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軍官的出現,讓李為民果斷結束與黎玉振的談話。


    範玉草(又譯範玉藻),天主教徒,剛從北越過來投奔新政府,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偏胖,在越南人中算比較魁梧的,製服筆挺,看上去挺精神,據黎玉振介紹他深得吳廷琰信任。


    如果沒記錯,這個家夥非常靠不住。


    不僅會參與乃至發動一次次政變,而且是北越派來分化*內部團結的間諜。


    吳廷琰正在用人之際,到處招賢納才,沒建全的情報係統,對他們這些“投誠”或“來歸”者沒什麽戒心,更不用說嚴格審查。而他又有天主教信仰背景和吳廷俶的介紹,幾乎沒費多大勁就成功混入總理府。


    無憑無據,並且沒那個義務去揭發。


    李為民像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借故離開獨立宮,趕到位於卡蒂納街的東亞銀行總部。


    亨利總裁在會議室親自培訓新職員,不能打擾他工作,李為民徑直走進總裁助理辦公室,一邊向劉家輝了解工投債券發售情況,一邊等錢新霖和韓爍。


    資金出逃需要渠道,工投債券到期後可按屆時官方牌價提取外匯,正好滿足了那些想轉移資產卻沒無門人的心理。


    劉家輝泡完茶,興高采烈地說:“五年期債券非常搶手,尤其推出有獎購買之後。我哥和陳世國副董事長考慮到工投公司償付能力,決定不再增發,現在發售的全十年期。除了有獎購買之外,我們又陸續推出購一萬皮阿斯特債券送保險,資金緊張可用債券抵押貸款等措施……”


    “光五年期債券就融到十億?”


    “不到十億,隻有九億五千萬,要把發售費用算進去。”


    難怪人家說銀行最黑心最賺錢,幫工投公司發售十億皮阿斯特五年期債券,居然能賺五千萬。幸好東亞銀行是李家的,要是換家銀行,真會心疼死。


    李為民盤算了一番,沉吟道:“按照官方牌價也就兩千七百多萬美元,按照黑市匯率連兩千萬美元都不到,隻夠三個工業村基礎設施建設。如果十年期債券銷售不盡人意,我會讓董事會再增發十億五年期。


    另外別把眼光局限於越南,老撾、柬埔寨、香港、泰國……隻要有華人的地方都可以發售,利息可以適當調高點。那麽多工程要動工,那麽多難民需要工作,現在太缺錢了。”


    劉家輝不是劉家昌,他要對東亞銀行負責,搖頭道:“大少爺,發售20億是我們能接受的最高額度。如果到時候兌現不了,人家不僅要找工投公司,一樣會找我們銀行。作為總裁助理,我要對銀行負責,對投資者負責。”


    李為民打趣道:“我這個老板說了不算?”


    “獨立經營,獨立核算,您說了真不算。”


    “那這個20億怎麽來的?”


    “雖然是你們提出來的,但我們的會計師和分析師認真評估過風險,並會派專人去工投公司監管資金使用。也就是說這20億債券的風險我們能承擔,多了不行,給多少發售費用都不行。”


    “一點不能通融?”


    “不能,除非讓我們相信債券到期後工投公司有償付能力。”


    “這一點早想過,工投公司隻是一個平台,要是五年內盈利不夠償付,我們可以將電廠、電網和水廠私有化或股份製,接手就能賺錢,肯定有人願意買。如果拿到國外去上市,別說20億皮阿斯特,還40億都沒問題。”


    劉家輝提醒道:“大少爺,不止20億,您要把利息算進去。”


    “算進去了,你想想工業村那麽多工廠,那麽多工人,工業用電、民用電,工業用水、民用水,整個一搖錢樹,絕對能賣上價。”


    “抱歉,我沒看見那麽多工廠,隻知道你們現在要接納安置那麽多難民。就算將來有那麽多工廠和那麽多工人,能夠賣上價,為什麽要賣?大少爺,開公司是賺錢的,您不能把人道主義事業和商業搞混了。”


    開公司是賺錢的,但工投公司不是。


    可惜他不是“越華文藝研究會”成員,很多事沒法解釋,李為民輕歎了一口氣,倍感無奈地苦笑道:“好吧,先發售20億,反正你們隻能融到皮阿斯特,不夠部分我去國外想辦法。”


    劉家輝太敬業太負責任,竟似笑非笑地提醒道:“大少爺,海外融資同樣要經過我們銀行,事實上除了我們之外沒第二家銀行願意承擔這個風險。”


    “冤有頭債有主,人家要債隻會管工投公司要,關你們銀行什麽事?”


    “工投公司償付不上,我們信譽會受損。大少爺,您是念金融的,應該清楚信譽對銀行意味著什麽。”


    遇上這麽個死腦筋李為民徹底服了,放下杯子笑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跟你說了,跟你們總裁說去。”


    “我這兒通不過,總裁那兒更通不過。”


    李為民緊盯著他雙眼,意味深長地說:“家輝,你考慮的是風險是盈利,我和你們總裁不僅要考慮到風險和盈利,而且要考慮到政治。有時間好好想想,東亞銀行為什麽能開到卡蒂納街,為什麽能像證券交易所一樣從事證券業務。”


    劉家輝醍醐灌頂般地明白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少爺,您是說我們必須支持政府?”


    “政府給我們特許經營權,我們就要承擔一些義務。”


    毫無疑問,這個政府不僅指獨立宮,也包括華盛頓的白宮,劉家輝點頭道:“明白了,難怪我爸總說現在的生意跟以前不一樣,他們跟不上時代也做不了。”


    正說著,錢新霖和韓爍出現在辦公室外。


    劉家輝知道他們有事要談,立即找了個借口把地方讓給三人。


    聽完介紹,錢新霖輕歎道:“獨立宮有野心有高人啊,一石三鳥,既達到目的,又讓我們說不出什麽。”


    正如他所說,把三萬儂人安置到越柬邊境,讓第五步兵師駐紮過去,既可以幫西貢看西大門,一旦政局不穩又可以就近調迴來支援。同時達到肢解儂人,不會再出現北越儂族自治區那樣的目的。


    李為民托著下巴,輕描淡寫地說:“計是好計,關鍵他們有沒有那個掌控力。”


    美國正不遺餘力敦促南越反越盟勢力支持吳廷琰,同時要求吳廷琰與社會各界和阮文馨等大小軍頭合作。


    然而,愈演愈烈的“馨琰事件”表明,吳廷琰隻想別人支持,不打算與別人合作。解決阮文馨需要時間,擺平大小軍閥需要時間。而且他現在處於絕對劣勢,不是想解決就能解決,想擺平就能擺平的,搞不好引火燒身,把自己先搞死。


    想到這些,錢新霖不禁笑道:“李先生,對我們而言能把幾十萬儂區鄉親安全撤到南邊,能夠在美國幫助下安頓下來就是一個勝利。至於第五步兵師,至於西寧和禎沙那兩個安置點,我們走一步看一步。腿長在自己身上,大不了再來一次南撤。”


    三十多萬人南撤安置,所需費用絕大部分來自美國援助,土地全是政府免費劃撥,現在想想像做夢一樣。


    韓爍深以為然:“是啊,那麽多人能像天主教難民一樣得到援助,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偉大的勝利。”


    “不說那些了,先說眼前,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行動,準備得怎麽樣?”


    “一切準備就緒。”


    韓爍迴頭看了一眼,見門外沒人,低聲匯報道:“幾個中隊全秘密撤迴來了,在華青會配合下已秘密潛入堤岸。罪大惡極且冥頑不靈的幫派分子和煙館、地下賭場及妓-院老板全在抓捕之列,各抓捕組晚上11點同時行動,抓完就撤,盡可能避免與平川派發生衝突。”


    “在七遠眼皮底下抓人,一定要小心。”


    錢新霖這些天就忙這個,微笑著補充道:“我們準備得很充分,幾個分會的核心會員全在待命,有人負責帶路認人,有人負責掩護,有人負責協助撤離。陸路準備了十二輛汽車,水路準備了三十多條漁船。另外準備了二十多個臨時羈押點,以防行動暴露撤不出來。”


    有那麽多內應問題應該不大,畢竟是中國人的事,平川派警察隻知道收稅收保護費,從來不管中國人內部爭鬥。


    李為民微微點了下頭,接著問:“抓到之後呢?”


    韓爍道:“我向吳廷瑈匯報過,他同意設立一個特別法庭,由我們請的法律專家和越南法官按照越南法律共同審理,國民政府駐西貢領事館會派專員全程旁聽,應該能做到公平公正。”


    “在哪兒審?”


    “頭頓,抓到就往頭頓送。要考慮到平川派的反應,不能在西貢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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