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哥,在看什麽?”


    鹹宜大道3號警察崗亭外,潘行桂一臉疑惑地朝美國大使館方向張望,他才看了幾眼,從堤岸調來的新上司範清忠已經皺著眉頭看了近十分鍾,剛才甚至走過去轉了一圈。


    皇帝雖然把西貢警察大權賣給了七哥,但口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比如第二郡警局那個不長眼的局長,居然敢陽奉陰違,不做掉他全家誰會把平川派,把七哥放在眼裏?


    知人知麵不知心,範清忠打心眼裏不相信這個油腔滑調的手下,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沒什麽,別傻看了,指揮交通,我去趟總部,一會兒迴來。”


    一個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穿上警服真當自己是警官了,潘行桂暗罵了一句,夾著警棍敬禮道:“是!”


    防人之心不可無,剛才看到的事情太詭異,範清忠越想越有道理,一刻不敢耽誤,跨上摩托車一路摁著喇叭火急火燎趕到堤岸總部。


    阮山剛從大世界賭場拿錢迴來,正在賬房交賬。


    本應該坐鎮市區的平川派二號人物、西貢警察總監賴文才正同公安總監賴文燦一起和七哥說話,三位大佬坐在大堂裏,範清忠不敢往前湊,隻能在門口焦急地等待。


    法國那邊有消息,吳廷琰這次真要迴來,並且有美國人支持。


    一山難容二虎,黎文遠正心煩,見他鬼鬼祟祟一個勁朝裏麵張望,一臉不快地問:“阿忠,不在市區好好當班,跑迴來做什麽?”


    手下不長臉,黎文才很沒麵子,聲色俱厲地嗬斥道:“沒聽見七哥問話,給我滾進來!”


    “七……七哥,才哥,燦哥,我……我是想找山哥匯報點事。”


    “什麽事?”


    七哥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搞不好真會被扔進後院籠子裏喂虎,範清忠忐忑不安地迴道:“七哥,我剛才看見李冠雲的兒子跟美國人在一起,他們去了大使館。”


    黎文遠糊塗了,一臉不解地問:“李冠雲的兒子?”


    “上次他不把七哥放在眼裏,敢帶人打阿舉他們,下手還挺狠。山哥火了,帶弟兄們把他抓迴來教訓了一頓,後來潮州幫長出麵說好話,就讓他家把人給贖迴去了。”


    教訓一個不長眼的小子,管他家勒索點錢財,對平川派而言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實上弟兄們就是靠這個吃飯。隻不過綁的人比較特殊,他老子不僅有錢,在西貢還有點勢力。


    黎文遠絲毫不擔心有沒有得罪李冠雲,而是冷冷地問:“錢呢?”


    “交……交……交賬了,七哥立下的規矩,誰敢不從。”


    “既然交賬了怕什麽?”


    範清忠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說:“李冠雲跑了,去了法國,帶著老婆和女兒一起跑的。另外我聽說他家米廠關了,銀行也在撤股,連經常運私貨的那個夥計阿才都失蹤了。”


    黎文遠猛然反應過來,晃著二郎腿自言自語地說:“他想報複?”


    “我感覺是,不然他們一家不會走。”


    人和生意在堤岸多少要給他點麵子,畢竟他是要給平川派交稅的。


    人跑了,生意不做了,稅收不到,為什麽要再給他李冠雲麵子?何況他兒子現在能跟美國人搞一塊,將來就能同吳廷琰穿一條褲子。


    黎文遠的邏輯是危險必須消滅在萌芽階段,至於李家到底想不想報複並不重要。做掉一個人而已,西貢天天死人,不在乎多他一個。


    不過李冠雲那麽有錢,就這麽做掉他兒子未免太可惜。


    黎文遠權衡了一番,麵無表情地說:“阿燦,安排幾弟兄把他抓迴來。能教訓第一次就能教訓第二次,不過這次想脫身就沒那麽容易了。”


    綁個票而已,確實算不上什麽事。


    賴文燦應了一聲,又舉一反三地問:“七哥,他家其它生意要不要動?”


    “既然他李冠雲下決心走,賬上肯定不會留錢,抓那些夥計有什麽用,暫時不動。”


    賴文才附和道:“七哥說得對,隻要他兒子在我們手上,要多少錢沒有?”


    “行,我這就去安排。”


    ………


    與此同時,李為民正在西貢河邊花園洋房裏,招待赫赫有名的反叛亂專家蘭斯代爾上校。


    他三十五六歲,身材魁梧,輪廓分明,長得很帥,能去當電影明星。並且幽默風趣,跟誰都談得來,從進門到現在一直笑聲不斷。


    他確實是中情局官員,但在西貢的官方身份不是間諜,而是具有外交豁免權的美國駐越南大使館助理空軍武官。


    他享受著李家的咖啡,半靠在沙發上,看著無聲電影,不無嘲諷地說:“從藝術角度看,這部電影毫無品味可言。從宣傳蠱惑角度衡量,必須承認拍得不錯,無可挑剔的廣告片,在消息閉塞的北部農村無疑有市場。”


    李為民抱著雙臂,微笑著補充道:“他們還能通過這種方式極大滿足那些農民的好奇心,因為據我所知,很多邊遠地區農民一輩子都沒看過電影,或許都沒拍過照片。”


    “毫無疑問,他們知道農民需要什麽。”


    桑德森教授很受啟發,掏出筆記本,一邊湊到投影的光柱下做記錄,一邊深以為然地說:“他們能給的我們一樣能給,甚至更多。”


    李為民端著咖啡杯笑而不語,蘭斯代爾示意使館放映員關掉放映機,意味深長地笑道:“教授,我認為相比電影,農民更需要土地。”


    能坐在這裏消息都很靈通,桑德森教授顯然知道日內瓦談判進展,放下鋼筆沉吟道:“先生們,這意味著南方一樣要搞土地改革。但要溫和,比如采取政府贖買的方式。”


    來之前國務卿在電文中說得很清楚,讓他來越南做在菲律賓同樣的事。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中情局不是之前的戰略情報局。


    大多職位幾乎全被常春藤盟校畢業生所占據,像他這種前廣告公司職員出身的“老前輩”,想受到應有的尊重必須幹得更漂亮,否則很難讓那幫眼高於頂的毛頭小子信服。


    蘭斯代爾野心勃勃,想幹一番大事。


    但不管在哪個國家,不管想幹什麽事,都離不開當地最高官員支持,不然意見再好也不會被采納,更不會被付諸實施。


    他是菲律賓總統馬格塞塞的顧問,與馬格塞塞配合得非常默契。而現在,他非常想成為吳廷琰的顧問,非常想在未來的越南總理那裏獲得菲律賓總統對他同樣的信任甚至友誼。


    希思大使不看好吳廷琰,事實上使館裏沒人看好吳廷琰。整個西貢能跟吳廷琰說上話,能夠獲得吳廷琰信任的除了他那些兄弟,好像就身邊這位剛去北部轉了一圈的年輕人。


    李為民想跟他搞好關係,他一樣想跟李為民搞好關係,緊盯著他雙眼,似笑非笑地問:“李先生,你怎麽看?”


    “上校,您指什麽?”


    “土地改革。”


    李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放下杯子道:“坦率地說我不太懂政治,但我想治理一個國家和管理一間公司應該沒多大區別。不管要推行什麽計劃,不管要實施什麽戰略,都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總裁,以及一支能協助總裁組織實施的管理團隊。”


    蘭斯代爾豈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照不宣地笑道:“一位強有力的總裁,一支具有執行力的團隊,無疑是推行土地改革的先決條件。”


    桑德森教授來西貢不是旅遊的,這些天的所見所聞讓他非常悲觀,不禁搖頭道:“說起來輕鬆,做起來非常難,形勢太混亂了,能夠想象到總理先生接下來要麵臨一係列什麽樣的困難。”


    他倆是吳廷琰的美國支持者們派來的馬前卒,不是使館那些瞻前顧後的官僚,某種意義上而言是一夥兒的。


    蘭斯代爾不再繞圈子,直言不諱地笑道:“先生們,不是有我們嗎,我們可以幫他。”


    反正他早晚會成為吳廷琰的座上賓,順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李為民故作權衡了一番,起身道:“上校,如果您願意,您有時間,我想給您介紹幾位朋友,相信他們會非常高興認識您。”


    不用問便知道是吳廷俶、吳廷瑾、吳廷瑈和吳廷練四兄弟,大使不待見人家,甚至不允許官方人員與他們接觸。並且貿然跑過去不僅有失-身份,人家也不一定會相信。


    蘭斯代爾自然不會拒絕,事實上這才是他來看電影的真正目的,舉起杯子笑道:“李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當然願意,當然有時間。”


    ………………………………………


    ps:犯了原則性錯誤,被404一個下午,收藏刷刷掉,想想就是眼淚。


    加更一章,淚求下架和忘了收藏的書友收藏一下,寫書不易,寫這樣的書更不易,拜托各位兄弟姐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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