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點24分,信號覆蓋西貢、頭頓、峴港等城市和整個金鷗半島的工業村電視台,以及信號覆蓋大半個東南亞地區的越華電台,開始播送與政變有關的新聞。


    基站和轉播站設在各工業村,政變軍隊兵力不足,隻占據警察總部和市區幾個警察局,連堤岸都控製不了,更不用說控製戒備森嚴的平東工業村。


    工投係旗下的兩大新聞媒體據實報道,工投公司副董事長陳世國在電台和電視裏唿籲雙方保持克製,十一個工業村管理委員會和富國島特區管理委員會主席挨個兒發聲亮相,強烈建議政變軍隊放下武器,建議政府持寬容態度對及時放下武器的官兵既往不咎,建議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分歧。


    直到此時此刻,人們終於知道吳廷琰兄弟仍活著,叛軍始終沒能攻占總統府,政變並不像國家電台廣播的那樣已獲得成功。


    李為民看完記者對頭頓工業村總經理的訪談,迴頭苦笑道:“大使先生,在南越持中立態度不是一件容易事。表麵上我們似乎誰都沒得罪,事實上我們把兩邊全得罪了。可在這一問題上,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隻能公開表達中立態度。”


    德布羅大使不解地問:“董事長先生,您能否說具體點。”


    “對政變軍官及其支持者和同情者而言,我們的報道和聲明會影響到更多潛在的支持者,會導致一大批正在觀望的人放棄支持,對他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而琰總統和瑈先生則認為我們做得還不夠,認為我們應該譴責兵變,應該旗幟鮮明地支持政府。”


    駐紮在市區及市區周邊的部分*雖然沒支持,但一樣沒公開反對。這意味著西貢暗潮湧動。大多*軍官對現政府不滿。


    某種意義上而言,工投係這麽做就是站到他們的對立麵。


    吳廷琰兄弟則以獨裁和小心眼著稱,眼裏容不得沙子。沒明確表示支持對他們來說與反對沒什麽區別,工投公司表示中立確實需要勇氣。


    德布羅大使反應過來。不無擔心地問:“董事長先生打算怎麽應對未來的局勢?”


    李為民看了看費舍教授,意味深長地說:“大使先生,工業村計劃是msu早在琰總統迴西貢出任前越南國總理時製定的。過去6年,我們獲得美國政府、美國民間機構及美國民眾廣泛的幫助、支持和同情,可以說工業村計劃是我們共同的事業。


    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亟需貴國政府更明確的支持。否則在貴國幫助下好不容易取得的這點成就將很難保住,工投公司和各工業村會隨著而成為一些政客和野心家們斂財工具。”


    華府態度明確,對南越政府有限度的支持。隻要確保其不被北越占領,確保蘇俄陣營在東南亞地區不再進一步擴張。


    換言之,要花最少的錢維持南越局勢。


    工投公司給南越提供了近兩百萬個工作崗位,承擔南越政府和軍隊20%以上的開支,維持南越金融穩定,並大力推動金鷗半島基礎設施建設,協助金鷗半島六省抵擋北越對南部的滲透,其重要性遠超過越來越不得人心的吳廷琰。


    之前通過“商品進口計劃”給工投公司提供的援助,所產生的效應不是一加一等二,而是一加一等於三。甚至更多。


    如果工投公司跨了,美國政府每年增加五億美元援助都不一定能夠扭轉局麵。這是授人以魚和授人以漁的區別。


    在工投公司這一問題上,華盛頓高官們早達成共識。不管支持援助南越的,還是強烈要削減對越援助的。


    隨著西貢對吳廷琰兄弟的反對聲越來越高,曾大力支持吳廷琰的“越南之友協會”,現在幾乎已變成“工投之友協會”,副總統、眾議員和參議員來南越,都會順便去工投公司頭頓總部看看,都會來富國島特區參觀參觀。


    德布羅大使當然知道工投公司和眼前這位的重要性,緊盯著他雙眼認真地說:“董事長先生,作為合眾國駐這個國家的最高官員。我可以明確告訴您,合眾國政府及人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您和您的公司。這不光涉及到友誼。而且符合美國乃至整個自由世界的利益。”


    漂亮話個個都會說,李為民需要的是實質性支持。“大使先生,可是貴國政府一直以來不願意卷入南越內政,我擔心通過外交渠道解決不了一些問題。”


    “您是不是收到一些風聲?”


    “是的。”


    李為民微微點了下頭,低聲道:“由於私交比較深,琰總統稍好一些,盡管這次我們沒明確支持政府,但也不至於接管或解散工投公司;總統政治顧問吳廷瑈先生則持不同看法,特別自去年在一些問題上產生分歧以來,他及他的人民勞動黨一直在謀求將工投公司收歸國有。


    為確保公司和各工業村能夠正常運營,我們過去幾個月通過種種方式,變向取締了人民勞動黨在公司和各工業村內部的一些秘密組織,解雇了一些人民勞動黨秘密黨員,剝奪其在各工業村內未經法律程序就擅自抓人的一些權力……”


    說起來輕描淡寫,事實上驚心動魄。


    作為公司首席顧問,費舍教授對此並非一無所知,甚至往返於西貢、頭頓和富國島,以共同朋友的身份私下裏調停過好幾次。


    他暗歎一口氣,倍感無奈地苦笑道:“大使先生,李與瑈的關係比您想象中更緊張,連去年調迴華盛頓的蘭斯代爾上校都知道,並經常給雙方寫信,試圖緩和雙方的矛盾。”


    吳廷琰的朋友不多,美國朋友更少。


    德布羅大使對蘭斯代爾印象深刻,不僅因為其是吳廷琰為數不多的美國朋友,而且還是他出任駐越大使時最有力的競爭者。


    杜勒斯國務卿希望熟悉南越環境,與吳廷琰關係密切的蘭斯代爾出任。並獲得艾森豪威爾總統的支持,但更多高官認為沒有中情局官員出任大使的先列為由強烈反對,最終把蘭斯代爾調到五角大樓。讓他走馬上任。


    連遠在美國的蘭斯代爾都知道,這件事應該假不了。


    德布羅大使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沉吟道:“董事長先生,您希望我做點什麽,我又能為您做點什麽?”


    今年是美國的大選年,約翰-肯尼迪正在巡迴拉票。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這個大使幹不了幾天,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工投公司想保持現狀離不開他的幫助。


    事關能否避免不必要的針鋒相對,李為民直言不諱地說:“我誠懇地希望您能以美國政府名義告訴琰總統和瑈先生。工投公司國有化的時機不成熟。公司董事會的三位政府董事和各工業村管委會主席至少三年內不能撤換。”


    全南越“幹正事的人”似乎全在工投公司,他們稱職敬業,贏得幾乎所有人尊敬,德布羅大使認為這個要求一點不過分,欣然答應道:“沒問題,我會把這一議題與對越援助結合在一起,他不想被推翻,不想南越被北越占領,必須答應我們的這一條件。”


    工業村保安隊自成體係,一直與*係統井水不犯河水。


    盡管軍事顧問很少。裝備遠算不上精良,但在西寧地區和禎沙地區的輪戰中可圈可點,配合第五步兵師和民兵自衛隊多次擊敗甚至擊潰咄咄逼人的北越人民軍部隊。


    萊昂內爾將軍沉思了片刻。主動說道:“董事長先生,如果可以話,我想給貴公司保安部隊增派一些軍事顧問。您在華府有那麽多朋友,完全可以在軍援上再想想辦法。”


    跟吳廷瑈吵架,再升級到取締人民勞動黨秘密組織,限製人民勞動黨特務在各工業村的活動,是“切割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別人一直以為工投係的靠山是吳廷琰,事實上從來不是。


    阮政詩、王文東和阮兆鴻等少壯派軍官開啟了“政變模式”,接下來的局勢會越來越緊張。吳家兄弟被推翻是早早晚晚的事,更何況現在關係那麽緊張。不能再藏著掖著,必須把真正的“靠山”搬出來。


    李為民深吸了一口氣。同意道:“隨著北越大規模滲透,工業村保安部隊確實需要加強力量。關於軍事顧問,我希望能夠配到大隊一級。至於武器裝備,等政局穩定下來我去一趟華府,看能不能爭取到一些計劃外的援助。”


    他與華府高官的關係不是一點兩點好,在美國的影響力不是一點兩點大。


    德布羅大使不禁笑道:“董事長先生,如果您爭取不到,我想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爭取到。”


    正說著,桑平祥快步走了進來,用英語匯報道:“董事長,大使先生,將軍,教授,半小時前,支持琰總統的軍隊包圍了獨立宮附近的政變軍隊,並從另外幾支政變軍隊手裏收複國家電台、警察總部和第二郡、第三郡警察局。


    五分鍾前,阮慶準將趕到獨立宮,見大勢已去,政變軍隊放下武器在第七師裝甲部隊監視下開始撤離,示威遊行的反對派民眾被驅散,獨立宮周邊交通已恢複正常。”


    “政變流產了?”


    “是的。”


    桑平祥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政變失敗,阮政詩、王文東和幾個尉官劫持陸軍參謀長黎文己準將當人質,乘坐兩輛卡車倉皇逃往新山一機場,應該是想劫持飛機出逃。另外吳廷琰總統剛發表了一份聲明,強烈譴責兵變,宣布後天召開國會臨時會議,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會以國會名義頒發法令,對各界*人士展開大規模搜捕。”


    最擔心的事終於要發生了。


    如果讓吳廷琰兄弟借機亂抓人,形勢會變得更不好收拾,德布羅大使一分鍾都不想耽擱,驀地起身道:“先生們,我要立即趕到西貢。該死,我居然要先澄清這一切與我們無關。”


    你上任之後一直在批評吳廷琰,不止一次給反對派人士提供幫助,軍事顧問團在傘兵旅又有顧問。以吳廷琰疑神疑鬼的性格,不管怎麽澄清他都不會信。


    李為民感覺很是好笑,強忍著說:“大使先生,我先聯係新山一機場,看他們什麽時候開放跑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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