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頭,孩子聽長輩的話聽習慣了,要讓他們自行思考並作出決定,難度相當大。鍾慶然並不認為,他這麽一席話,就能改變三個學生的心態。明知如此,他還這麽做,不過是想在孩子們心中,埋下一棵名為放飛思想的種子,平時或許不顯,蟄伏經年,一旦碰上合適的機會,便會生根發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千萬別小看這麽一個小小的舉動,孩子們的行為處事,在親近之人長期潛移默化之下,會逐漸向他們靠攏。而這個世界,無論哪裏,都提倡尊師重道,先生在學生心目中,占據非常重要的位置,他們一言一行,會對學生造成莫大影響,特別是在學生年幼時,這種影響更是非同一般。這也是為何,鍾慶然會如此重視,啟蒙先生品性的緣故,實在是性子養成之後,想要改變,又談何容易?


    明知結果不會有任何變動,鍾慶然依舊尊重唯三的學生,在外晃了一刻鍾後,這才施施然返迴藥房。


    看到三個孩子各據一方,手拿已經分好的藥草,一株株和桌上的樣品進行比對,鍾慶然眼中染滿笑意,教這樣的學生,可謂是再省心不過。


    鍾慶然並沒有因此,就以為萬事皆在掌握之中,學生如此好學,不過是特例罷了,這種情況,也就隻能在當前情形下,才有可能出現,等以後形成富裕階層,這種狀況立馬會改變。而且不光是富人,即便稍有點餘錢的平民百姓,也會出現偷奸耍滑之人。這種人,往往在小時候,就養成那般不討喜的性子,沒人逼著,壓根不想做任何事。


    更重要的一點是,當進學在百姓眼中,不再高不可攀時,孩子們便不會如之前那般,珍惜學習的機會,部分學生敷衍了事,便會成為常態。


    對於將來可以預見的結果,鍾慶然也無可奈何,這種狀況,他壓根沒能力改變,一切都隻能憑學生自覺。今日蹉跎時光,他日便會受到時光的蹉跎,如何選擇,都是各人自己的造化。要是誰有那個福氣,年少時被長輩寵著,年老時,被兒孫供著,那隻能說明,這人必然有其可取之處,旁人羨慕不來。


    財富傳承,對於家庭穩固極為重要,鍾慶然作為福城城主,不可能去剝奪城民這個權力。祖輩攢下家當,子孫安享富貴,他們即便什麽都不做,也能安穩度過一生,這便是大多數人,活在這世上,最大的追求。


    要是把這個途徑給掐斷,誰還願意兢兢業業工作,勤勤懇懇過日子?反正,鍾慶然做不到,明知一輩子攢下的家業,在他化作一抔黃土時,便瞬間化為烏有,他哪還能執著於掙錢一道?真要那樣,賺到足夠錢財,他就不再有動力,此後的日子,便是享受的時光。隻要大多數人都持如此態度,必然會大大拖慢,福城發展的腳步。


    正因為人有各種*,社會才會不斷進步,人們的日子才能越過越好。


    “你們這是都想好了?”鍾慶然收攏思緒,眼神溫和地看著麵前三個學生。


    “是,先生。”


    “那好,今天沒事了,你們先迴去,傍晚時分,再過來領課表。”


    打發走三個孩子後,鍾慶然迴到文華院。那裏是先生辦公的地方,按照所授科目安排位置。鍾慶然單獨一間,他進屋時,書案上已經放了好幾份名單,上麵寫了先生和所教授的學生,以及他們希望授課的時間。當然,這個時間定得很寬泛,具體課表,還得等所有學生,確定好選修科目後,再行確定。


    書院中學生不多,除了教授必修課的夫子之外,其他先生,頂多也就帶十來個學生,甚至還有不少,負責教授,在福城暫且不太用得上技藝的老師,更是一個學生都沒收到。對於這樣的狀況,鍾慶然早有所料,他提前打過預防針,他們倒也沒有失落,能輕鬆一年,未必不是好事。


    這裏沒有計算機,別看華夏書院,就這麽不到一百個學生,但由於課程過雜,排課表也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鍾慶然忙活到半下午,才將這一切都搞定。


    自那日後,書院便走上正軌。


    鍾慶竹管著福城雜貨鋪,平日裏有夥計照管,需要他出麵的時候不多。鍾慶然看他如此悠哉,便讓他負責,教授孩子們識字和棋藝,沒事時,就坐鎮文華院。書院裏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交給他處理,他解決不了的,再由鍾慶然接手。


    鍾慶竹性格開朗,脾氣又好,唯一的麻煩,就是坐不住。鍾慶然自是知曉這一點,對於他每日裏在書院中晃蕩一事,睜一眼閉一眼,權當沒看到,隻要確定,他人在書院中就行。


    鍾慶竹自己就是個大孩子,華夏書院內,目前年紀最大的學生,今年也才不過十二歲,孩子們倒是不怎麽慫他。沒過多久,鍾慶竹便同活潑膽大的男學生,玩到了一塊。


    鍾慶然每每見到這樣的情形,都是一笑而過。先生在學生眼中太過高大上,師生間,仿若中間隔了條鴻溝,不利於雙方溝通,能有鍾慶竹這樣的夫子,做橋梁,有些教學問題便能迎刃而解,這樣更有利於,學生健康成長。


    書院問題一解決,鍾慶然便不再多管。


    經過鍾慶然上次出擊之後,福城暫時沒人騷擾,不過,瀚海州各個大部落,終歸是個隱患,隻要他們攜手,福城便將再次陷落。畢竟部落內部爭鬥,總有平息的那一天,他們攝於福城的詭秘莫測,也隻能是一時,最終矛頭定會對向,還沒站穩腳跟的福城。


    鍾慶然不想如此被動,他連著琢磨了好些天,才拿定主意。


    “明宇,你覺得這個方案怎麽樣?”鍾慶然將他的想法全盤托出,掛著一臉燦爛的笑容,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昭示著此刻,他的心情正如外頭的太陽般,格外敞亮。


    簡明宇沉吟許久,嘴角慢慢勾起,綻放出一抹溫暖的笑意:“此法甚好,慶然,這麽一來,他們怕是沒精力顧及我們。”


    “你也這麽認為?”鍾慶然臉上笑意更甚,伴侶間意見相合,那是再好不過,“既然如此,那就趁熱打鐵,我們先去上房,和爺爺一起商討一下,具體該如何實施。”


    結果,兩人興衝衝而至,卻吃了個閉門羹,兩老都不在家。經過這麽一緩衝,鍾慶然靜下心來。這事需要好好籌謀,不急於一時,兩人又迴到房中,繼續完善此一方案。


    鍾老爺子和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哪裏閑的住?有事沒事,他就愛到自家地上轉轉,手癢了,還親自下地。


    瀚海州氣候與河灣村有很大不同,一年下來,老農們已經熟練掌握農時。有了鍾老爺子這些經驗豐富的老農在,農事上沒出現多大~麻煩,春耕進行得很順利。目前,福城百姓將更多的時間,用在墾荒放牧上。糧食生產不能一蹴而就,且過於依賴天時,飼養牲畜,便成了一條獲得食物的穩定渠道。


    當前開墾的荒地,已然趕不上春耕,索性多半都位於福城內測。那裏有福城阻隔,可以建起一溜玻璃溫室,隻要福城不破,大棚便不會有損。


    瀚海州上別的不好說,至少不缺牧草,如今正是草木茂盛的時節,牲口草料到處都是。目前,房子建設已經告一段落,人手比較充足,加之大部分牲口,都可以放養,飼養成本較之種田來說,要低上不少,正符合眼下情況。


    因著沒有眾多方便快捷的機器,代替人工,玻璃生產速度,明顯趕不上溫室建造進度,成了最大的製約。


    鍾慶然從邊城帶迴的大量仆婦,雖然有超過半數都已經迴歸自由身,但剩餘那些人,也足夠照料一大片田地。


    鍾家下人都屬於奴籍,不能合法擁有土地,他們為鍾家做事,鍾家發給他們月銀,並提供幹活的仆從一日三餐。至於那些,不能為鍾家效力之人,自是由他們的家人供養,鍾家不擔此責。


    這些都是秉承大周朝的規矩,鍾慶然沒有做出改動,反正,按照福城的律法,奴籍早晚有一天,會徹底消失在眾人眼中,他也就懶得費那個心思。


    本著縮小貧富差距的原則,荒地價格,隨著數量增加而急劇上升,每戶擁有田產在一百畝內,最為劃算,超出,則每畝田地需要上交府衙的費用,達到最高。那個價格,目前還沒多少人能負擔得起,算上鍾家在內,也不過就一巴掌之數。


    也虧得鍾慶然做了限製,否則,肆無忌憚墾荒,到時候沒人耕種,不過就是白費力氣罷了。他從來不主張,榨幹城民每一分力氣,讓他們和老黃牛般,把自己累個半死,就為了多收獲那一丁點糧食。鍾慶然無論怎麽算,都覺得這樣得不償失。


    待鍾老爺子歇過晌,鍾慶然便和簡明宇敲響了上房門。他把事情同鍾老爺子一說,三人便開始商討這一方案的可行性。


    眾人拾柴火焰高,鍾老爺子的閱曆擺在那,他更熟悉這個時代的生存規則,有了他的加入,方案得到進一步完善。


    商定後,鍾慶然和簡明宇分頭行事。


    吉慶坊不是很大,鍾慶然三轉兩轉,便來到鍾正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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