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遠遠談不上美味兒,又惹了一肚子氣,不過我在如此受辱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如此鎮靜,不由得對自己非常佩服。其實我內心深處並沒有原諒這個女人,要不是怕連鎖反應,我真想把他們家房子點了。

    這種醜陋兇惡的女人在此地並不少見,也許隻有她們沉入地獄,這種醜惡的怪物才能消失,但她們的基因和她們的影響,還會在她們的後代身上多少有所體現。願這些怪物的後代受到良好的教育!否則真是人類的痛苦。我小時候見過一個姓佟的女人,身材跟一個水桶差不多,在我們對門當裁縫,丈夫是個小學教師。她患有先天心髒病,專門跟人打架罵街,誰要是惹到她,她能堵住人家的大門罵三天三夜,無論多麽汙穢的語言都能罵出來,她嗓門又大,臉皮又厚,罵人的詞匯又豐富,誰都罵不過她。有小夥子想打她,被老人攔住:“她有心髒病,別惹她,一下子死了怎麽辦?雖然她該死,可是不要死在我們手上。她不定哪天就死,幹嗎為這麽個畜生惹上官司?”人們的這種心態使她更加膨脹。派出所的馬所長過來,都沒敢說抓她,隻是勸了勸,立即被抓了個滿臉花,從此再也每人敢管她。

    她養了兩個兒子,在她的言傳身教下,不到二十歲,都進了監獄。她的丈夫,跟她結婚不到半就頭發就全都白了。因為她的緣故,沒人跟她丈夫交往。這個可憐的丈夫每天影子似的在街上飄著去上班,飄著下班,不到四十歲就死了。誰也料想不到的是,這個胖女人,先天心髒病的女人,活得卻非常健康,不光沒有犯心髒病,就連一般的小病也沒有。

    在我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這個佟姓女人還活著呢,對此老人們解釋說:“閻王也不敢收她呀,在那裏她要罵起來,閻王也得跑。”

    我很想把這位佟大媽請出來,跟這個黃臉婆鬥一鬥,我想八成還是佟大媽會贏。我想像著佟大媽大戰黃臉婆的畫麵:咚咚咚咚嗆,這邊我們佟大媽出來了,手提一個電喇叭,大喝道:“對麵賊婆娘,給老娘滾過來,看老娘怎麽剝你的皮!”那黃臉婆一手抓著釺子,一邊解開了頭發:“原來是佟大媽來了,小女子認輸,甘願受罰!請你拿這鐵釺子紮我的屁股就是。”佟大媽大怒:“誰稀罕紮你的屁股?看我用我的鋼抓抓你個滿臉開花!”黃臉婆大叫道:“好惡毒的佟大媽!幸虧我披散了頭發,不然非叫你給我破了相不可……,老娘走也!”

    我哈哈大笑,結結實實當了一迴阿q。

    我像梳篦子一樣在濟南市的大街小巷裏穿梭尋找,居然被我找到一家,進去看看房,還好,一天三十塊,一張單人床,屋裏還能放下個小桌子,上麵有台電視,並且居然還有個小窗戶!這是我最最看重的。有窗子心情大好。雖然是公共衛生間,但離我的房間不過三米,裏麵有電熱水器可以洗澡。房間雖小,可是臥具都潔白幹淨,空氣也幹爽。當即定下來,我先交了三天的錢,出門去火車站把行李取迴,躺在床上先安安靜靜睡了一覺。

    醒來是淩晨三點。外麵萬籟俱寂,我趴到小窗子往外看,外麵是一堵石砌的高牆,每一塊青石都清晰可見,高牆後麵是什麽就看不到了,因為我是在一樓,視角很有限。老實講,這樣的窗子隻能通風,觀景的功能可謂是零。蚊子們在紗窗上排著隊尋找能夠鑽進來的縫隙,我伸出手指,摁過去,殺死了一大批,但它們前赴後繼,不屈不撓地繼續前進,我看得心驚膽戰,還是把窗子關上了。

    好在天氣不是太熱,頭頂上的吊扇不緊不慢地轉著,我攤開四肢,枕在胳膊上,盤算著明天的計劃。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門,熟悉一下周圍環境。不料這小旅館還真是個理想的所在:往北不遠西拐就是一個市場,買東西特方便,還有很多小吃店;往北多走幾步,往東拐就是齊魯醫院,而齊魯醫院到泉城廣場步行也就十幾分鍾。往南不過幾百米,就是省體育中心,可以看看魯能隊的比賽了,而且體育中心南邊就是馬鞍山路,從那兒的白楊大道往西不到一公裏就是英雄山書市。一路上我看到有好幾家網吧!真是天助我也。

    我去過很多城市的網吧,除了鄭州,應該就屬濟南的網吧最差了。齊魯醫院,絕對的市中心了,它對麵的網吧竟然沒有廁所,我們上通宵的憋得難受,問網管怎麽辦,他竟然說:“自己想辦法解決!”我無奈之下跑到樓梯後麵去撒,到了才知道已經好多人在此行此汙穢之事了,結果我早晨走的時候,尿跡已經漫過了院子,跑到大街上去了。這道尿跡右手邊不到五十米,就是山大醫學院的大門。

    英雄山地下商城的網吧看起來好一些。但也沒有廁所,上廁所要到隔壁的商場去。我簡直不敢喝水,因為廁所太遠了,而我又是正常情況下平均兩個小時就要上廁所的人,隻好忍著不喝水,而不喝水對我來說真是太痛苦了。比這更難受的,是那些服務員的態度。這些人好像沒有服務的概念,待人接物粗魯之極。我在泰安一個超市買東西的時候,也有這個感覺。無法理解這些人的舉動。假如在南方我要是受到這樣的對待,我早就投訴了,在這兒我都忍了。整個城市都這樣,你投訴有什麽用?南方城市的網吧幹淨,舒適,很少有人吸煙,更可貴的,他們知道已經用網絡在賺你的錢了,所以網吧裏賣的東西,比如可樂、餅幹、果汁等等,都非常便宜,跟超市差不多。北方城市則不然,變本加厲,反正知道你跑不出去,典型的官商作風。

    反正一句話,北方人的感覺好像比較粗疏、遲鈍,不大會受傷害,傷害了別人他自己也不覺得。後來等我去了北京,這種感覺更是變本加厲。比如公車的售票員十分剽悍,一個老太太上車來,坐了一站下去,賣票的胖姑娘居然說:“這他媽誰家的老太太,這麽大年紀不在家呆著放出來幹什麽,這不害人嘛!”

    沒辦法,我很早就出去讀書,已經不大適應這種粗線條的交流方式了,但也得忍著,要不就得天天拿刀砍人。

    我先交了十塊錢,辦了一張卡。有這張卡才能在地下商城的網吧上網。之後我在卡上存了五十塊錢。

    我仔細盤算過,我手中這幾百塊很可能熬不到第一份活下來。要是交不上錢被店主人趕出去,那可糗大了。有點兒理解秦瓊賣馬的心情了。可秦瓊好歹還有匹黃膘馬,我則除了幾本書,幾件換洗衣服,什麽都沒有。我決定向萌萌求助。除了她,我還能求誰呢?

    她現在仍在國外,都不知道是哪個國家,不知道小笛收到了她的明信片沒有。好在還有互聯網。我給她發了一封郵件:

    萌萌:

    你好!我現在在濟南,找了一份打字的工作,但吃住都需要錢,而活兒得一個星期以後才能給我,薪水更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手。錢已經接近告罄,望你接到此信後轉一點錢到我卡上,切切!哥 謹上

    心裏祈禱萌萌能上網,看到我的郵件。就算發到賬戶上的是歐元美元,我也可以跑到朝山街去兌換成人民幣呀。

    接著,我把李偉給我的材料打了一份。這份材料的文字倒不十分難,但裏麵有好多符號非常難弄,費了好大力氣才打完,看一下時間,每分鍾隻有五十多字,又累又喪氣。如果給我的材料都這麽多符號,可真夠我受的。

    我退出硬盤,出了網吧,信步沿著地下商城的通道,先來到遊戲大廳,各種各樣的遊戲機充斥各個角落,燈光閃爍,聲音震耳。

    我離開這個地方,往右走,兩邊都是買衣服的攤位,但這地方好像遠遠談不上繁榮,賣東西的很多,遊逛的此刻好像隻有我一個人。

    其實這地下商城很好,冬暖夏涼,又沒有日曬雨淋,幹嗎沒人來呢?我走過空蕩蕩的甬道,沒想到前麵居然出現了一個健身房。有一個女孩身穿白色的背帶式的運動衣,在跑步機上跑得渾身冒汗。有兩個男孩子在練臥推。

    右手有一個服務台,我走過去,問道:“請問你們是怎麽收費的?”

    這次我沒有失望,美麗的服務小姐笑容可掬地細細向我解釋了年卡、月卡的收費以及每次的收費情況,還向我介紹了另一邊有瑜伽房、健身操房等等,還有淋浴間,服務設施非常完備。

    我聽到年卡要三千塊,單次要七十塊的時候,就打算逃走了。果然,在高收費的情況下,濟南人也能給你一個笑臉,但這是我無福消受的。不過,我還是故作鎮定地拿了他們的一個宣傳畫冊,然後彬彬有禮地向小姐深鞠一躬,問道:“請問最近的出口在哪裏?”

    在得到明確的答複後,我按其指點上了幾十個台階,終於到了地麵上。不料已經到了省體育中心的西門附近。外麵雖然熱一些,但陽光明亮,跟在地下畢竟不同。

    我轉到易初蓮花,買了幾大包方便麵,迴到住處,跟值班的男子要了一瓶開水,泡了一包方便麵,慢慢吃了。就連方便麵也要每頓隻吃一包才行。為了怕餓得快,幹脆就躺在床上。正好包裏有一部《米蘭昆德拉全集》,就打開慢慢看。

    老實講,他的小說故事性不太強,看他的書,很容易累。但如果你能讀進去,你會發現很多很多閃光的句子。他在用他的故事講道理,甚至是講哲學。我不認為他是一個單純的小說家,他是小說家中的哲學家。

    真正講故事講得好的是村上春樹。我的包裏還有一本村上的《尋羊冒險記》,讀起來順暢多了,有一口氣讀完的衝動。我會控製一下,如果讀米蘭昆德拉實在讀不下去了,我就讀一點點村上。好比在嚼幹硬的麵包的時候,喝一點點牛奶衝一下。

    我發現米蘭昆德拉對兩性的看法非常有意思,這在他的名作《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也譯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有典型的表現。性既是生活的目的,又是生活的累贅。人因為性而結為夫妻,又因為性而有了婚外情,對婚姻構成致命的威脅。有時候,性又是反抗暴政的一種武器,女人們紛紛獻身於勇敢的反抗暴政的鬥士(托馬斯),而這又讓這位鬥士陷入婚姻的危機。特麗莎對托馬斯的不忠感到難以忍受,而托馬斯自以為處理得非常巧妙,不以為露出了破綻。直到有一天特麗莎說:“去,洗洗你的頭發吧。”

    接下來,書上這樣說:“他不明白。她的語調是傷感的,沒有敵意的,差不多是柔和的:‘幾個月了,你的頭發上有一種強烈的氣味,是女性生殖器的氣味。我本不想告訴你,可是一夜又一夜,我一直聞著你某個情婦下體的氣味。’

    聽她說完,他的胃又開始痛起來。簡直要命。”老實講,我的胃也在隱隱作痛。不過,我生活在這樣一個平庸的時代,不會有當鬥士的機會的。不過,我照樣有機會讓自己墮落下去,分裂下去。墮落是不需要理由的。

    愛情絕對不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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