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熱了起來,非典的警報也慢慢解除了。據說非典病毒怕熱,氣溫高到二十幾度以上,就把這惡魔熱死了。這麽兇惡的魔鬼居然也這麽貪圖舒適,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否則人類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戰勝它。非典猖獗的時候,謠言照例不借助翅膀就滿天飛,那些無良的商人更借機靠囤積白醋和板藍根發了財。官員本來以為還可以通過瞞和騙就能把事情捂住,保住自己的烏紗帽,結果在通訊如此發達的現代,瞞和騙反不如老老實實 地向公眾坦白好。等到人們明白這個道理,該摘的烏紗已經摘完了,可是那些糊裏糊塗死在非典魔爪下的病人和醫護,總不免讓人感到痛惜。不過他們的死至少能夠使人們獲得了某些知情權,就像孫誌剛的死換來收容製度的被掃入垃圾堆一樣,這些冤魂總算還是有他們的曆史地位。魯迅曾經說過,“人類的血戰前行的曆史,正如煤的形成,當時用大量的木材,結果卻隻是一小塊”。不管怎麽說,人類進步的代價還是太大了些了。

    我們根本沒住到一個月,就通通被放了出來。我先請小農好好吃了頓飯,席間,我專門點了一道魚,說吃魚健腦,勸小農多吃。小農詭異地笑著問我:“鄭哥,你就那麽喜歡吃魚?”

    我笑道:“君不聞‘長鋏歸來乎? 食無魚’?”

    “那你想不想天天吃魚呢,還是好魚,幹淨的魚,沒有汙染的魚?”小農依然笑眯眯地問我。

    我說:“廢話,誰不想吃魚?我還會做幾樣魚菜呢。不知道能不能買到鱸魚?聽說鱸魚蓴菜一起燉食,味道好得了不得,古人很喜歡吃。不過古人的話不全作得準的,他們的美味我們也許覺得平常。我倒是吃過西湖蓴菜湯,這湯又稱雞火蓴菜湯,是杭州的傳統名菜。烹調時,用西湖蓴菜、火腿絲、雞脯絲烹製而成。看此湯,蓴菜翠綠,火腿緋紅,雞脯雪白,色澤鮮豔,滑嫩清香,保你喝了一碗還想另一碗!”

    小農聽得出神,說:“還有什麽魚好吃?”

    我說:“有一年我去大理,吃過洱海魚,就在洱海邊的小店裏,看得見崇聖寺三塔。那魚看起來平常,有點兒像鰱魚,但是味道鮮得很,一大碗湯都被我喝得幹幹淨淨,碗底隻剩下幾根細細的魚刺,惹得帶路的司機直笑。那也是用洱海裏的一種水生蔬菜一起燉的,看來好湯還是離不開好菜,美食就是一種調和之美。”

    小農聽得神往,說:“今晚我們就燉魚湯喝,要不要采些蓮葉來給你用?”

    我一下子子想起在白雲樓頂看到的魚群,說:“你不會想去捉空翠湖的魚吧?”

    小農盯住我:“我就是想去捉空翠湖的魚。”

    我不說話,低下頭,專心對付那隻魚頭。

    晚上,我躺在上鋪看王小波的《紅拂夜奔》。門忽地一聲被推開,小農忽閃著大眼睛在床下麵看著我。手裏提著一隻魚蔸。我忙翻身下床,果然好一蔸羅非魚,足有二十多條,個個活,還滴著水呢。我叫聲好,忙到左鄰右舍借了好幾個桶過來,我怕它們住房太緊張會導致猝死。

    我看著他,滿眼都是疑問。他笑嘻嘻地指著門邊的一根不到一米長的細竹枝,上麵還纏著一根亮閃閃的魚線。我說:“就這個?”

    小農俯身抓起那根釣竿,指著魚線上拴著的那個魚浮說:“這個是放光的。晚上最好用,隻要防著保安一點就行了。這湖裏的魚沒被釣過,傻得很,一根蚯蚓就釣上來十多條。看吧,半斤多一條,做湯最好了。”

    “真得需要一個大鍋。”

    “哈,不用都煮上,留七八條自己吃,剩下的分一分不就成了。”

    “好主意!”我笑道,“明天過來吃,我叫一個朋友過來一起吃,還有我宿舍的老杜,總共四個人。”

    “什麽人啊?”

    我輕輕打了一下他的大腦袋:“小孩子家,不用多管。”

    小農笑了。

    我給他衝了一杯速溶咖啡喝了。那一夜他沒睡好。

    我的日子很緊張。每天都要跟肖小萌通話,時間不一定,有時候半小時,有時候能兩個多小時,還有整夜整夜聊的,全看她的心情而定。每一兩天還要跟黎雅芳通話,有時候一天有幾個電話,但是都很短,我總是急著要掛掉,我怕肖小萌打過來。但她總是不厭其煩地打過來,而我像是被捉住的老鼠般努力設法逃脫。我還是會同她見麵,一起喝咖啡,吃飯。她總是喜歡肯德基,而那是我無法逃避時的選擇。老實說,我去肯德基主要時為了上廁所或者洗臉,然後過意不去才點些他們的東西,主要是喝點東西罷了。

    再次直麵黎雅芳,老杜有點緊張。對他來說,富婆隻是傳說中的東西,從來沒有機會親密接觸的。何況來者還是個美女呢,隻是這美女有點兒像狩獵女神,身體過於強壯了些。小農來得晚,看到黎雅芳,臉上帶著抹也抹不去的失望。他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把魚湯熬好。魚是我殺的,老杜負責刮鱗。黎雅芳帶來了一個電磁爐,還買了好多別的菜,尤其是一箱冷凍得徹底的百威啤酒更是讓老杜欣喜不已。他一個人當作兩個人用,很快就把後備箱裏的東西搬空了。米黃色的小汽車停在大榕樹下,靜靜的,就像一匹溫順的小馬駒。

    我們把桌子拉開,每人一把椅子,我和黎雅芳坐裏邊,小農和老杜坐外麵。大家都悶聲不說話,隻顧低頭吃東西,仰頭幹杯,很快,一箱子上好的啤酒就被我們幹掉了。米飯也已經熟好,老杜跑過去把電源拔下來。大家默默地吃自己麵前的那份米飯,小農用湯匙舀了魚湯撒在自己的米飯上,悶聲大口吞咽著米飯。老杜幹掉自己麵前的那杯酒,把酒瓶子收拾進紙箱,酒瓶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像個勤勞的河狸一樣忙碌著,沒人幫他。他最終還是把紙箱塞進他的床底下,這才滿意地迴來繼續吃完自己麵前的米飯,又加了兩碗,都加上菜汁,美美地吃得幹幹淨淨。

    此時桌子上隻剩下了殘湯冷炙。老杜說:“你們去玩吧,我來收拾東西。”小農說:“我要迴去了,謝謝鄭哥。”

    我說:“老杜,你還是去圖書館吧。電磁爐是人家的,我洗過,還得讓人家帶走。”

    屋裏充滿了詭異的氣氛。

    小農輕輕開了門,出去了。老杜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餘的人,他本來是心痛那些剩菜的,知道肯定會被我們倒掉,但對我的堅決卻也無可奈何,隻好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我示意黎雅芳幫我把桌子抬迴原處,她搶著把那些塑料袋什麽的弄進垃圾桶,我則忙著把餐具、碗筷等等都收拾在一起,端起到後麵陽台的水池去洗。黎雅芳不聲不響地擦拭著桌椅。整個房間有一種小小的家的溫馨氣氛,唯一不協調的是還賴著不走的老杜。老杜終於收拾好了東西,悲哀地歎了一口氣,拉開門出去了。這間二十平米不到的房間裏立時充滿了某種熟悉的味道。我一絲不苟地擦洗著碗筷,洗潔精的泡沫漾出大碗,緩緩地注滿了陶瓷盆,又緩緩地隨著水流流進地下去。我的手機械地動作著,我感到她悄悄地來到了我的身後,氣息我也聞到了,是一種溫暖而潮濕的氣息,沒有感到香味。像一個甜甜的大西瓜。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因為忽然從衛生間傳來了她的聲音,淅淅瀝瀝的,接著是嘩啦嘩啦的衝水聲。然後是她洗手的聲音。接著,衛生間的門開了,那種西瓜般的感覺又一次來到了我的身後。我繼續專心地洗著餐具,但是把眼睛閉上了,一雙小手從後麵把我摟住了。女人的手總是小的。

    我的眼前出現一條寬闊的河流,河流上映射著刺眼的陽光,太陽以人眼不敢抵抗的威力,熱情四溢地放射著它的光芒。大地一片金黃,天上好像有一百個太陽。我的背真切地感受到她乳房的威力,同時一種剛剛烤熟的麵包的氣味湧入我的大腦,我貪婪的唿吸著,卻隻能像一條沙灘上的魚一樣唿吸艱難。

    我不能拒絕,雖然我的理智居然也垂死掙紮了幾下,可是很快就如扔進滾水裏的小蝦一樣被煮得通紅了。我迎向她,用可以把她勒進我的身體的力度擁抱她。我記得她穿的是長褲,可是這次我抱住的卻是身穿連衣裙的美人。我從後麵把她的拉練拉開,絲製的連衣裙很快被我握在手中,她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輕輕地命令我:“抱我!”

    她的腰間有了一些贅肉,我輕輕地捏著,感受著那比絲綢還滑嫩的女性的肌膚。我輕輕地吻她的玉雕般的頸部,使她輕輕地震顫起來,嘴巴裏吐出異樣的芳香。

    我放開她,把最寬大的椅子搬過來,放進衛生間裏,又在椅子上鋪好了被子。就在衛生間裏,我抱住她,再次吻了她的肩膀,在輕輕的震顫裏,我吻了她的耳朵,這一吻,終於使她徹底崩潰了。

    ……

    我們坐進她汽車的後座,互相摟著,吻著,說著悄悄話。我告訴她我是處男,她笑得花枝亂顫,說:“有必要這樣撒謊嗎?”

    我推開她,臉扭在一邊生悶氣。

    “可是……”她囁嚅道。

    我說:“拜托!雖然你是我第一個真正的女人,可是我在想象裏強奸了不知多少女人了。”

    說了你也不懂。我心想。

    我有點後悔,把自己的第一次就這麽奉獻出去了,別人還不珍惜。我的眼前又一次出現了一條大河,不過這次出現在寬闊河流之上的,卻是一輪陰冷的圓月了。

    “實在是你的技巧太好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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