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是大亮,花小宓見此,趕緊提氣往上飛去,這麽近的距離無需使用法寶。


    小黑蛟此時也擺動尾巴忙著上去,沒空理會她。


    花小宓心想,等到了山頂再收拾它。


    結果不用,正好此時天邊亮起一道滾雷,直接劈在了小黑蛟身上,當即滾下山去。


    她倒是想幸災樂禍,可惜遭了池魚之殃。


    整個山體一震,腳底滑動,她差點也跟著摔下去。幸好她趕緊穩住身體,雙手抱住身前的那塊外凸的大石。


    石頭上的棱角很冷硬,咯得她手生疼。


    就這麽一下便亂了起來,天邊“唰”的一聲降下大雨,就跟有人提著盆照她頭頂上潑下去似的。


    帶著絲絲雷電之力的雨水順著發絲滑至下巴,再順著下巴流入衣服裏麵。


    隻這麽一瞬間,她全身都濕淋淋的了。


    雨打得她眼睛都睜不開,此時風聲大,將周圍的碎石都吹落,原本看起來穩穩當當的蒼雷山體也搖晃個不停。


    她渾身發抖,抱著身前的大石頭,邁腿往上爬去,連抹把臉上的雨水都不敢。


    太危險了!


    又見天雷!


    花小宓心裏都想罵娘,她這輩子見到打雷的時候就沒有不倒黴的。


    那條小黑蛟不知是好渡劫了還是怎麽著了,總之得罪了老天爺,要打雷劈死它。


    花小宓也要受牽連。


    真是的,好處沒她的份,就這種遭雷劈的事兒就愛贅上她!


    再這樣下去,估計她不被劈死也好飛上天去當雷公去了。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得先爬到山頂上,無論如何,她這樣不上不下的掛在這裏,天氣又差成這樣,實在是太危險了。


    等她上去安定下來,再想辦法搭救小黑蛟好了。


    連腳帶胳膊的往上一點一點爬去,謹慎小心,不過尺許長的高度,被她愣是爬了一炷香的時間。


    當花小宓的雙手摸到山頂的時候,她幾乎都要熱淚盈眶,先將身體緊緊貼在山體上,將右腿一點一點蹭上去,勾住頂上的一塊外凸的石頭。


    踮起左腳,準備一躍翻上去,結果她還沒蓄好力,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這是殺氣的味道,帶著滿滿的恨意,混雜著雨水,顯得格外難聞。


    一雙繡著雷紋的玄履走了過來。


    這雙鞋格外的大,很明顯是男人的腳。


    雨依然沒停,但花小宓卻沒有感受到雨淋到身上,一片陰影打下來。


    她順著鞋子往上看去,是空禪劍派特有的白色劍袍,設計的人顯然是用了心思,穿在人身上既顯得清冷飄逸,又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逼人之感。


    花小宓想,她這輩子不僅跟雷過不去,更是跟空禪劍派過不去了。


    一個兩個的剪不斷理還亂。


    “是你啊,嗬~我還以為你死在雲天閣裏了呢。”


    她半掛著,上不來也下不去,一腳勾著,兩手緊扣。大雨衝的她發絲淩亂,雙目都睜不開,便是說話也都是含糊不清的。


    “哼,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在她眼前,珂胥持傘而立,雲端崖頂,雨中漫步,一副仙人景象。隻可惜他的那雙陰鷙眸子破壞了這一切。


    當初珂胥在雲天閣中僥幸未死,也小小發了一筆。


    迴到門派中好生修煉卻始終沒有突破,甚至半絲修為都沒有提升,這讓他十分氣憤。


    更是恨透了花小宓,在他師尊的牌位前立誓,一定要殺死對方。


    正道是打了瞌睡來了枕頭,他正欲出門尋仇,卻不想花小宓竟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原以為對方定會死在蒼雷山上,隻是為了防止萬一才來這裏親自看著。


    隻是真沒想到“你竟真能爬上蒼雷山?你身上是不是有甚麽仙界寶貝,否則你怎麽可能呢……”


    珂胥神經兮兮的絮叨著,一把挑起劍往她身上搜索,結果她身上除了布條衣衫就隻有脖子上掛著的月華珠。


    “這是什麽?”


    那月華珠圓潤柔和,散發著朦朧的霧色,一看便知是十足的好東西。


    珂胥雙目微亮,帶著絲貪婪,手腕一抖,劍尖挑了過去。


    “咦?”他卻怎麽都挑不動,穿著月華珠的絲線好似是世上最堅韌的東西,他無可奈何。


    花小宓卻冷笑,這月華珠跟她神魂相棲,穿過的根本就不是絲線,而是他們之間的神魂聯係。


    除非珠毀人亡,否則別想著能切斷。


    可恨她此時身處不利之地,被對方的劍抵著根本無法動彈,否則又如何能任其羞辱?


    費了一番力氣,珂胥始終還是沒得逞,氣得臉都青了,一劍戳在她肩膀上,頓時血流如注。


    “你得意什麽,現在不還是要任我宰割?爬過了蒼雷山又如何,隻要你沒到得這山頂上,就不算成功。


    放心,我不殺你。我隻會讓你好好感受從山頂落到山腳,腦袋開花,四肢崩裂的滋味。去吧。”


    因為雨水,珂胥的表情她一直都看不清楚,隻能聽到這看似平靜的語調聲音,實際上他身上起伏不定的味道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思了。


    珂胥恨死了花小宓,說完最後兩個“去吧”之後,將手中傘往身後一扔,整個人暴露在雷雨當中,風聲蕭蕭,他的身形隱隱帶著瘋狂。


    提步上前,恰好踩在她的手上。


    他磨著牙,腳下暗暗用力,旋轉著,就那樣一根根的將她的手指磨斷。


    “啊!”


    花小宓想要鬆手,可是被他緊緊踩著,磋磨著,踐踏著。


    變得紅腫,帶著泥垢。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離開了自己的手。


    隻覺手上一鬆,她整個人都往山下摔去。


    在她的視線中,能夠看到珂胥那張扭曲的臉,終是忍不住瘋狂大笑起來。


    “哈哈哈,花洛像你這等人,便不該活在這世上,就該受這世間最殘酷的痛苦,最終像賤泥一樣、死去。”


    他的表情跟他說的話一樣,先是瘋狂的笑,而後漸漸冷凝下來,最後冰寒徹骨。


    雷雨未歇,小黑蛟在雷劫中掙紮。


    公孫束幾人看到天氣有異,當即停頓下來,喃喃道:“是蛟靈在興風作浪,難道蒼雷山真的要倒了嗎?”


    那條蛟是蒼雷山盡萬年來衍生出來的靈,與一般的生靈不同,這是與蒼雷山神魂相棲的靈。


    曾有人言,掌控蛟靈便可掌控蒼雷山。


    所以有不少弟子妄圖去收服那條蛟,然而沒有一人成功。


    如今那蛟靈心思活躍,便想脫山而出,獨成一體。這般生來尊貴無匹的蛟靈現世若不多加束縛管教,怕是要攪得同悲不寧。


    天道感到威脅,必要降下天雷除去這個禍害!


    而公孫束,為了空禪劍派,堅決不能讓蒼雷山倒。為此,他不介意親自動手消滅不安本分的蛟靈。


    梵若音卻不管他,一個勁地往蒼雷山飛去,曼音水榭離這裏不是很遠,她是知道確切方位的。


    “花洛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她在心中暗道。


    可老天似乎就喜歡跟她作對似的,她剛飛過去,便見到珂胥將花小宓踩下山的場景。


    而珂胥還蹲下身,拾起她殘留的手指,摘下上麵的儲物戒,擦拭掉血跡,戴到了自己的手上,嘴角上揚著殘忍的笑容,“嗬嗬,花洛既然你已經死了,這儲物戒不若便留給我吧,我一定會替你好好使用的。哈哈哈……”


    梵若音希望花小宓平安無事,卻偏偏看她殘墜山崖,當即紅了眼眶,狂吼一聲,直接將琵琶扔了過去。


    珂胥撫著那儲物戒,殺死仇敵,心情正舒暢,卻不想前方一陣殺意襲來。


    他剛抬眼望去,便見一架琵琶劈頭蓋臉朝他打來。


    “剛!”的一聲,他沒來得及反應,正好被琵琶正麵打了過去。


    那琵琶看起來不大,也輕巧的樣子,實際上頗有重量,而且有著梵若音滿含殺意的重重一擊,他挨的這一下還真不輕。


    當即頭暈目眩,一陣陣發黑冒星星。


    整張臉麵都被印上了琴弦印記,雨點一打,混著血全都滑落到了地上。


    “嘶……”


    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摸了摸臉,卻抹了一把血出來,那紅彤彤的,雖然很快被衝刷掉,可那鮮紅的顏色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就像花洛斷指上流的血一樣紅,珂胥目色一厲,猛地揮劍向前,喝道:


    “花洛你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這副狀若瘋魔的模樣,梵若音看了更是一陣冷笑,身形輕盈,飄若蝴蝶躲閃過了對方那一劍,反手收迴琵琶,疾手彈撥,樂聲泠泠,嬌容含煞,叱道:


    “珂胥你這小人真是無恥,今日我定要殺了你,用你的血祭奠若宓!”


    一邊說著,陣陣琵琶聲化作一道道音波攻擊,形成劍刃刀片朝對方圍攻而去。


    “音舞紛飛!”


    見此,珂胥隻是冷笑一聲,“雕蟲小技。就憑你一個給我們空禪劍派做洗腳婢子的東西也敢跟我動手?”


    他提步而去,持著劍飛到了梵若音身前,眼神帶著洶湧的殺意,毫不憐惜地砍下了一劍。


    跟花洛有交情的人都得死!


    原本天氣就惡劣,此時再加上他們二人動手,一時風雨飄搖,聲勢猶如山崩海嘯。後方跟來的公孫束不由鎖緊了眉頭。


    他聽二人對罵聽出了點意思,原來花洛已經死了嗎?


    怎的恍若如夢?


    他心裏其實是不信的,因為那個姓花的灰衣女修總是出其不意,說不定此時隻是在某個角落裏蓄力,待她恢複,自可一飛衝天。


    隻是現在……他看著前方鬥得你死我活的兩人,眉頭皺的更緊了,蒼雷山到了關鍵時刻,他們竟然還有閑心為私事鬧,實在令人煩躁。


    提起劍往前一揮,正正插在二人中央,阻擋了所有的攻擊。


    二人一愣,齊齊轉頭,狠狠地瞪著他。


    珂胥觀察了一番四周,十分知趣的走到了公孫束的身旁,在他們的對麵是梵若音獨自一人,好似對立的兩方。


    身後跟來的一堆弟子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了他們的身旁,齊刷刷熟識幾人,服飾一致,個個身姿挺拔,持劍而立,仿若一棵棵堅挺的胡楊樹。


    且劍修本就自帶凜冽氣勢,這麽多人幾乎占了大半的蒼雷山頂。


    與此相比,被擠到角落裏的梵若音一下子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你們!好啊,空禪劍派果真勢大欺人。是我眼瞎,總是錯把小人當君子。”


    她都氣笑了,目光如釘一般掃視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在珂胥和公孫束兩人間來迴。


    聲音冰冷:


    “我知道你們這麽多人,我無法相比。不過也別想我幹休。


    公孫束你不講信義,你空禪劍派更是狠毒獸心。那荒唐的婚約就此作罷!”


    接著她頓了頓,又道:“珂胥,你這人心胸狹窄又慣卑鄙無恥,今日我梵心立誓定要讓你死在此處。


    還有你們這群人……”她的眼神看向眾人,帶著濃濃的不加掩飾的厭惡。


    “到最後,站在我身旁的也隻有花洛一人罷了。”她的聲音帶著落寞,那張端秀的臉一下子憔悴了許多,突然她抬頭望天,像是決定了什麽,嘴上喃喃:


    “若宓,我定會為你報仇。且等著。”


    說完,她輕手彈起了一曲,十分輕柔緩和,仿佛來自溪水邊的安魂曲。能超度無數遊魂。


    可實際上這不是安魂曲,而是攪魂曲,天邊的悶雷還隱忍不發,此時受了這樂聲的激發,雲層化作漩渦洶湧個不停,閃電一道比一道亮,打在她臉上,平靜的麵容上竟顯出了幾分可怕。


    山體搖晃個不停,幾乎下一刻就要倒塌似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好似天道在發脾氣,想要翻了地似的。


    遠在劍峰的潭索元君猛地睜開雙目,臉色極為難看,“怎麽可能,蒼雷山真的要塌了?”


    同時一旁正在療傷的兩個元嬰修士也一齊睜開了雙眼,三人互視之後,又同時消失。


    “糟了,這是難安曲,曼音水榭的成名絕技,她不想活了也想拖我們下水。”


    空禪劍派那群弟子一個個也是臉色難看得很,梵若音此時緊閉雙目,一心一意奏曲,渾身的靈力隨著樂聲往外散去。


    待她靈力散盡也會散靈而亡,這段時間,她的精神壓力實在太大,而花小宓的死,便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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