定,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發問才好。到底是劉思緲狠,直截了當地問:“陳丹出事了,你是不是很高興?”“啊?她出事了,出什麽事了?”習寧滿眼都是迷茫,“我……我高興什麽?”“你不是一直挺想找人把她給宰了嗎?”劉思緲冷笑著說,“這迴你如願以償了……她死了。”香茗知道,思緲突然拋出這個假信息,目的是想看一下習寧的應激反應是什麽樣子。“陳丹,她……她死了嗎?”習寧呆呆地看著劉思緲,半晌,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接著獰笑起來,滿臉的肉碎了一樣顫抖著。笑聲越來越大,在狹小的、陰暗的宿舍裏顯得十分可怖,仿佛一隻手在將一塊布撕成一條條的,撕的速度越來越快。郭小芬有點害怕,後背靠在了門上。“看得出,你很高興。”劉思緲很鎮靜,“同班同學,她死了,你至於這麽歡喜嗎?”“我就是高興,就是高興,那又怎麽樣?”習寧嘴角噴著白沫,“那個妖精、爛貨!活該活該活該活該!老天有眼,哈哈哈哈!”空氣中有一些被扭曲的東西——郭小芬覺得。“女人之間的仇恨,除了為孩子,就是為男人……”劉思緲拿起她桌子上的那張合影,“你是為了他?”習寧盯著那張照片,目光像正在調整焦距的鏡頭,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嘴裏念叨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玩我?玩我?玩死你個王八蛋,玩死你個王八蛋!”“習寧同學!”林香茗突然大叫一聲,習寧電擊一般打了個哆嗦,抬起頭,看到的卻是兩注責備而又帶著同情的目光。“習寧同學,無論怎樣,陳丹——你的同學,現在出事了,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都可以了結了,現在我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好好迴答。”林香茗嚴肅而又真誠地說,“第一個,陳丹出事,你此前知道不知道?”

    習寧情緒穩定了一些,翻著眼皮說:“我不知道,她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從來不管,我管不著。”“好。”香茗很滿意地說,“第二個問題——對不起,我還是要觸痛你的傷心事,看來你男朋友可能和陳丹有染,你恨她,這是毋庸置疑的,那麽你有沒有找人報複她,我不是指大的傷害,比如小小地教訓她一下之類的,也算。”“沒有。”習寧迴答得很痛快,“我倒是這麽想過,不過後

    來一想不劃算,她這種破鞋早晚不得好死,我犯不著為了她犯法!”香茗點點頭:“那麽,咱們隨便聊聊,請你幫助我們分析一下,在陳丹周圍的人之中,你認為誰最想置她於死地?”習寧想了半天,才慢慢地說:“硬要我說,就是白天羽。”香茗一下子想了起來,就是剛才在教師辦公室門口偷聽的那個打扮像女人一樣的學生會主席。“我聽說陳丹在校內校外的男朋友可不少啊,你為什麽最懷疑他呢?”香茗問。“那些人大多和陳丹差不多,都不過是隨便玩玩。白天羽對陳丹倒真的是很癡情,交往了幾個月,就以為能和她過一輩子,被陳丹甩了,還對她糾纏不休,搞得自己神經兮兮的,我看他沒準由愛生恨,一衝動就把陳丹給弄死了。癡情的人都沒好下場。”“第四個問題。”香茗問,“陳丹平時記日記嗎?往日記本上寫的、在電腦上寫博客都算。”“她很少用電腦,沒寫過博客,一般也就去網吧打打遊戲什麽的。”習寧想了一想說,“日記本……她倒是有一個,硬皮的,白色封麵,偶爾會在上麵寫一些東西,不過每次寫完就鎖在抽屜裏,從來不讓別人看。”香茗一把拉開陳丹空空如也的抽屜:“那麽,這裏麵的東西,你知道去哪裏了嗎?”習寧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我不知道……”劉思緲將陳丹床上的布娃娃拿了下來:“這個布娃娃怎麽變成這樣,你也不知道是嗎?”“哎呀!”習寧不禁驚叫一聲,“這個布娃娃怎麽被搞成這樣?這可是陳丹最喜歡的東西啊,她半夜經常摟著它哭個不停呢……”

    一直沉默的郭小芬突然問:“半夜摟著布娃娃哭?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習寧搖搖頭。“謝謝你,今天我們先問到這裏,工作上有什麽需要你配合的地方還會再來找你。”林香茗說。他們一起走出宿舍的一刻,香茗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我們來的時候碰到一個戴眼鏡的男的,提著個電腦包,是你男朋友嗎?”習寧神情緊張地說:“不……不是!”明知道她在撒謊,香茗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轉過樓角,郭小芬問:“她說謊話,你怎麽不拆穿?打亂她心理防線,沒準能一下子問出更多東西呢。”“你懂什麽!”劉思緲輕蔑地說,“香茗剛才的一問,目的是讓習寧馬上給她男朋友打電話。”郭小芬正一頭霧水,隻見林鳳衝匆匆走了過來。香茗問:“那個男人是不是剛剛接到一個電話?”林鳳衝點點頭:“電話裏的人一直在說,他隻是聽,最後好像安慰了對方幾句,就把電話掛了。”“他的神情怎麽樣?”林香茗盯住林鳳衝的眼睛說,“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問題。”“他的神情……剛剛接聽電話時有些驚訝,後

    來就一直很木然,可能有點緊張?我也說不好……總之沒有什麽大的起伏。”郭小芬恍然大悟,原來林香茗派林鳳衝跟蹤那個男人的目的,就是查看他在接習寧電話時的表現,如果過分緊張、慌亂,甚至有逃跑的跡象,即可列為重大犯罪嫌疑人,必要時當場緝拿也是可以的。刑警們管這招叫“打叉子”。“打叉子”是捕鳥人的行話,意思是把抓來的鳥掛在網上,用它的啼叫吸引其他的鳥進網,擱到刑警嘴裏,就是通過驚動一個目標較小的犯罪嫌疑人,引“大家夥”上鉤。“盡管這樣,我認為習寧和她男朋友依然有重大嫌疑,畢竟陳丹抽屜裏的東西被人盜竊一空,她的娃娃被人用刀挖掉胸口,這些事情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宿舍以外的人做的……”劉思緲說。“是嗎?”林香茗輕輕地說了一句,就緊鎖眉頭,不再說話。

    “如果說把陳丹的抽屜盜竊一空,是為了銷毀她的日記或其他跟案情可能有關的文字記錄,那麽挖掉娃娃的胸口,目的又何在呢?”林鳳衝說:“這個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事情。”已是傍晚,鋪著一地昏黃色光芒的校園裏有些嘈雜,飯盒叮當聲、自行車鈴聲、球場上的喧囂聲、服裝暴露的男女情侶的調笑聲混雜成一片,讓人心亂。不知道為什麽,來來往往的學生們在郭小芬的眼睛裏都有些異樣,女的麵貌都像習寧,連笑都帶著一縷神經質;男的麵貌都像習寧的男朋友,神情麻木而呆滯……漸漸地,終於都在夕陽的光芒中模糊起來,個個臉上罩著一層黃色,肝炎未愈似的。空氣中有些扭曲的東西——郭小芬再次產生這種感覺。迎麵,吳佳匆匆地走了過來:“我正想過來問問情況,怎麽樣,習寧那邊問出什麽來了嗎?”林香茗搖搖頭:“吳老師,謝謝你支持我們的工作,我們先迴去了。”吳佳一直把他們送到校門口。打開車門,林香茗、劉思緲和林鳳衝上了車,郭小芬卻原地不動地思索著什麽。白色t恤,前麵綴著angel的字樣,後麵是一對小翅膀……在外麵混到多晚,也一定要迴宿舍過夜……假期也不迴家,也不敢單獨在宿舍住……半夜經常抱著大布娃娃哭……線索,我就要抓住線索了麽……“我說,你走不走?要不你自己打車迴家?”劉思緲不客氣地說。郭小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好,你們先走吧,我要再和吳老師聊聊……”“砰”!車門關上,一路遠去。吳佳凝視這個嬌美的女子,半開玩笑道:“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請小郭姑娘吩咐。”“吳老師,我隻想問您一個問題。”郭小芬說。就一個問題?吳佳沒想到:“什麽問題,你說。”“我想問,陳丹沒有迴宿舍,也沒有上課,學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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