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入大廳,萌萌已經把好幾盞燈點亮。眼前是一個狹長的大廳,足足有幾十米深,最深處擺著一張供桌,萌萌背對著我,她正在仰望掛在正上方的一幅畫像。我往下又走了四五級台階,這才來到大廳的地麵。地麵都是方磚砌成,平整而不滑腳,感覺微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處行走跪拜過。左右牆上也都有畫像,但比萌萌仰望的那幅要小的多。冰冷而有形的空氣從門外緩慢而沉重地瀉入。我返身邁上台階,輕輕用力把門關上。心髒發出不規則的巨大聲響。

    我重又邁下台階,來到大廳,此時發現原來這樣設計是為了使人對正中的巨大畫像更加有一種仰望感。我穿過她家祖先重重疊疊的目光,沿著幾乎使人無法覺察的緩坡,最終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我也仰望這幅巨大的,幾乎占了一麵牆壁的畫像,此人未著官服,隻是一領長衫,相貌清臒,留著頗長的山羊胡,微笑著俯視著我。我問道:“這就是文泰祖了?”

    萌萌點點頭,迴身指著兩旁的畫像:“這些都是有功名的人,他們可以把畫像留在牆上。這是我家的淩煙閣。其餘人就隻能把名字留在族譜上了。”

    “我能不能給文泰祖磕個頭?”

    萌萌道:“隨便你。我從來沒有給他磕過頭。我在心裏拜他就是了。”

    我退後一步,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萌萌看我拜得莊重,笑道:“再拜他也不會保佑你。你知道我怎麽拜他嗎?”

    我搖頭。萌萌退後幾步,一個助跑,飛身坐上了供桌,然後咯咯笑道:“就是這樣!”油燈被她帶起的風吹得搖曳不止,萌萌巨大的影子在廳堂的屋頂牆壁間來迴擺動,我聽得兩旁所有的神像齊刷刷地發出了一聲:“哦?”

    我忙喝道:“別胡鬧!”

    萌萌道:“別怕,哥,我今天索性要在這裏做一件大大出格的事情。你過來,他們不是反對我和你的事情嗎?那我就要和你在這個大廳裏成親。”

    我望著在搖曳不定的燈光裏忽明忽暗的眾多畫像,悄聲問道:“什麽時候?”

    萌萌一字一頓道:“就現在,此時,眼下!”

    “就我們倆?”

    “就我們倆,我們倆的事情,你還要誰?”

    “不需要司儀嗎?親友嗎?還有,洞房在哪裏?”

    萌萌一拍供桌,大聲道:“開什麽玩笑,還要什麽司儀,你以為我在逗你玩哪?過來!”

    我戰戰兢兢地邁前一步,萌萌道:“快點,不要羅唆。”

    她一把拉過我,“叭”地就清脆地親了一口。我說:“這麽多人,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萌萌笑道:“這時候你又不好意思了。說,要不要我?”

    我正色道:“那還用說!”

    “我……我漂亮嗎?”

    “……漂亮!”

    “可愛嗎?”

    “可愛!”

    “性感嗎?”

    “?”

    萌萌輕輕打了我一下,又悄聲道:“想不想跟我作愛?”

    我紅了臉,但還是堅決地點了點頭。

    萌萌忽然別過頭去:“就在這裏,行嗎?”

    我嚇得連連搖手:“這怎麽可以,褻瀆了先人可不得了。”

    萌萌大笑道:“哥,原來你是個膽小鬼。你知道先人最傷心的是什麽?當然是沒有後代了。我們在這裏為他們造後代,他們隻會高興,哪裏會怪罪?”

    我說:“你這是歪理。”

    萌萌“噗”一口吹滅了供桌前的油燈,大廳頓時暗了下來,她從供桌上跳了下來,撲在我的懷裏,緊緊地摟住我。我一陣眩暈,不由自主地抱緊了她,嗅著她秀發散發出的香氣。她跳起來,摟住我的脖子,給了我一個深深的長長的吻,我吸吮著她美好的舌頭,舍不得放開,她突然一下子緊緊咬住了我的舌頭,痛得我簡直發狂,卻不敢動,怕傷了她,隻好忍著。等她終於放開我,我嚐到了鹹鹹的味道,同時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她先隔著衣服撫摸著我的胸,一粒粒解開短袖襯衣的鈕扣,然後雙手貪婪地在我的胸肌上來迴滑動。我仍是一動不敢動,任她撫摸。她忽然轉到我的背後,撩起我的襯衣,在後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我不由大叫了一聲。她輕聲笑了一下,忽然轉到前麵,跪下來,鬆開了我的皮帶,掏出我的陽物,一下子含在了口中。

    我好比是高山攀登者,忽而草地,忽而森林,忽而大雨傾盆,忽而雪花飄飄,忽而又萬裏晴空,涼風送爽。我不知道如何適應這瞬息即變的氣候,我隻知道舌頭在流血,後背上一抽一抽地痛,同時又處在即將融化般的銷魂之中。幾盞油燈遠遠地燃著,沒有風,它們的火苗根根向上,但光暈縈繞在火苗四周,整個大廳都處在一種朦朧的昏黃之中。所有的畫像都嘲弄般地保持沉默,我像被人脫光了衣服遊街一般感到渾身不自在,但萌萌決不會輕易放過我,她讓我極度興奮又極度緊張,極度痛苦又極度歡樂。我漸漸膨脹有如燒紅的鐵棒,但我又被動有如木乃伊,我想大聲發出呻吟,卻又如長頸鹿一般聲帶喑啞,隻能發出沉重的唿吸聲。我想大叫,我想歌唱,我又想號哭,又想逃離。我好比及其饑渴的溺水者,水已經淹到了我的唇邊,但我一有喝水的念頭,那水就立即隱去,使我更加饑渴,可悲的是同時承受著溺水的恐懼和痛苦。此時的我就是祭台上的貢品,既猥瑣又崇高,既痛苦又快樂。

    萌萌的動作在加快,我不由自主地捧住了她的臉,用雙手的動作請求她不要再動;萌萌根本不理我,固執地推開我的手,繼續動作。我幾乎崩潰,就在此時,大門忽然開了,一個又偉岸又古怪的身影堵在了大門口。我腦子裏一陣混亂,萌萌覺察了我的異動,她抬頭看到了那個身影,不由地“啊”了一聲,放開我,站了起來。我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那身影漸漸邁下台階,向我們逼來。

    萌萌悄聲在我耳邊道:“哥,我讓你跑你就一定要跑。”

    我已經鎮定下來,說:“要跑一起跑。”萌萌整理了一下裙子,向旁邊走了幾步,我緊緊跟上,她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鎖上了。”迴頭看著我:“這扇小門我相信哥能撞得開。”

    我說:“也許我們能衝出去。”

    萌萌道:“她肯定已經把大門都鎖上了。你看她手裏拿的拐杖,那可不是吃素的。我們又不能傷她。”

    我想想也是,同時“篤篤”的拐杖聲也已經清晰可聞了,我頭皮發炸,勇氣倍增,後退了幾步,用力向那扇小門撞了過去。多年的小門早已腐朽,被我一撞就開了,背後的老太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舉起拐杖就衝我們衝了過來,速度快的難以想象。我拉起萌萌就跑,萌萌向我發著號令:“左轉,上樓,沿走廊跑,下樓,……”好在一路上這些門都開著,我跑過幾個門後,就開始把背後的門一扇扇關上,閂住。背後傳來老太太的詛咒聲。我們不知道跑了幾個院落,我隻知道跑得肺都要炸了,萌萌終於說:“哥,我跑不動了,歇一會兒。”

    我們在一個石頭台階上坐下來,不停地喘粗氣。等我們靜下來,整個老宅就如死屋一樣悄無聲息,遠遠傳來老太的高聲咒罵,還有門被不停地打開的聲音。萌萌說:“不好,這老東西有辦法把所有的門都打開。她對老屋的熟悉遠遠超過你我的想象,她早晚會找到這裏。我們必須逃出大門才安全。我真的相信她絕對想把我們兩個都弄死。現在我就是擔心大門被她鎖上了。那把大鎖可不容易弄開。”

    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一想到老太的兇樣,簡直骨頭都嚇軟了。我不是膽小的人,可是我的膽量在這老太這裏簡直一點都提不起來。

    萌萌站起來,環視了一下,說:“隻好從這裏出去了。”

    我問:“哪裏?”

    萌萌道:“左側這扇門,就通向你偷看過的那個院子。”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萌萌道:“這院子確實就是白天也沒人敢進,但出了這個院子可就離大門不遠了。弄得好的話,我們還有時間取我們的包。這個險值得冒。你聽,老東西的拐杖聲!她在爬樓,聽聲音離這裏不過兩三個院子了。”

    我心裏非常矛盾。

    “再說,”萌萌道,“我們衝過這個院子,就算是跑不出去,那個大院子也夠我們跟老東西周旋的。隻是,我們一旦進了這個院子,老東西肯定更要跟我們拚命了。”

    我聽著“篤篤”的拐杖聲越來越近,一想到有如鬼魅的老太太,大聲道:“就算有鬼也闖了。這老太太不就是個活鬼嗎?走!”

    這院子不同於別的院落,就算是內門也上了鎖。油漆脫落幹淨的灰白色的門,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開啟過了。萌萌道:“老辦法,撞。”我看了看,道:“不必。這裏有塊石頭,我先砸砸這鎖再說。”萌萌想要阻止我,卻已經來不及了,石頭砸在鏽死的老鎖上的聲音在死靜的夜裏傳得很遠,遠處傳來老太太的一聲怒叫。接著是一連串的咒罵。萌萌道:“不好,這老東西一聽砸鎖就知道我們要幹什麽了,因為這邊隻有這一個院子上鎖,快砸,她就要趕過來了。”

    我運足了渾身的力氣,拚命向老鎖砸去,可是老鎖年深日久,已經鏽成了一個鐵疙瘩,根本就開不了,急中生智,我幹脆朝木門砸去,木門早已朽腐,一下子砸了一個洞,連砸幾下,老鎖連同鐵扭一起掉了下來。猛力一推,門軸都已經腐爛,用力搖了幾搖,老門連同門框一起倒了進去。

    這院子已經是一個亂墳崗。各種小動物大動物早已把院子裏的青磚地翻了個底朝天,到處是翻上來的的土形成的小丘,雜草立即把這些地方開辟成自己的殖民地,我們就在這樣的地方高一腳淺一腳地快速穿行,還得提防動物們挖下的深洞。

    黃昏時看見的那些高大的花樹下麵就有一個深洞,動物們很聰明,它們隻是在樹下挖洞,但決不會破壞掉樹的根。我似乎看到黑黢黢的洞裏有幾隻綠油油的眼睛一閃即逝,我拉著萌萌,防止她看到什麽,自己拚命披荊越棘往前衝。快到院門口,我鬆開萌萌,自己借著星光去查看那兩扇院門,看有沒有希望破門而出。

    我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決定把門軸直接從門框上挪下來,這樣子就可以從旁邊擠過去了。說幹就幹,我往手心吐了一口吐沫,嘴裏念著百鬼不侵咒,用力把東邊的一扇門從下往斜上用力一抬,門軸果然離開了門石,兩扇門都開始搖搖欲墜,我叫了一聲:“萌萌小心”,用力往外一拉,門軸脫離了門石,這樣就在門與門框之間出現了一個足可容我們鑽出去的縫隙。

    萌萌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我忙要跑過去看怎麽迴事,不料萌萌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叫:“別過來,哥!”我嚇得怔在當地,萌萌命令我:“轉過頭去,不要看,你要是敢迴頭,我一輩子不理你!”

    我隻好慢慢轉身,萌萌命令道:“你先鑽過去!”

    我無可奈何,道:“你呢?”

    “我就在你身後。不許迴頭啊!”

    我依言鑽出來,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等著她,不一會兒她也鑽出來,拍拍我的背:“哥,沒事了。”

    我迴過身來抓住她的小手,覺出她手心裏全是汗。我無限憐惜地望著她,萌萌卻笑了,好像夜裏綻放了一朵水蓮花:“哥,別擔心,我也嚇嚇她!對了,快跟我來,我們還來得及拿我們的東西。”

    她忽然鬆開我,飛跑去大門那裏,在一個縫隙裏摸索了一下,取出一樣東西,又在門上鼓搗了一陣子,然後跑迴來,急急道:“快,跟我來。”她在前麵跑得像一隻矯健的小鹿,我苦於不熟悉地形,慢慢被她落下。等我跑到客房的院子,她已經把東西取下來,我急忙接過,又匆匆往迴跑。

    我們剛剛邁出大廳,準備跑到大門邊的時候,那個院子裏猛然傳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嗥叫,聽得我血液都要凝固了,雙腿一下子沒了力氣,站都要站不穩。萌萌猛地迴頭拉了我一把,急促道:“快,不然來不及了!”

    她奔過去一下子拉開了大門門洞內側的門,這時候院子裏的老太開始大罵:“你這個天殺的小妮子,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萌萌拉著我,急忙穿過門洞,朝大門奔去。假如老太太在大門做了手腳,我們可就成了甕中之鱉了。好在大門隻是上了巨大的門閂,我在黑洞洞的環境裏,依稀看到了門閂的所在,用力把門閂抬起,放在一邊,我和萌萌一人一扇門,用力一拉。清新的夜風撲麵而來,寶藍色的夜空呈現在眼前,眾多的星星就像是無數寶石在天上閃爍。

    邁過高大的門檻,就是自由的世界了。我們迴頭望了望這座巨大的堡壘,一言不發。我忍不住走迴去,用力把門扇對上了,依稀感到老太太已經衝進了門洞裏,所以拉上萌萌,撒腿就跑。

    等到了半山腰,我們再次迴望這座陰森的,神秘的,了不起的巨大院落,這座浸透了肖家的血和淚,歡笑與悲哀,智慧與愚昧的沉重的老屋的時候,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萌萌恨恨道:“我真想一把火燒了這……”她沒有說下去,我過去握住了她的小手,眼望著灰白色的小路蜿蜒地從我們麵前遠遠地伸向這座黑沉沉的老屋。

    我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怎麽辦?”

    萌萌道:“找四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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