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慶然他們離開河灣村時,帶了一些酒,可惜,大部分都毀於海上風暴,隻有極少一部分得以幸免於難。此後,邊城一行,也因無法攜帶過多物資,而將酒類從采買名單中剔除,隻意思意思帶了幾小壇。自個釀造就更不行,存糧不足,人都不夠吃,連鍾家都沒這個打算,誰敢這麽做?


    簡而言之一句話,鍾慶然送給親友的那點酒,即便他們省著喝,也早喝光了。虧得鍾家沒一個是酒鬼,不然,還不知道得饞成什麽樣。


    酒不多,也就兩斤上下,鍾老爺子心裏頭高興,索性給家裏每個成年男丁,都倒了一小碗,見還有剩,給童氏投去一個眼神。


    童氏有些不舍,還是站起來,將餘酒全部分給三個兒媳婦。


    酒這東西,喜歡的人,將它當成瓊漿玉液,不喜歡的,白送他,他還不樂意要,不過,大體來說,還是喜歡的人更多一些。


    家中存酒不多,鍾慶然又並不嗜酒,平時,都是緊著鍾老爺子喝,他自己和明宇,因著年紀還小,很少用。鍾慶然小口小口抿著,這杯中之物,初喝味道真心不怎樣,等習慣之後,才能品出它的好。


    鍾慶然瞄了一眼身邊的簡明宇,想著,今年他辛苦了,明年定不讓他冒雪進山狩獵。現在城衛還能仗著武力優勢,能輕傷或無傷獵迴大量野味,以後,就保不準了。要知道,霧果能開智,提高身體素質,即便他往好了想,鳥獸對人的威脅有所提升,那是肯定的,希望情況不會太過糟糕。


    如今,瀚海近岸處已經結冰,想打魚也不行。這麽冷的天氣,一旦落海,性命將不保,鍾慶然不敢冒險讓人在冰層上行走。現在福城人少,這些命令下達之後,眾人都會照令執行,等人口增多後,這種事,鍾慶然不會管,誰願意下海誰就去。


    像是想到什麽,鍾慶然視線在桌上掃了一圈,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離鄉背井,遠渡重洋,來到舉目無親的瀚海州,又是開荒,又是建房鋪路,一整年下來,勞動強度可說是非常大,照理,大家神色應該會比以往憔悴,可事實卻非如此。他可不認為,這是家人體質好,身體棒,這應當和霧果脫不開關係。


    鍾慶然眯起眼,仔細瞅著,他最熟悉的鍾老爺子夫婦。兩人臉上布滿歲月滄桑,初一瞧,跟普通老農沒什麽區別,細心留意,便能發現,皺紋不但沒有加深,反而有變淺的趨勢,臉色更是黑裏透紅,顯示出兩老,身體狀況非常好。


    再瞧其他人,這一年的擔驚受怕,拚命勞作,並未在他們身上留下多少痕跡,明顯得到了歲月優待。


    如果隻是一個人如此,那可以說是個人體質問題,而若是兩個三個,甚至所有服用過霧果的人都這般,那絕非巧合可以說得通。


    這麽好的東西,鍾慶然自然不可能不多番嚐試。遺憾的是,如今過去半年多,他再未能品嚐味道極為獨特的霧果。不是霧果已經消耗完,而是一拿到手裏,他丁點食欲都沒有。他不清楚,是隻能服用一次,還是說,一段時間後,能再次食用,隻是時間隔得有點久。鍾慶然不打算強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知足才能長樂,不然,事事都要占鼇頭,人活著太累。


    年夜飯很豐盛,魚肉俱全,這其中一大部分,是鍾慶然和簡明宇的功勞。沒有鍾慶然提供的各種藥物,光凍傷,就夠他們受的,而沒有簡明宇,狩獵就不會這麽順當。兩人合力,將城衛隊武力,發揮到極致。這也是鍾慶然,對於在瀚海州落戶,這麽信心十足的一大保障。


    今年情況特殊,缺少鞭炮和爆竹,不如以往過年那麽熱鬧,年節氣氛,卻是一點都不少。


    就說鍾家,席上也是歡聲笑語不斷,似乎看著比往年還要和諧。這也正常,以前,各家都有不少倚仗,自是小心思不斷,不像現在,沒有退路,若自家人都還不擰成一股繩,還不被人暗地裏嘲弄諷刺?


    鍾老爺子幾個兒子,性格各異,可沒有一個是傻瓜,怎麽做對自家最好,他們心裏都門清。不管因由如何,能這麽和諧相處,鍾慶然舉雙手雙腳讚成。他不想和自家親戚鬥心機,那真忒沒意思,更何況,鍾老爺子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雖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但能看著子孫和睦相處,誰會不樂意?


    也是因為想到此,鍾慶然對幾個叔嬸都很照顧,有好東西,都會送他們一份,就當花錢買和樂。


    席終人散,等鍾慶然和簡明宇入睡時,已近午夜。


    大年初一,是小孩子走門竄戶,給長輩拜年的日子,然對鍾慶然而言,今年有很大不同。他作為福城最高首領,需要接待上門各官員,不能如同以往那樣,跟孩子們湊一堆。


    鍾慶然可不想坐在高位,仍要被各種規矩束縛,他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幹脆把會見時間定於巳時初,如此一來,他便能睡到自然醒,也不用勞動其他人刻意起個大早。


    外邊寒風唿嘯,屋內溫暖如春,簡直就是兩個世界。鍾慶然將人都送走後,懶懶地半躺在炕上,和簡明宇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什麽都不想幹,聊著聊著,竟然打起瞌睡。


    簡明宇給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退出房門,來到東次間。


    “哥,你怎麽過來了?”簡明晨見是簡明宇,有一刹那怔愣,隨即眉開眼笑,“外邊冷,快進來。”


    “你在看書?”簡明宇看著炕桌上攤開的書本,一眼明了。


    簡明晨點頭,拉著他上炕:“哥,這裏我不懂,你給我講講。”


    “好。”簡明宇拿起冊子,開始為簡明晨詳細講解,末了說道,“明晨,你是不是喜文不喜武?”


    簡明晨低下頭,視線落在被子上,手指無意識撚著袖口,有些不安。


    “明晨,喜歡不喜歡,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用不著這麽扭捏,不管你做出什麽選擇,哥難道還會怪你不成?”簡明宇眼神平和,語調平緩,盡力安撫簡明晨。自打進了瀚海州之後,他事務繁忙,又和小弟分房睡,兩人之間溝通不如以往多,是他疏忽了,小孩子本就敏感,又對念書上了心,而瀚海州的情況,卻不允許,他將大量心思花費在這上麵,心裏頭憋著事,也就變得拘謹起來,這可不是好現象,他必須將小弟這個心結給解開。


    “哥……”簡明晨抬起頭,不安地看著簡明宇,他不想給大哥添麻煩,可興趣愛好與以後從事的工作可能相悖時,作為一個今年才十歲的小孩子,想要完美隱藏情緒,壓根就不可能,這也是促使他,行事格外乖巧的一大原因。


    簡明宇想了想,語重心長地說道:“明晨,這裏是不比大周朝,武可能高過文,但這並不表示習文就沒了用處。就我對慶然的了解,福城早晚都得開一個書院,你好好學,以後做夫子,也是一條好出路,沒必要將自己限於兩難間。”


    “真的?”簡明晨眼中猛然爆發出一道亮光,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生氣。


    “哥還能騙你不成?”簡明宇白了他一眼。


    “哥,我知道該怎麽了。”簡明晨笑得眉眼彎彎,站起身挨在簡明宇身邊,“還是哥最好。”


    “行了,小小年紀,不要想太多。”簡明宇將手擱在簡明晨額頭,輕輕撫摸,“你想念書不要緊,但武藝也不能落下。”


    “知道了,哥。”簡明晨愛惜地拿起書本,“哥,之前我學到這,你給我講講接下來的。”


    簡明宇兩兄弟頭挨著頭,一個說,一個聽,氣氛異常和諧溫馨。


    時光悠悠,歲月匆匆,轉眼間,又到了春暖花開時。


    福城呈現出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原先的福村改名為吉慶坊,正在如火如荼建設的新坊,定名為祥慶坊。如今人手充足,春耕建房兩不誤,就目前進度來看,想來用不了多久,祥慶坊便能大功告成。


    鍾慶然站在吉慶坊西側箭樓上,拿著望遠鏡,觀看隔壁祥慶坊的建設進度。他沒想到,進入瀚海州的第一個冬季,竟然過得這麽平靜,難道那些大部落都被嚇住了?鍾慶然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性是有,但不是最主要的。他估摸著,大抵是部落內部爆發了爭鬥,騰不出人手來調查,或許他們也不想涉險。


    能神不知鬼不覺解決掉一個人,這樣的手段,誰都害怕。既然這次行動,幕後之人不找他們麻煩,若他們蠢到自己貼上去,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鍾慶然猜了個七七八八,各大部族可不是鐵桶一塊,什麽事都可以商量,唯獨攸關性命的大事,大家都是你推我讓,今天扯東家,明天扯西家,總之就是一個字“拖”。即便是原首領的兒孫上位,權力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收攏,想要驅使其他勢力為他所用,估計得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若由其他首領頂上,為原首領報仇一事,就成了一個口號。


    自從鍾慶然他們來到瀚海州後,各大部族便接二連三發生變故,就算他們沒有確鑿證據,除非有人栽贓,不然,矛頭隻會對準福城。可鍾慶然這麽一番動作,各大部族便不敢輕舉妄動。能無聲無息潛入部落內,這等手段,實在讓他們膽寒,動手前,他們怎麽也得先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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