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內瓦協定簽訂,法軍撤離北越已成定局。


    殖民統治近一個世紀,有太多利益在這裏。結束與越盟的戰爭,法國人注意力轉移到南越。隻要保大在,隻要越南*仍受法國影響,那麽依然可以對印度支那發揮影響力。


    他們現在提防吳廷琰多過於提防越盟,許多事不能在電話裏說。


    吃完早飯去二樓轉了一圈,剛歡迎完加盟工投公司的十幾位海內外工程師和專家,陳麗春在一個女秘書陪同下趕了過來。


    她顧不上參觀這家全西貢乃至全南越資本最雄厚的公司,同李為民在二樓小會議室談了二十多分鍾就匆匆走了。


    劉家昌很奇怪,看著兩位女士離去的背影,一臉不解地問:“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什麽事這麽急?”


    李為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若無其事地說:“協定今天生效,駐守在北越各地的法軍和*正從四麵八方向河內海防集結。為了盡快離開北越,為了把戰爭物資全部轉運到海防裝船,他們征用了所有的火車和汽車,直接影響到難民撤離。”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南撤重要,難民尤其天主教難民南撤同樣重要。法國人靠不住,美國政府又把‘自由之路’作為一個人道主義行動,參與運輸難民的美國海軍不會登陸,陸上的事需要一個人去組織去協調,嘉隆宮無人可用,隻能請我出馬。”


    吳廷琰在南越的支持者太少,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以至於那些政治投機客都不敢把注押在他身上。


    那麽多政府部門需要接管,想想他現在確實無人可用。


    劉家昌沉思了片刻,擔心地說:“董事長,跟越盟唱對台戲,這可不是一個好差使!”


    “你以為不去唱這個對台戲越盟就會說我好?”


    李為民一邊往樓上走去,一邊若有所思地說:“以難民委員會委員身份去整合天主教會、國際慈善組織和社會機構的資源,組織協調難民南撤對我們而言不全是壞事。可以照顧到正在南撤的儂區鄉親,可以與各教區神父和教士搞好關係,同時可以為工業村招募到更多技術工人,何樂而不為?”


    “很危險的。”劉家昌提醒道。


    “國際監督與監察委員會官員馬上到,再多帶些記者過去,能有什麽危險?再說我又不天天呆河內,先去布置一下,然後就去峴港去會安。你安排一下,基建規劃部和基建工程部人員盡快出發,各種物資優先供應峴港工業村。”


    早上安德森教授說過,峴港會作為“自由之路”行動最重要的一個難民中轉站,接下來300天內會收容沿海路和陸路陸續南撤的北越難民。


    有大量廉價勞動力,位於峴港以南30公裏處的峴港工業村,完全可以借這個機會隻投入很少的錢,把土地平整、道路修建、基礎開挖和港口清淤等工程完成掉。


    他決心已定,劉家昌不好再說什麽,而是笑問道:“董事長,兩手空空去,那些國際組織和機構能聽你的?”


    “誰說我兩手空空,昨晚不是剛賣了一批物資給政府嗎?現在美國承諾幫助安置,這批物資就可以用到北越。吳廷琰又交給了我,讓我去河內和海防設兩個難民營,難民撤完之後再把能用的運迴來。”


    “轉來轉去又轉迴來了?”


    “轉到哪兒去不重要,重要的是錢賺迴來了。”


    劉家昌笑了笑,又問道:“好吧,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中午就出發,阮文馨還是比較顧大局的,給我安排了一架飛機,直到‘自由之路’行動結束。”


    “要帶哪些人?”


    “阮秘書,錢先生,阿生,人力資源部你安排幾個人。”


    “行,我去通知,你上去陪莉君說會話。”


    未婚夫才呆幾天又要走,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吳莉君怏怏不樂,真想跟他一起去。可是沒結婚,跟他到處跑別人會說閑話。況且朱斯蒂娜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如果跟著去誰照顧她。


    百般無奈之下,隻能吟著淚水幫助收拾行李。


    阮明秀是過來人,豈能不知道她的感受,很多事情又不能說,隻有耐心地勸慰道:“莉君,別傷心了,我們辦完事就迴來。如果有什麽事或者有什麽話要對他說,就請樓下綜合部的人發電報。”


    “姐,我發現我好沒用,什麽忙都幫不上。”


    阮明秀暗歎了一口氣,拉著她雙手道:“莉君,為民比你想象中更能幹更了不起,總有一天你會為有這樣的丈夫而驕傲。正因為太能幹太了不起,所以有太多事要去考慮去做,接下來三年會非常非常忙,你要有心理準備,要體諒他,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能耍大小姐脾氣。”


    表姐對未婚夫的評價如此之高,吳莉君心裏美滋滋的,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做潮州人的妻子沒那麽容易,我不會胡思亂想,不會耍脾氣的。”


    看著她,阮明秀不由地想起丈夫,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做儂人的妻子更不容易。”


    想起未婚夫前段時間提起的那個人,吳莉君忍不住放下衣服問:“姐,姐夫生前的軍校同學陳潤威上尉有沒有成親?”


    “沒有,怎麽了?”


    “那他家有沒有幫他跟誰提過親?”


    “就見過幾次,這我哪知道。”


    “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


    阮明秀猛然反應過來,捏著她鼻子笑罵道:“你個死丫頭,管好自己就行了,別搞得像個小媒婆似地管別人閑事。”


    吳莉君詭秘一笑道:“你是我表姐,不是別人!而且為民說過,陳上尉人挺好,跟你挺合適。”


    丈夫屍骨未寒,阮明秀哪會考慮這些,嘭一聲扣上皮箱:“真受不了你們兩口子,就這樣了,我去看看錢先生到了沒有。”


    錢新霖到了,帶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正坐在辦公室同李為民說話。阮明秀微笑著打了個招唿,提起暖瓶給他們續茶,中年人溫文爾雅,很紳士的起身感謝。


    “這確實是個擴大影響,樹立形象的好機會。學生沒問題,關鍵是家長,河內海防那麽亂,他們肯定不會放心。”


    剛接到消息,駐紮在日本的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第90特遣艦隊要做各種準備,估計要到8月10日才能抵達東京灣。那麽多難民聚集在海防,抵達之後他們不可能隻讓儂區鄉親上船,這就意味著儂區鄉親要在海防滯留至少一個月。


    那麽多人不能幹坐在那兒等,李為民想讓華青會參與進來,想組織一批學生過去唱唱歌、跳跳舞,多辦幾個識字班,同時協助管理難民營,看能不能鍛煉出幾個會組織、能管理的人才。


    學生喜歡熱鬧,哪兒熱鬧往哪去,問題河內海防比西貢更亂,所以錢新霖有此擔憂。


    顧長庚是錢新霖的朋友兼戰友,二戰時一起跟日軍周旋過,現在是《新越華報》總編。


    鬥爭經驗同樣豐富,並且懂政治,他不動聲色看了看阮明秀,李為民微笑著點了點頭,確認這位漂亮的女士是自己人,他才捧著杯子慢條斯理地說:“光學生去家長肯定不放心,如果多去些人,又全是些熟人,我想問題應該不大。”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何況眼前這兩位能活到今天絕不是臭皮匠那麽簡單,李為民饒有興趣地問:“顧先生認為我們應該再組織些什麽人過去?”


    “李先生,長庚以為想擴大影響、樹立形象,就不能光考慮儂區鄉親。南撤的人大多會支持政府,大多是天主教徒,他們是天然盟友,應該把他們考慮進去。所以我們要麽不幹,幹就幹大點。


    崇正體育會有一個中音組,大鳳凰音樂社剛剛加盟,他們每晚排練,粵曲粵劇流,行歌曲,樣樣拿手;潮州幫有‘潮群’,有潮劇社;海南幫有南光瓊劇社、聯聲瓊劇社和同聲瓊劇社;福建幫有閔華聯誼社,有歌仔戲班。完全可以組織起來一起去,唱一兩個月大戲。”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李為民樂了,舉一反三地說:“再組織幾個電影放映隊,帶上發電機,給難民們放露天電影。”


    錢新霖忍不住笑道:“投資雖不多,效果估計不會差,因為隻有在難民營,人才會這麽集中。如果錯過這次宣傳我們自己、樹立我們華人形象的機會,下次再想搞肯定沒這麽容易。”


    李為民權衡了一番,似笑非笑地說:“吳廷瑈不是見華青會搞得挺好,也搞了個什麽越青會嘛,把他們拉上一起去,讓我們的學生跟越南學生尤其越南天主教學生增進相互了解,交交朋友。”


    “行,我們分工一下。李先生,你在堤岸說話比我們管用,崇正體育會、潮群、潮劇社、南光瓊劇社這些你聯係;長庚負責動員學生,我到海防組織前段時間先去的服務團,爭取盡快把這個活動搞起來。”


    搞到現在,華青會已成為一個外圍組織。


    真正主導越南華人未來的是半個月前剛成立的“越華文藝研究會”,堤岸有各種各樣的華人團體,宗親會、同鄉會、聯誼會、同業會、體育會、文藝社、書畫社……幾個學生湊一塊就能成立一個詩會,各種社團多到數不清。


    越華文藝研究會毫不起眼,跟大多團體一樣隻有個名字,沒五幫會館那樣的會所或議事堂,表麵上與政治沒任何關係。


    錢新霖是秘書長,他分工他安排理所當然,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李為民不可能什麽都能考慮到,什麽事都親力親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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