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氏聽後,樂滋滋地找今天灶房輪值的媳婦去了,走路腿腳都帶著風。她心裏美著,不枉她疼一場,乖孫懂事了,知道分食給爺奶。她一樂,對媳婦丫頭管束也沒那麽嚴,今晚就便宜她們了。


    童氏今天難得大方一迴,油都不吝惜,一大碗香噴噴的煎魚出鍋。灶房門口早就圍滿了年歲小的丫頭小子,就等著開飯。小丫頭們更是吞咽著口水,她們也就農忙和過節有機會吃肉,其他時候就看自家爹和兄弟願不願意分了。以鍾家十天半月不定吃迴肉的窮樣,這得多心疼女兒姐妹,他們才舍得分出?


    晚飯還沒上桌,人全到齊了,女人小孩那桌更是難得安靜,眼睛全都盯著堂屋門口。


    她們可是聽說了,今晚老太太居然給分魚,心裏可不就巴望著。


    鍾慶然這迴仔細研究了桌上的菜色,一盆蘿卜,一大碗豆角,一盤青菜,一碟醃菜,他麵前放著一碗魚湯,除此之外,再沒別的。這樣的菜品,吃個幾天還能忍受,天天吃,很倒胃口啊。鍾慶然不是個純肉食主義者,可要他過這樣的日子,還真是難為他,怎麽著也該幾天吃一迴肉吧?


    看到童氏端著那碗魚,就連年紀最大的孫女鍾欣也不由多看了兩眼,小的那幾個就更是一副饞相。媳婦中,明氏做得最明目張膽,一點沒有作為長輩的矜持,其他四個媳婦就含蓄多了,三媳婦張氏更是隻敢偷偷瞄上那麽一眼。


    童氏從鍾老爺子那桌開始,挨個分,一直到媳婦那桌,作為今天的功臣,三個小跟班各多分了一條,把三人樂的摸不著東西南北。見分完還有,童氏就整碗放到三孫子和老爺子麵前。鍾慶然欣然接受了他奶的好意,都這樣了,再推遲,會更惹眾怒。


    鍾老爺子嚼著噴香的魚啃著饅頭,吃的很是享受。


    “慶然,你跑出去幹啥?”


    “我去拿一個小碗。”


    “這孩子,說一聲,奶讓人給你拿不就成了。”


    鍾慶然神經再粗,偶一為之還行,次次都讓他獨享好吃的,可就有些受不住,別的他管不了,至少分些給爺奶他能做到。


    其他人座位都是固定的,隻有童氏依情況而定,有時候坐在主桌,有時候坐在媳婦孩子那桌,今晚剛好跟鍾老爺子坐一方,鍾慶然本想拿一個小碗,轉而一想,多拿了一個,將大碗魚湯連湯帶魚分成三份,端到爺奶麵前。


    主桌位子按長幼輩分排列,上手坐著爺奶,左邊是爹和二叔三叔,右邊本該是四叔五叔,然後空一個位子,下手是大哥、二堂哥和鍾慶然。由於爺奶偏著他,鍾慶然就坐在右邊第一個位子。這個位子他坐了很多年,最初是爺奶喜歡他,念在他小,時常抱過來就近照顧,後來碰到曲埠橋斷事件後,這個位子就成了他的專座,再沒變過。


    看著奶奶大聲吧唧著嘴,爺爺自得其樂,嘴角都合不攏的樣子,鍾慶然都有些不忍直視。得,他的苦心算是白費了,沒準其他人對他的不滿指數達到了新高。


    看到這種情況,鍾慶然頹然地放棄了從中撮合,想要達到大家你好我好,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境地,估計希望非常渺茫。


    算了,爺奶不配合,他做再多也隻是徒勞。


    看來,鍾慶然成為大家眼紅嫉妒的對象也有些道理,照理小叔才該是最讓人滿腹怨言的人,奈何家中時刻有鍾慶然擋在前頭,遠香近臭可謂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飯畢,就著微弱的天光,鍾老爺子夫婦坐在院子裏,看著鍾慶然帶著幾個小孫子孫女前後忙活著。


    盆子比較大,灌滿水後,鍾慶然一個人竟然端不太動,便叫上鍾磬幫忙,將髒水倒掉,再重新注水,然後就挪到廚房不管了。


    “三哥,那麽多小螺你準備怎麽弄,明天真能讓我們吃個夠?”鍾磬八歲了,比鍾慶涵幾人要大上幾歲,沒那麽好糊弄,對於自家三哥信誓旦旦的保證,可不會一味信服。


    “今兒個晚了,明天讓你瞧瞧三哥的能耐。”鍾慶然說得擲地有聲,換來四個小家夥一致不信任的眼神。


    天色完全暗下來,鍾慶然躺在床上,心緒翻湧。


    原主身體底子不錯,隻是沒經過鍛煉,也從不幹體力活,身上有勁都使不出來,以後刻意引導,應該能長成個壯小夥。


    一整天觀察下來,鍾慶然對一大家子人有所了解。


    四叔家的孩子也就是老跟著他的鍾曉菜色最嚴重,鍾慶成其次,穿的衣衫也最破舊。最不受奶待見的三嬸以及她家三個女兒,皮膚雖曬得黑了點,手上滿是薄繭豁口,衣衫破破舊舊的,氣色卻著實不錯,隻是臉上髒兮兮的,掩蓋了原本麵容,要不是鍾慶然刻意觀察,也不會知曉這點。


    五叔家唯一的兒子才兩歲,更是長得白白嫩嫩。剩下自家和二叔家幾個孩子,也還看得過去。


    這跟家裏的夥食條件明顯不符,看來除了四嬸家,其他四家都有開小灶。果然,奶在村中刁鑽婆婆中排不上號不是沒有緣由的。不霸占媳婦的嫁妝,允許子孫在一定範圍內攢私房,這足以掩蓋不少缺點。


    平民百姓不比富貴人家,嫁妝說是歸媳婦自個所有,其實沒幾家不拿出來貼補婆家的。誰讓大多家庭日子艱難,自己吃香喝辣,看婆家其他人忍饑挨餓,這不符合當世的道德標準,被人知道了,會遭人唾罵。


    不知道四嬸家是怎麽迴事,在攢私房上,童氏對媳婦和未成親孫子孫女都是一視同仁,媳婦和孫子還得上交老大一部分,孫女可基本都不用上繳,彩禮嫁妝都有定數,孫子孫女願意拿出私房填補,爺奶都是不管的。這樣的條件下,每一家都該手有餘錢,四嬸家不至於過得這麽窘迫才對。


    迷迷蒙蒙中,鍾慶然熟睡過去,一夜好眠。


    早飯是摻了玉米麵的青菜疙瘩湯,鍾慶然起得晚,娘和嬸子們好像都不在家,還是奶給他煮的。這東西吃起來快,胡嚕幾下就進了肚子,味道還算不錯。


    “奶忙不?”


    “乖孫有啥事?”


    “阿奶,不忙的話,一會幫我炒碗小螺。”


    “好,奶先忙著,有事就叫我。”


    “嗯。”


    家裏除了童氏和他,居然連個人影子都沒有。鍾慶然抓不到免費勞力,隻好自己動手。要他炒螺螄或許不行,去螺尾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


    要是有老虎鉗就好了,剪刀用久了手會疼。鍾慶然也隻能想想,這個時候,老虎鉗還沒發明,讓他上哪弄去。


    剛弄了小半碗,鍾慶書和鍾慶竹相伴而來。


    “好你個然小子,昨天你四處溜達怎麽不叫上我們?這幾個月少了你,日子過得越發沒味了。”鍾慶書從小被家人放棄,人不免些陰翳,麵對唯二的至交,卻是笑臉相對。


    “你在玩什麽?”鍾慶竹嘴裏咬著東西,含糊不清地問道。


    不待鍾慶然迴話,兩人都看清楚了,異口同聲很是嫌棄地說道:“這東西有什麽好玩的,你剪那勞什子玩意幹嗎?”


    鍾慶然沒有迴答:“奶,家裏還有剪刀嗎?”


    “奶這就一把,你娘和嬸子們都有,不過人都不在,奶拿不到。還要多少,奶給你借去。”


    “再來兩把。”


    “好,等著,奶去去就迴。”


    等童氏拿迴兩把剪子,鍾慶然就不客氣地差遣起兩個送上門的勞力。


    鍾慶書和鍾慶竹不甘不願地加入處理螺螄屁股的大軍中。


    鍾慶然原本隻想弄一碗試試,有了兩人幫忙,索性又多弄了一碗。


    三人都是大少爺的身體,皮膚都嫩著,等做完這一切,右手大拇指被磨紅了一片,碰到就疼,鍾慶竹不由唉唉叫喚出聲。


    “慶然,你別告訴我就隻玩玩啊,真這樣,你可得賠我傷藥費。”鍾慶竹人有點小胖,很愛吃,他大部分月錢都花在吃上麵,皮膚是三人中最好的,看起來擦傷最嚴重。


    “放心,我先把小螺洗幹淨,一會就讓我奶爆炒一下,肯定能糊住你這張吃貨的嘴。”


    “這個我吃過,味道也就那樣,吃起來還特費勁。”鍾慶竹撇了撇嘴,他不愁吃喝,自是看不上這點肉,若不是見到沒吃過的吃食就想嚐個新鮮,估計連入口的機會都沒有。


    “你大費周章,就為了弄這點吃食?”鍾慶書洗幹淨手,好整以暇地看著鍾慶然在那擺弄。


    “不為吃,難道還真玩啊,手都弄痛了,我有這麽無聊?”


    鍾慶然用絲瓜絡洗了半天,也不知道洗幹淨沒有。


    “奶,你幫我看看這弄幹淨沒?”


    童氏放下手中的活,上前查看,又幫著搓洗了幾遍,才宣布可以上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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